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9.重写一遍
1.秋声赋
欧阳子方夜读书，闻有声自西南来者，悚然而听之，曰：异哉！初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砰湃；如波涛夜惊，风雨骤至。其触于物也，鏦鏦铮铮，金铁皆鸣；又如赴敌之兵，衔枚疾走，不闻号令，但闻人马之行声。余谓童子：“此何声也？汝出视之。”童子曰：“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四无人声，声在树间。”
予曰：“噫嘻，悲哉！此秋声也。胡为而来哉？”“盖夫秋之为状也，其色惨淡，烟霏云敛；其容清明，天高日晶；其气栗冽，砭人肌骨；其意萧条，山川寂寥。故其为声也，凄凄切切，呼号愤发。丰草绿缛而争茂，佳木葱茏而可悦。草拂之而色变，木遭之而叶脱。其所以摧败零落者，乃其一气之余烈。夫秋，刑官也，于时为阴；又兵象也，于行用金。是谓天地之义气，常以肃杀而为心。天之于物，春生秋实，故其在乐也，商声主西方之音，夷则为七月之律。商，伤也，物既老而悲伤；夷，戮也，物过盛而当杀。”
“嗟乎！草木无情，有时飘零。人为动物，惟物之灵。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形，有动于中，必摇其精。而况思其力之所不及，忧其智之所不能，宜其渥然丹者为槁木，黟然黑者为星星。奈何以非金石之质，欲与草木而争荣？念谁为之戕贼，亦何恨乎秋声！”
童子莫对，垂头而睡。但闻四壁虫声唧唧，如助余之叹息。
秋声赋
欧阳修
夜里欧阳先生正在看书，听到有声音从西南方传来，惊惕地倾听，说：“很奇怪的声音啊！”一开始窸窸窣窣又萧萧飒飒，忽然奔腾澎湃，像夜里惊起的波涛，风雨猛的到来。它触碰物体，铮铮琮琮，像金铁作响；又像前去杀敌的军队，衔枚快速地奔走，听不到军令，只听到人和马行进的声音。我对童仆说：“这是什么声音？我出去看看。”童仆说：“星星和月亮皎洁，银河横在天上，四下里没有人的声响，声音是从树间发出来的。”
我说：“啊呀悲伤啊。这就是秋声啊，它为什么而来呢？那秋天的情状啊：它的色调惨淡，雾气飘扬云朵收敛；它的外形清爽明净，天空高远太阳晶亮；它的气息寒冷，刺人的皮肤骨头；它的意气萧条，河流沉寂山岭空旷。所以它出来的声音，凄凉悲切，呼叫奋发。丰盛的青草翠绿厚实争着繁茂，美好的树木碧绿茂盛看着让人快乐。但草被秋风拂过就颜色衰变，树遭遇秋风就叶子脱落。它之所以能够摧坏草树零落花叶，就是因为它是天地之气的余威。那秋天，是掌管刑法的官吏执法的季节，它从时节上来说属“阴”；秋天又是战争的象征，从五行上来说属“金”。这就是所谓的天地的正气，恒常以肃杀作为心志。天对于物，是让它们春天生长秋天结果。所以从音乐上来说，商声指西方之音，“夷”就是七月的曲律的名称。“商”，就是“伤”啊，万物衰老而悲伤；“夷”，就是杀戮啊，万物过于繁盛就应当消减。
“啊，草木是没有情感的东西，到了一定的时节还要飘零。何况人是动物，万物中最有灵性；百种忧愁扰动他的心神，万般事情劳动他的形体；内心有所触动，必定动摇精神。更何况想到他的心力够不到的，忧心他的智力不能办到的；当然了，他的红润的肤色会变得像枯槁的木头，漆黑的头发变得斑白。为什么要用不是金石一般的体质，还想和草木竞争荣盛呢？想到谁为之受到摧残，又为什么要怨恨秋声呢。”
童仆没有回应，低着头睡着了。只听到四周唧唧的虫声，好像在助长我的叹息。
2.登楼赋
登兹楼以四望兮，聊暇日以销忧。览斯宇之所处兮，实显敞而寡仇。挟清漳之通浦兮，倚曲沮之长洲；背坟衍之广陆兮，临皋隰之沃流。北弥陶牧，西接昭丘，华实蔽野，黍稷盈畴。虽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
遭纷浊而迁逝兮，漫逾纪以迄今。情眷眷而怀归兮，孰忧思之可任？凭轩槛以遥望兮，向北风而开襟。平原远而极目兮，蔽荆山之高岑。路逶迤而修迥兮，川既漾而济深。悲旧乡之壅隔兮，涕横坠而弗禁。昔尼父之在陈兮，有归欤之叹音。钟仪幽而楚奏兮，庄舄显而越吟。人情同于怀土兮，岂穷达而异心！
惟日月之逾迈兮，俟河清其未极。冀王道之一平兮，假高衢而骋力。惧匏瓜之徒悬兮，畏井渫之莫食。步栖迟以徒倚兮，白日忽其将匿。风萧瑟而并兴兮，天惨惨而无色。兽狂顾以求群兮，鸟相鸣而举翼。原野阒其无人兮，征夫行而未息。心凄怆以感发兮，意忉怛而惨恻。循阶除而下降兮，气交愤于胸臆。夜参半而不寐兮，怅盘桓以反侧。
登楼赋
登上这幢楼四处望望啊，借今天得闲消消愁。看这楼的所在啊，确实挺开敞少有比得上的。一边携着清清漳河的浦口啊，一边靠着弯弯沮河的长长河洲。背靠着高平的旷野啊，面临着低湿的灌渠。北边离陶朱公墓在的郊野不远，西边接近楚昭王坟。花果满地啊，稻谷遍野。是挺好的但不是我的家啊，不值得多待哪怕一会儿！
遭遇纷乱污浊的时世到处迁徙奔走啊，到今天已经超过十二年了。心里老想着回家啊，这种忧愁的心思谁能担当？靠着栏杆远远地望啊，迎着北风敞开胸襟。平原远得可以极目远眺啊，被高耸的荆山挡住。路弯弯的挺长挺远的啊，河流荡漾着又深又长。伤心老家隔好远啊，眼泪不禁掉下来。以前孔子困在陈国啊，发出“要回家啊”的感叹。钟仪在晋国做囚犯弹楚国老家的曲，庄舄在楚国做高官唱越国老家的歌。怀念故土是人之常情啊，哪会因为穷困还是显达就不一样？
日月走得快啊，等河清等不到头。希望天下安定统一啊，那大路也借我尽力奔驰。害怕自己像个傻瓜一样白白悬置着啊，怕挖好了井没人来打水吃。走来走去徒劳地靠着栏杆啊，太阳快要藏了起来。萧瑟的风也跟着凑热闹刮起来了，天阴惨惨的没有亮光。野兽疯狂地四顾寻找兽群啊，鸟儿举着翅膀和鸣。原野上静悄悄半个人都没有啊，我这个疲于奔命的人还没停息。心里凄凉悲怆大发感慨啊，心情悲伤惨痛。顺着台阶慢慢下楼啊，胸中气闷交结。到半夜还睡不着啊，惆怅地翻来覆去。
2010.10.3、2024.10.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