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特工武志平
（纪实小说·连载之七）
作者 张青云
歹徒担架送朋友
危机四伏唱情歌
5月15日，除开四野青山隐藏在厚厚的夜幕里，就是阳雀声声叫喊"李贵阳"。一轮灰蒙蒙的圆月，失去了应有的明亮，四野模模糊糊的。碑坝的夜晚，安静得能听到人们熟睡的鼾声。伍哥们住的房子在山边，离河远一点，没有哗哗水声干扰。伍哥和杨才一个囫囵觉就天亮了。因为昨晚上发现了阴谋，所以，伍哥和杨才老早就起来了。伍哥带上杨才在街上溜达，等待团匪徐耀明们起床。
"你以前来过碑坝吗?"伍哥问杨才。
"来过，我每年都要经过一两次呢。你想，我们家住在平溪坝，碑坝顺河南下，还有六、七十里路呢，不过碑坝咋行呀。"
"哦。碑坝这个街长长的，茅草房太多，房子也比较陈旧啊。环境还好，一条宽大的河清清的水缓缓地流，地势也比西河口宽敞多了，房子也多，山也大，怪不得红军要在碑坝驻扎哦。胺，可惜，现在红军收缩阵地，已把部队撤到百余里的通江去了，我这次入川，连红军的影子都见不到呃。"
伍哥把心事压在心底，表面上赞美着碑坝。两个人在一片红红的晨光中顺碑坝河向南瞩目凝神…
汉中通往通江，有三条路可去。一是从西河口开始到碑坝、坝溪、朱家坝、潮水坝、平溪坝、楼子庙、新场坝、清峪口、草池坝至通江，此路最捷径，是一条川陕主要通道，古称"巴壁道"。但是川军哨卡较多，时机不成熟，行动不便;二是从西河口开始到广家店、高压河、八海坪、大河坝至通江，此路属于徐耀明和西乡土匪袁刚势力范围，要依靠徐耀明和袁刚的支持方可通行。三是从西河口开始到南马山、过大河翻五、六十里无人烟的山路出空山坝至通江，此路山高林密、险象环生，而且野山猪、豺狼虎豹、毒蛇出没，一般情况下没有人敢冒风险。
看上去，伍哥一脸平静，其实他心里在思索，抉择着去往红色革命根据地首脑机关的道路。太阳约升起两丈高了，碑坝的清晨格外让人觉得神清气爽。徐耀明、广兰芳、黄教练、赵副官、牛排长、张伯翰抹着惺忪的睡眼，打起精神，带着一帮弟兄找到伍哥和杨才。
"老弟呀，这一别，有银子的好事没把你徐老哥忘了呃。"徐耀明脸上带有几分诡秘的特别笑意。
"哦约，徐老哥，诚蒙关照，终生难忘，深表谢意。我有好事就是老哥的好事，一定，一定。
"伍哥看着徐耀明威风凛凛的神情幽默地说。
"你去广家店和大河坝，路上的事儿，我已给你安排好了，你在广家店找吴荣华甲长，下一步全由他负责，我还专门给他写了一封信，请你交给他，他就会给你安排到底。"徐耀明面对五哥说。
"好吧，谢谢，谢谢。"伍哥随口道谢。
"哦，伍长官，这就是徐团总给吴甲长写的信，你带上。"徐的文书张伯翰急忙上前将信递到伍哥手中。
"好，你好好伺候徐团总啊。"伍哥向张伯翰大声说着话，意思叫徐团总听到，然后顺手给了张伯翰两个银元。
"老弟啊，我民团马少不够用，路远不好走又不方便，我在碑坝还有事要办，不能亲自送你到广家店去。为保你行路安全，我专门给你安排了滑竿，请了四个弟兄抬你去广家店。你请上滑竿吧，早些赶路哇。"
"好的，好的。小弟让徐老哥操心了。"伍哥回道。
伍哥坐进滑竿，四个轿夫抬起滑竿迈开步子就走。徐团总向他挥着右手用红帮的话说∶"青山不改。"
伍哥也伸出右手，用洪亮地声音回应∶"绿水长流。"
徐说∶"恕不远送。"
伍说∶"诸位留步。"
青山逶迤后倾，诺河水淙淙流淌。几个居心狼毒的年轻人，抬着一百多斤重的伍哥，在高低起伏的山道上，滑竿随着轿夫们艰难地步履发出"吱扭吱扭"的呻吟，把莽莽青山一步一步地抛向身后，在河水潺潺欢歌声中徐徐前行。伍哥的向导好心人杨才不慌不忙跟在屁股上，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密切关注着滑竿的安全。弯弯的山路宽不过一米，窄约尺余左右。路面上山石凸凹，散落的干树叶溜滑溜滑的，路的左面陡坡高耸，路的右面陡坎、崖悬裸露。不说负重抬轿，这样的路，好多人即或轻装步行，小心翼翼都会摔跤。杨才在后面跟着、看着，手里捏着汗，心儿都悬着，万一几个心怀阴谋的汉子稍不留神摔一跤，或者借故摔跤，轿上的人岂不危及生命。一路上，他高度警觉，一双眼睛滴溜转，遇险就督促慢行，生怕伍参谋出现险情。
一行人，艰难越过陡石梯，很快又走过了"日行双叩首，夜观千盏灯"的狭窄谷口。伍哥坐在滑竿上，看着迎面而来的山峦、陡岩，就像一只只面目狰狞的吃人野狼，怒目圆睁，吡着牙齿，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脚下的路也像一条山野间蠕动的毒蛇，时而低头猛袭，时而昂头吐信，它们似乎要把这个胸怀解放劳苦大众革命事业的北方志士前行的脚步阻挠。其实，它们哪里知道不怕山高路远，不怕豺狼虎豹的壮士，早就把生死度外，在蒋介石白色恐怖、杀机四伏的枪林弹雨和呛人的炮火硝烟弥漫中健步翻越秦岭、涉足汉江、徒步巴山入川，就是专门上刀山、下火海履行历史使命的，艰难险阻、土匪伎俩岂能成为勇士脚下的畔脚石？
山陡路远，怎么才能挫败轿夫们心中藏匿的杀机呢？年轻、机智而乐观的武志平想起了陕军里四川兵最喜爱唱的毛山歌。毛山歌就是山里人千百年来男欢女爱方面的一种山歌。歌词直抒胸臆，无遮无拦，野蛮大方。不论男女老少，唱起这样的山歌子，立马精神倍增。听起来酸溜溜的勾魂摄魄，无不动情跟韵哼上几句。每每唱起毛山歌，那欢声笑语，准会把苦闷贫穷的日子装饰得有滋有味。武志平在轿子里望望四野，暗自心中叫好。
伍哥面对野山峻岭，心情也很好。他说∶"哎，弟兄们，我们闷闷地走，不如唱唱毛山歌，活跃一下气氛多好啊。我们陕军的四川兵，他们经常唱毛山歌怪好听的。你们是四川人，应该会唱吧。"
"嗨呀，毛山歌，我三岁就学唱了。二十多年，越唱越想唱呢。那我们就唱起来。"轿夫周小山高兴地答应道。
"好，那你们就唱吧。"武哥同意地说。
妹十八来想郎哥，想得梦里喊情哥。情哥魂儿随妹走，抱住妹儿把衣脱。"
周小山清亮的歌喉，激情的歌声，煽情的歌调逗得一伙人乐呵呵的，笑声溢满了山间。几个抬轿的匪徒很是兴奋，他们听着、迎合着跟唱。他们唱着走，走着唱。武志平时不时拍起巴巴掌给他们鼓劲加油，他们走累了，便放下滑竿，就地几个震山响的"哦呵呵……喂豁…"把树林中嬉戏的山雀和野鸡吓得扑棱棱的到处飞。自称"山歌王子"的王老二和打山子周小山，情不自禁地对开了"山歌子"：
王老二先唱道："唉嗨哎，咦吆喂，贤妹当门嘛一条梁，来来去去像赶哦场。虽然不是茶店子呢，梧桐树上有凤呃凰。"
周小山接着唱："唉嗨哎，咦吆喂，贤妹儿当门嘛一条沟，安起炉炉打锄呃头。妹把钳子紧紧夹呢，我把炉杆慢慢呃抽。"
一阵欢悦的山歌不但惹得杨才闭不拢嘴，就连河对岸的一个野妹儿都动心了。她站在山梁梁上爽快地应了一曲甜蜜蜜地："今天晚上嘛我等哥咦吆喂，老早把铺捂热火呀呵咦，吆咦喂。哥哥来了嘛和妹耍咦吆喂，免得雀雀缩一堆呀呵咦，吆咦喂。"
本来喜欢调情的周小山按耐不住周身骚动的激情，他故意放着高腔随即狂吼∶"对门妹儿嘛嘛骚得慌哦呀呀，天黑那个嘛周哥上你床喂呵呀。我把妹儿嘛嘛慌止住哦呀呀，莫怪那个嘛周哥太刚强喂呵呀。"
歌声一落，对门山妹儿又唱∶"对门那个嘛周哥你莫狂哦呀呀，我是山上一凤凰喂。量你奈何不得嘛我，你不下话也喊呀娘。"
周小山也不示弱，就着唱到∶"凤凰金鸡我不嘛怕吔，一枪一只呀打死它。架起炉火慢慢嘛熬吔，美酒和它呀齐吞下。"
山妹又和道∶"龟儿哥哥你莫嚣咦吆喂，叫你不醉嘛也打飘。回家睡觉都吃力嘛，阳魂忘在那个奈何哦桥" ......
野花绽放，山山清香，情歌阵阵，笑声飞扬。伍哥、杨才和四个轿夫，还有对门山上对歌的野妹子，就像喝醉了山里的苞谷酒，久久地沉浸在野山欢乐中。果然不出武志平所料，酸酸的山歌子，唱得轿夫们个个忘乎所以。脚下的山路，在阵阵山歌子对唱声和欢声笑语里不知不觉中缩短、缩短、缩短。过了南马山，又要到田湾。壁陡的石坡路，上上下下，四个轿夫腿杆打着闪闪，脸上冒着热汗。三里路走了一个多小时，先前和对门野山妹调情的打山子周小山已经筋疲力尽了，几次嘟嚷着∶"啥子鸡娃子路哦，把老子整得招架不住了。"其他人也感到口干舌燥，饥肠辘辘。"弟兄们，别急。路不好走了，我就下来步行，到了西河口，我请你们喝酒。"五哥在滑竿上安慰大家。
四个汉子一听晌午有酒喝，就又卯起劲儿走。一路上，平缓处，轿夫们抬着伍哥忽闪忽闪赶着路。山险路陡处，伍哥一再要求尽量走路，一是自己安全，二是给轿夫们减轻负担。虽然伍哥知道自己的生死本已捏在了四个轿夫手里，但是，人人都是妈生的。一家人有老有小要吃要喝，生活逼迫呀。所以，他一路在想，只要路上安全，徐团总没有来断后，到了西河口，还是要花点小钱请伙计们吃一顿饱食。
一路几个人嗨吃嗨吃地走啊走啊，累了就稍事歇息又走，因为每个人都已经饿、累交加顾不得久歇，早到早舒服，便一路快步走起来，周小山给大家鼓劲说∶"老子没劲唱山歌了，可是，伍长官晌午给我们喝酒呢，所以，还有二里大点点，大家都要神住，再恼火都坚持，马上就要拢了。"行至小西河，西河口街上食堂里散发的香气，在太阳底下随风飘飞，惹得人人心里馋馋的。一行人再也顾不得娴吹海侃了，周小山说∶"伍长官你坐稳抓牢哦，我们可要喝你的酒嘞。"
"一定的，弟兄们一上午抬着我爬坡上坎的，吃了不少苦头，你们辛苦啦。老哥晌午包你们在西河口美美实实地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武志平豪爽地回答。
嘴馋的周小山兴奋地报路说∶"大转狮子拐。"
众人齐声回答∶"前摆后不摆!"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张青云，汉中市南郑区碑坝镇政府退休干部，系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个人专著有《川陕边红区漫记》（西北大学出版社出版），《米仓山风情》（团结出版社出版），《红色特工武志平》（已出样书），合著有《川陕苏区陕南革命斗争史》等作品。在各级党报、刊物、网络发表新闻作品百余篇。总计200余万字。现在南郑区延安精神研究会办公室任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