戴瑛 | 524

文摘 2025-01-03 05:10 内蒙古

戴瑛 | 524

524是口令、人数还是某种神秘代号？都不是，它是我在包头师专学习时住了两年的宿舍号——5楼24号，一间极其普通的学生公寓，里面却曾经住过八个性格迥异、善良纯真的美少女！524，在这里她们共度美好的青春时光：欢笑、嬉闹、争吵、叹息、流泪.....在这里她们忙碌着为了梦想可以张帆启航：读书、竞赛、办社团、考托福、谈恋爱......

记得那是在1991年的一个秋日里，天空下着小雨，我独自一人背着行李拿着录取通知书到包头师专外语系报到。报到之后一位大二的学姐热情地把我带到了我的宿舍524——一间位于女生宿舍楼五楼靠阳面的八人宿舍。推开门第一眼看到的是对面的铁质窗户，窗户下面是一张很大的方桌，桌子两侧靠墙放置了四架上下铺的学生床。门的右侧是一个只能一人容身的小小的卫生间，左侧是高到屋顶的绿色铁皮柜，一共四层每层两个柜门。左侧靠门的上铺已经坐着一位同学，她衣着简朴，个子不高，瘦瘦的，一双小眼睛黑黑的、炯炯有神，目光里透着坚定，看上去是个很有主意的女生。打了声招呼之后她就出去了，后来才知道她叫瑞。因为来得早我选择了里面靠窗右侧的上铺，第一次独自面对生活感觉很新鲜也很忐忑。直到晚上其他六位同学才陆陆续续地都到了。住在我下铺的是康康（后来大家口中的豆豆），她梳着运动短发，婴儿肥的圆脸上一个翘翘的鼻子显得很可爱，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透着一丝小孩子的狡黠。后来每次看到电影演员海清就会想到她，不施脂粉但却散发着知性的美！她的对床是梅，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遮掉了半张脸，紧闭的嘴巴向前突起，透着股高冷和不屑一顾。走路时有点儿拖着脚，一副慵懒的样子。梅的上铺是晶，梳着那时少见的披肩发，非常明显的双眼皮下的一双眼睛活泼晶亮，宽宽的鼻头，上扬的嘴角，很开心很自信的样子。她们三个和我都来自包头。瑞的下铺住了她的同乡倩，一个来自东胜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面容姣好的姑娘。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挺拔的鼻子下面是棱角分明且小巧的嘴，那尖而上翘的下巴给她平添了一种西方人的优雅。后来弄清楚她是地道的中国人，并非混血。倩的对面也是一对儿同乡，两人都来自乌海。住在上铺的小瑜（后来的小鱼儿）说话声音超可爱，一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总是萌萌的很入耳。一副宽边的黑色眼镜架在她那南方人特有的宽鼻头上显得很俏皮，黑黑的短发有一边掖在耳后，显得很精干。下铺的段段是个黑美人，健康的褐色肌肤当时觉得有点儿黑，后来才知道那是国际美女流行的肤色。她有着美女的标配：浓眉大眼，立鼻俏唇，两条笔直修长的腿。给人印象最深刻的是她笑起来时脸上深深的酒窝，使原本明艳的笑容里透出一份难以言说的妩媚。哦，对了，还有我：结实的中等身材配上方正的脸庞，五官也很方正，一看就是个女汉子，缺少少女应有的柔美。八个清纯活泼的少女就这样缘聚于524，开始了她们吵吵嚷嚷、嘻嘻哈哈、短暂而又绵长的两年大学生活。

现在回忆起来大学生活中好多的美好记忆都和吃有关。那时学校的学生食堂和现在的学生餐厅不可同日而语。菜品基本固定不变：早餐是油炸馒头、白米粥、酱豆腐；午餐、晚餐的菜品基本上就是土豆烧牛肉、土豆炖丸子、西红柿炒鸡蛋、素烧白菜还有炒豆芽，偶尔也会有些变化，那变化就如刻板了一生的老头儿脸上偶然出现的一丝生气，做不得数的。主食是切成正方形的米饭和白面馒头。那时的师范生是有助学金的，每人每月30 元，以饭票的形式发给同学们，饭量小又不乱买零食的女同学每个月的饭票花不完还会有结余。524的八个人里豆豆是最会过的一个，从不乱买东西，每到学期末当她数那厚厚一沓红的蓝的绿的饭票时总会引来大家羡慕的目光，同时为自己平时的不节制而后悔不已。

那时同学们每人都有一个饭钵用来打饭，排队打好饭后可以直接在餐厅用餐，也可以拿回宿舍吃。刚开始大家都在餐厅吃。倩的吃相最优雅，拇指食指捏着小勺，翘着兰花指，一勺一勺吃得不慌不忙。豆豆的特点是吃馒头剥皮，每次都是先娴熟地把馒头的外衣仔细脱掉之后才开吃，而且吃到最后总是剩个馒头底儿，似乎是为了以此证明自己吃的主食确实不是米饭而是馒头。后来大家都打好饭回宿舍吃了，因为这样可以边吃边聊，边吃边比较谁的土豆炖牛肉里的牛肉多一块；烩丸子里的丸子多两颗。不过通常情况下大家饭钵里的的牛肉或丸子的数量都相差无几，每个人都吃得心平气和。而晶打的菜总有例外。爱磨蹭的她总是最后一个端着她的黄色饭钵回宿舍，但人家是天生的公关高手，打到的饭菜总比我们大家的丰盛，不服不行。一天中午，她照例最后一个打饭回来，一进宿舍就用夸张的语气大声宣布：“我的半份菜里有十一个丸子！”然后在大家惊奇和艳羡的目光里不慌不忙地坐下来，慢悠悠地开始享用她的大餐。知道她在等着大家好奇发问，每个人都收回各自的目光平静地继续吃饭。环视一周看没人理会，晶就忍不住滔滔不绝起来。她把自己“公关”食堂大师傅的过程详详细细、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她到餐厅时打饭的同学已经不多了。她走到窗口，先是看看菜盆里所剩不多的菜品，然后目光充满期盼地望着大师傅（一个小伙子），语气柔和言辞恳切地请求把剩下的丸子都给她（大师傅一定是受不了她殷切而持久的目光，这是我猜的），于是就多给了她几个，于是她只花半份的钱打到了一份菜里也不可能有的十一个丸子！她说话时的得意样儿坏了大家的食欲，没人搭腔，各自闷头吃自己的土豆白菜。此时作为舍长的梅厉声提醒晶：“你快吃吧，吃完记得把你的饭钵洗了，别又放在桌上就没事儿了！”晶立马噤声乖乖地吃饭，老鼠遇上猫！

一般情况下，当一成不变的饭食吃得大家倒尽胃口的时候，总会有这个或那个从家里带来好吃的肉酱或咸菜重新吊起大家的旺盛食欲。倩的妈妈做的肉酱是大家的最爱。每逢阿姨送来两大瓶肉酱（大号水果罐头瓶装的）时，大家每餐的主食就会统一成馒头，个个争先恐后地把勺子伸进瓶子里蒯出满满一勺肉酱，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自己的馒头上。看着褐色的酱里一个个油汪汪诱人的方形小肉丁，涎水都要流出来了。赶快咬一口，大口咀嚼时软糯的馒头糅合着酱香、肉香、油香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每颗味蕾都因之而绽放，人间美味啊！那种时候一般没有谁会顾得上说话，只能听到勺子碰在玻璃瓶上发出的脆响，宿舍里少有的安静。我们打心眼儿里感激美丽的阿姨带给我们的美食，还有这难忘的美好时光！不过这样的好时光一般维持不了几天，大家的战斗力太强了！

开学两个月后大家的生活基本有了规律。姑娘们学习都很刻苦（晶除外，她更多的是靠自己的聪明）。晚上大家都会去教学楼自习，一般要到熄灯时才回宿舍。瑞有时会步履匆匆去忙她的英语社团（她是社长），而小鱼儿和梅有时会早一些回宿舍，她俩更愿意窝在床上看书。梅有时会在宿舍用电炉煮一小锅粘稠的米粥，大家回宿舍赶得上的话还可以抢着喝几口。那是冬日里温暖的记忆！对了，小资的梅还曾有个浪漫的笔名：浮萍。大家因为看到的只是缩写“FP”而饭盆、放屁的乱猜一气，惹得原本一脸得意的梅气急败坏地喊骂这几个没品味的俗物，身上的仙气顿时飘散得没了踪影！

那时大家的生活条件都差不多，能够保证一日三餐吃得饱就很不错了，很少能有水果吃。记得有一天，我和小鱼儿坐在她的床上闲聊，段段和倩走了进来，段段手里居然拎着几个香蕉！我和小鱼儿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约段段一起打扑克。段段欣然加入。我若无其事地说：“那咱们总得赢点儿啥吧，不然打的没意思。”段段睁着稚真的大眼睛问：“赢啥?”我和小鱼儿又不动声色地互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赢香蕉吧。”段段竟然想都没想就同意了！结果可想而知，我俩顺利地赢光了她的香蕉，然后大方地分一根给她。她接过我们的香蕉忙不停地说着谢谢，开心地吃起来。这时坐在自己床上的倩实在看不下去了，提醒段段：“她俩吃的可都是你的香蕉啊！”此时的段段才恍然大悟，我俩笑作一团，香蕉成功进肚！

我们八个人的生日零散地分散于一年中的八个月里，为了便于庆祝，大家经过缜密科学的计算之后得出一个集体生日的日期，记得好像是阴历的六月十六吧。两年中我们过了一次集体生日。记得生日当天，我们大家都穿着自己最喜欢的衣服一起去公园游玩儿，还拍照留念。晚上买了西瓜、蛋糕回宿舍一起唱生日歌、吹蜡烛，然后故意关了灯，大家在摇曳的烛光中谈天说地，轮流唱自己拿手的歌。温暖柔和的橘黄色烛光照亮一张张青春洋溢的笑脸，大家手挽着手，心贴着心。瑞是公认的跑调女王，可她还是勇敢地唱了一首大家都很熟悉的歌。第一句就不在调上，接下了的歌词都对，曲调感觉像是即兴而作从未听过，最难得的是就在大家忍无可忍要失去风度制止她时，她居然有腔有调、准确地唱出了最后一句。出乎意料的惊喜结尾使得大家为“淡定姐”的精彩表演热烈鼓掌！欢歌笑语中我们一起长大了一岁！

大学里是可以谈恋爱的。那时大家都没有电话，女生宿舍楼不准男生进入，但是允许他们在楼下大喊要找的同学的名字，叫她下楼。“524的某某有人找”的喊声经常会从楼下悠悠地传上来，然后倩或段段或其他“某某”就会奔下楼去一看究竟。一天，段段被喊下楼去，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束绢花（一个仰慕者送的）。段段嫌恶地抱怨哪儿有地方安置它呢，看来她并不喜欢他。无辜的花束先是被随意地放在了小鱼儿床尾卫生间的窗框上，依然不明就里地绽放着；没过几天就被挪到了卫生间里面的窗框上，花枝歪斜、不情不愿的样子；再过几天它就不见了，连同送花人的情谊一块儿没了踪迹。还有一次，一个学长约倩去看电影，回来的路上学长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积累了好多天的勇气在紧张的一呼一吸间散到了空气里，结果只是给她唱了一路的歌后送她回宿舍。倩说不知他要干什么，莫名其妙！内心里我也希望我的名字会被某某在楼下喊出，可很遗憾不曾有过这样的“烦恼”。或许是因为我是大家眼中的“马列主义老太太”，除了学习就是工作，平时又一脸的严肃，有点儿凛然不可靠近的架势，哪个男孩子会愿意主动求败？可他们哪里知道其实女汉子的心里也驻着一个温柔似水的小女生，期待着别人的青睐。

也许是由于专业的缘故大家学习都很用功。学业上年龄最小的豆豆最认真，她是班里的学委。记得有一次，精读课的考试卷发下来，我和豆豆的成绩差不多，她比我略高几分。我沮丧地看着卷子上的错题，心里在埋怨自己为啥会出这样或那样的错，否则成绩也不会如此不理想。眉头紧蹙，心烦意乱！豆豆问我怎么了，我说了自己的想法。她告诉我她看到错题时会安慰自己：这几道题我本来是会的，疏忽了，下次再考一定不会再错。几句话点亮我，原来同样的一件事可以从如此不同的角度去看待，乐观积极的面对问题，那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有点儿拗口，可观念很受用。

大二时我和倩分别得到一等和二等奖学金，我俩决定请大家吃小灶。所谓的小灶就是到学校门口的小饭馆买几个炒菜带回宿舍，大家一起分享。我俩排队买菜时看到两个同学在吃饭，看样子是一对情侣。他俩亲热地挨在一起，面前的桌子上只有一盘素炒土豆丝和两碗米饭。我俩走出饭馆后我对倩说：“这个男生可真是可以，请女友吃顿饭就买一个炒土豆丝！”倩说：“那有什么，只要两个人相互喜欢吃啥都开心。”回到宿舍后我们大家为此展开了一次辩论，讨论如果自己是那女生究竟会开心地吃土豆丝还是愤然离去？类似如今年轻人经常探讨的话题：你是愿意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笑还是坐在宝马车里哭？如果现在再被问到同样问题的话，我的回答一定斩钉截铁：当然是开心地吃土豆丝，因为好消化！

两年的时光很短暂，还没有真正地了解彼此就已分别在即；两年的时光也很绵长，无论欢笑还是眼泪都已珍藏心底，历久弥新！524，在别人眼中或许毫无意义的三个数字，却镌刻在八个少女记忆的深处，那是只有她们八个才解得出含义的人生密码！

作者简介：

戴瑛，包头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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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尔多斯山羊

鄂尔多斯山羊，本土资深记者作家诗人，也擅长时评，分析经济形势，提供就业致富信息等。其作品接地气，为百姓代言，关心民生，深受老百姓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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