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汉书》札记（十五）  

作者   叶一鸣

101.召信臣禁食反季节蔬菜 

1.信臣为民作均水约束，刻石立于田畔，以防公争。禁止嫁娶送终奢靡，务出于俭约。

2.吏民亲爱信臣，号之曰召父。

3.太官园种冬生葱韭菜茹 ，覆以屋庑 ，昼夜燃蕴火 ，待温气乃生，信臣以为此皆不时之物，有伤于人，不宜以奉供养，及它非法食物，悉奏罢，省费岁数千万。信臣年老以官卒。

——《汉书卷八十九·循吏传》

召（shao）信臣和龚遂有个共同特点，就是重农桑、戒奢侈。西汉已经有了专供皇帝的大棚蔬菜，在冬天用温室种菜：“冬生葱韭菜茹”。他认为反季节蔬菜是“不时之物，有伤于人，不宜以奉供养，及它非法食物，悉奏罢，省费岁数千万。”可是今天我们还在大力发展反季节蔬菜，一则是奸商、不良科学家狼狈为奸，追逐利润，建立温室大棚，研究膨大剂、催芽素、催红素、竖直剂、瘦肉精等，科技不用于正道，违反自然之道；二则也是和平时代人性贪欲无厌，违背时令追求口福，不要说反季节蔬菜、转基因食品，除了天上长翅膀的飞机，地下长腿的板凳外，什么都要吃，蝙蝠、穿山甲、果子狸统统都要吃，终于吃出了非典、新冠肺炎疫情。“信臣年老以官卒。”可见召信臣是道法自然，得了养生之道的。

在勉县武侯墓后山的“万古云霄堂”有一副楹联：“军务劳心三十载，勋名未坠看乔木参天，便是召伯有棠寇公有竹；民情戴德百千年，神道如新听行碑盈路，依然信臣称父武穆称爷。”这是清人陈肇鳌题并书的。南阳郡太守杜诗爱民如子，百姓拿他与以前的太守召信臣相比，说“前有召父，后有杜母”。“父母官”一词即由此而来。历代崇敬之情，溢于言表。

102.酷吏的绰号也很酷 

1.是时，民朴，畏罪自重，而都独先严酷，致行法不避贵戚，列侯宗室见都侧目而视，号曰“苍鹰”。

2.景帝曰：“都忠臣。”欲释之。窦太后曰：“临江王独非忠臣乎？”于是斩都也。

——《汉书卷九十·酷吏传》

郅都作为汉武帝时的酷吏，权贵宗室给他起了十分酷而形象的绰号：“苍鹰”，就像一只苍鹰，盯着大地，一旦有鼠、兔、鸟、獴、狐狸、鬣蜥等出现，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猎物，给予致命一击，尖喙利爪并用，一击不中，必再击之，杀无赦。他曾逼皇室骨肉临江王刘荣自杀，惹怒窦太后，自寻死路。有暴君才有酷吏，酷吏只不过是皇上的一条恶狗。皇亲贵戚并非畏惧酷吏，而是畏惧暴君，打狗要看主人面。主人一旦变脸，人人喊打，人人得而诛之，再恶的狗都难逃一死。西汉14个酷吏，及西汉后历代酷吏哪一个有好下场？

“由是观之，在彼不在此。”治国不用酷吏，应以德、以法治国。

103.杀人狂王温舒被诛灭五族 

1.会春，温舒顿足叹曰：“嗟乎，令冬月益展一月，足吾事矣！”其好杀行威不爱人如此。

2.光禄勋徐自为曰：“悲夫！夫古有三族，而王温舒罪至同时而五族乎！”温舒死，家累千金。

——《汉书卷八十九·酷吏传·王温舒传》

古代治狱，春生秋杀，即春夏留监，秋冬问斩。酷吏王温舒对杀囚犯上瘾成性：“上书请，大者至族，小者乃死，家尽没入偿臧。奏行不过二日，得可，事论报，至流血十余里。”即便如此，他杀一个冬天还不过瘾，眼看着到了春天，杀不成人了，还喟叹上天不把冬天延长一个月，那样的话就可以把犯人杀光了。前面说到酷吏五日京兆尹张敞就是赶在冬月结束前杀了手下絮舜。

剃人头者，人亦剃其头。古人一般最多是灭三族，可是轮到王温舒，则是父族、母族、妻族，加上弟弟、弟妻，共五族被灭。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王温舒一次就还清了。

104.邓通未在铜钱坝铸钱

1.上使善相人者相通，曰：“当贫饿死。”上曰：“能富通者在我，何说贫？”于是赐通蜀严道铜山，得自铸钱。邓氏钱布天下，其富如此。

2.及文帝崩，景帝立，邓通免，家居。居无何，人有告通盗出徼外铸钱，下吏验问，颇有，遂竟案，尽没入之，通家尚负责数巨万。长公主赐邓通，吏辄随没入之，一簪不得著身。于是长公主乃令假衣食。竟不得名一钱，寄死人家。

——《汉书卷九十三·佞幸传》

2016年我到勉县新铺镇铜钱坝村担任第一书记驻村扶贫。村长说：邓通铸钱三百万，饿死勉县阳沔山。传说铜钱坝村因此而得名。铜钱坝村委会南面正对阳沔山，相距不过数百米，山因突兀而显高大。传说邓通在阳沔山上的钱桑湾（11小组）炼铜铸钱。我多次寻访，未见旧迹。阳沔山也未有铜矿记载。公元505元，嶓冢县治设在铜钱坝村。从山顶放眼望去，铜钱坝为汉水北源嶓冢河冲积而成的圆坝子，像一枚铜钱。文帝赐严道铜山（四川荥经县北三十里）给邓通铸钱。“通亦愿谨，不好外交，虽赐洗沐，不欲出。”他不交接诸侯大臣，节假日也不出宫休息。景帝即位，免了他的官职，回四川老家监视居住。他可能经过金牛道入川，铜钱坝是必经之地，但可能没有心情上阳沔山去炼铜铸钱了。

文帝不相信邓通会饿死，周亚夫也不相信自己会饿死，二人富甲天下，最终都饿死了，馆陶公主也没能救得了邓通。传说当年遍地是铜钱的地方，怎么成了贫困村？经过努力，2019年铜钱坝村整村脱贫，如习总书记所愿，和全国人民一道走上了康庄大道。

105.细君、解忧公主多次改嫁 

1.汉元封中，遣江都王建女细君为公主，以妻焉。……昆莫年老，欲使其孙岑陬尚公主。公主不听，上书言状，天子报曰：“从其国俗，欲与乌孙共灭胡。”岑陬遂妻公主……岑陬尚江都公主，生一女少夫。

2.公主死，汉复以楚王戊之孙解忧为公主，妻岑陬。

3.翁归靡既立，号肥王，复尚楚主解忧，生三男两女。

4.立岑陬子泥靡代为昆弥，号狂王。狂王复尚楚主解忧，生一男鸱靡，不与主和，又暴恶失众。

5.元贵靡、鸱靡皆病死，公主上书言年老土思，愿得归骸骨，葬汉地。天子闵而迎之，公主与乌孙男女三人俱来至京师。是岁，甘露三年也。时年且七十，赐以公主田宅奴婢，奉养甚厚，朝见仪比公主。后二岁卒，三孙因留守坟墓云。

——《汉书卷九十六·西域传》

汉武帝与匈奴和亲，也曾与西域乌孙国和亲。细君公主嫁乌孙国昆莫，昆莫死，其孙子岑陬（cen zou）继位，按照胡俗，细君公主得再嫁新君王（非亲生子），公主不肯，汉武帝劝其为了国家利益，联合乌孙消灭匈奴，必须从俗再嫁，细君再嫁生了一个女儿，过了3年就抑郁而死。

武帝又让解忧公主和亲，出嫁岑陬。岑陬死，其堂弟肥王继位，解忧公主再嫁肥王，生了三男两女。肥王被杀，岑陬的儿子狂王继位，解忧公主再嫁狂王，生了一个儿子。若按照汉家伦理，辈分乱的简直不像样子。解忧公主的内心不知道有多强大，硬是活了72岁，她的儿子先后都死了。她思念家乡，想归葬故土。汉宣帝把她和她的3个孙子、孙女迎接回朝，给予极高礼遇。她公元前105年出嫁乌孙，公元前51年回朝，她在遥远荒凉的西域整整呆了54年，最终使西域势力最大的乌孙国臣属中国，为整个西域纳入西汉版图立下了不世之功。我们今天在感谢张骞、陈汤、班超、左宗棠、王震等收复新疆的男儿英雄时，不要忘了这位以身许国的巾帼英雄。

和细君公主、王昭君、文成公主相比，能得君王宠信，育有子女，她是幸运的。班超70岁时上书说自己在西域31年，“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也想带着西域出生的儿子班勇看一下中原大地。张骞被扣匈奴13年，苏武牧羊19年，他们都幸运的回到了故土。解忧公主和他们一样都是幸运的！

乌孙国就是今天新疆伊犁州的特克斯县，乌孙人族源有塞种人、大月氏、匈奴人之说。今天以哈萨克族为准。

106.汉风入西域

后数来朝贺，乐汉衣服制度，归其国，治宫室，作檄道周卫，出入传呼，撞钟鼓，如汉家仪。外国胡人皆曰：“驴非驴，马非马，若龟兹王，所谓骡也。”

——《汉书卷九十六·西域传》

自张骞凿通西域，汉宣帝、元帝时，河西走廊至西域绝远之国，一路上出使西域的汉使络绎不绝。大宛、乌孙、龟兹等国也派使节到长安，以瞻仰汉家威仪。于是葡萄、胡乐东来，汉风西渐，中原汉族与西域少数民族开始交流融合。汉朝服饰、礼乐也受到了西域各族的喜欢追捧。而当时西域的龟兹国王，学汉家王朝，穿汉服，修宫殿，讲究出行礼仪，夹道欢迎，前呼后拥，鼓乐齐鸣。

因为汉族同西域各少数族文化融合来的太突兀，就显得杂乱、夹生和不伦不类，相互接受、消化还需要一个过程，于是胡人笑龟兹王是驴马杂交的骡子。就像民国初期，西服、文明棍、怀表风靡中国一样，如上述装扮者，人称洋鬼子。不同种族通婚出漂亮混血儿，动植物杂交出另类优势，如狮虎兽、骡子，但因为根不同，没有繁殖能力，一代即灭，不能传之久远。所以说民族的就是世界的。传统根深蒂固，文化可以融合创新，但不能杂糅取代。古龟兹位于今天的今天阿克苏地区的库车市一带，以维吾尔族居多，龟兹乐还很流行。2023年我一路西行，经过喀什、阿克苏，领略了西域风情。

【作者简介】 叶一鸣，男，汉族，生于1974年，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勉县三国文化研究院会员，爱好文学、历史。发表作品40余万字，散文《木牛流马亭祭》被收入2018年版《勉县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