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传佛教有多受推崇？
我们从一个词的翻译当中就可以听出来。在汉语里，藏传佛教高僧被称为活佛。要知道汉语当中活菩萨已经是对人的极高赞美，活佛比菩萨还高一级，真可谓是无上尊崇。
但是在藏语当中，根本没有活佛或者在世的佛这么一个概念。活佛对应的藏语原词是朱古（སྤྲུལ་སྐུ་, Wylie: sprul sku），意思是化身喇嘛，指的是转世修行的高僧。也就是说，活佛这个带有夸张神话色彩的词汇，其实是汉语的原创。直白来讲，过去 700 年间，藏传佛教在中国内地一直占据着高等佛教的生态位。
推崇藏传佛教始于元朝，蒙古人把萨迦派法王尊为帝师，名义上统领天下佛教。推翻元朝的明朝也青睐藏传佛教。尤其是明朝中期，宫廷大量严谨藏僧，和藏传佛教建立了亲密的联系，只有道士皇帝嘉靖是唯一例外。
清朝为了统治蒙藏和藏传佛教早早结盟，巩固了藏传佛教作为帝王佛教的地位。民国时期社会纷乱，政府和内地佛教都把藏传佛教视为团结国家、改革救赎的重要力量，九世班禅、内地红法师每次十轮密教仪式上都有上万人参加。
到了 21 世纪，藏传佛教的高等佛教地位依然坚挺，北京雍和宫香火鼎盛，远超法源寺、广济寺等汉传佛教名刹。各位堪布仁波切写作的心灵鸡汤，并能得到社会名人的热情推荐。更不用说各位富商名媛都与上世建立了私人联系，作为供养者或弟子不惜一掷千金。
但是，藏传佛教的这种地位并非完全建立在信中的殖民或历史惯性之上。藏传佛教有个非常值得注意的特点，那就是它是一个神秘主义色彩浓厚的教派。从人类历史来看，神秘主义教派很难吸引上层社会，也很难不在下层传播的过程当中走向庸俗化，但是藏传佛教总体上同时跨越了这两个障碍。
今天的互联网把藏传佛教变得更神话，也变得更妖魔化。结合我查到的资料，这篇内容将讲述藏传佛教是怎么发展成现在的形态，又如何取得高等佛教这个生态位置。
藏传佛教最受关注的特点就是它的神秘主义特色，或者说密宗修行拥护者往往强调秘法的高深和灵验，批评者则斥之为巫术或故弄玄虚。网上流行的一般说法认为，此类秘法是佛教传入之前藏区本教风俗的遗存。
其实，神秘主义是每种宗教在发展当中都会出现的现象，民间巫术渗入主流宗教也是非常正常的。那么为什么只有藏传佛教拥有这么强烈的秘教色彩呢？我们得从神秘主义为什么会出现说起。
从历史来看，任何一种主流宗教兴起后，都会经历建制化的过程，具体内容包括整理经文、建立教团组织、制定法规戒律、发展教育学等等。建制化程度高了之后，理性和逻辑就会在教义和教法当中占主导，教团组织变得更严密，宗教也更容易和政治机器结合，变成统治者推行的意识形态的一部分。
但是与此同时，宗教越建制化，它就越容易脱离普通群众的认知和情感。道理非常简单，古代大多数民众连字儿都不认识，什么理性逻辑都太复杂，理解浩如烟海的教义和教法更是无从谈起。这些高深的教义，层层叠叠的宗教组织会把信仰和民众区隔开，让大多数人的宗教实践陷入麻木。
与此同时，这些教义教法还解决不了一个最基本的问题，那就是为什么一切都合乎所谓学者们说的理性和逻辑，以及统治者宣扬的王道，社会却还是如此的不公正？世界上还是有那么多的苦难，古代民众或许愚昧，但是并不愚蠢。人们希望见到圣人，见到奇迹，通过直接体验感知到神明的存在，去他的理性和逻辑也不用教会和僧人，我们要直接和上帝通话。于是就有了这样一种长盛不衰的现象，叫做神秘主义。
神秘主义指的是一种通过直觉前线出神或瞬间灵感而非理性思考达到的个人与神沟通或合一的信仰。在不同信仰当中，神秘主义的常见实践包括巫术、冥想、苦修、服用麻醉品、舞蹈、呼喊等。
对于宗教来说，神秘主义是一种反建制的力量。他强调绕过一切中介，直接与神明沟通，这就相当于否认了所有外在事物的权威，包括经文教诲等等。
正如恩格斯在德国农民战争当中所说，反封建的革命反对派活跃于整个中世纪。革命反对派随时代条件之不同而不同，或是以神秘主义的形式出现，或是以公开的义教的形式出现，或是以武装起义的形式出现。
从社会学的角度出发，神秘主义兴起的原因就是为了对抗建制化后日益复杂僵化、为统治者所利用的宗教。于是，在每个主流宗教诞生的一两百年内，都会出现神秘主义运动，这合乎社会规律，也符合广大群众的心理需求。
在基督教内，神秘主义的代表是尹修运动。对于伊斯兰教来说，神秘主义的化身叫做苏菲派。这些神秘主义实践都是在宗教开创一二百年后流行起来的，诞生于印度的佛教也不例外。阿含佛教，也就是早期佛教，是个高度重视理性逻辑和戒律的宗教。但是随着佛教的传播以及同婆罗门教的竞争，佛教也越来越多的吸收了地方习俗，还有婆罗门教的鬼神观念，具备了神秘主义元素。但是历史的阴差阳错让佛教和另外两个世界宗教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总的来说，基督教和伊斯兰教消化了神秘主，而佛教被神秘主义反噬了。对于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建制力量来说，神秘主义是个巨大的威胁。对此，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分别采取了不同手段。基督教的策略是收编。我在之前的视频中讲，天主教会有两个互不隶属的系统构成，它们分别是教士系统和修饰系统。修饰系统的形成就是早期基督教会收编也修者的结果，其中的代表是本土会。
此外，天主教和东正教还建立了丰盛制度，把认定和解释奇迹圣人的权利掌握在自己手中，实现了对民间神秘主义的吸收和控制。伊斯兰教的主要策略则是调和。这项工作是由 11 世纪的教育学家安萨里完成的。
有句话说，如果先知之后还曾有过先知，那他一定是安萨里。可见安萨里这个人的作用有多大。安萨里生活的 11 世纪下半叶，是什叶派风头正盛、各种神秘主义实践蓬勃发展的混乱时代。安萨里在自己的著作当中，把苏菲派神秘主义整合到了逊尼派教义和教法当中，同时对激进的什叶派神秘主做了博士和切割。
就这样，伊斯兰教逐渐把苏菲派神秘主义整合进了主流宗教，让苏菲派成了伊斯兰教教义和教法之外的第三个维度。这个过程中，安萨里发挥了巨大的枢纽作用。就在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建制融合神秘主义的同时，佛教却处于被神秘主义同化的阶段。
公元 8 世纪，商羯罗掀起了婆罗门教宗教改革，现代人所说的印度教开始形成。印度教无论在上层神哲学层面，还是在下层民间实践当中，都有强大生命力。差不多在同一时期，伊斯兰教势力从西北入侵，对恒河中上游造成了破坏。
在印度教和伊斯兰教的夹击下，佛教从地域上向恒河下游收缩，在教义上就出现了逆宗化。在社会空间遭到挤压的情况下，印度佛教开始更加追求精神世界的丰富，而非对外扩张，各种复杂的修行仪轨和神秘主义思想不断涌现，大成密宗由此崛起。以 7 世纪玄奘造访的印度佛教中心纳兰托斯为例，纳兰托斯就经历了从唯识论到大乘密教的转变，艺术修行的风气压过了理性和逻辑。
到 9 世纪后，印度佛教已经整体密宗化，出现了金刚城和甄岩城两大流派。印度佛教密宗传播到东亚其他地区，又出现了中原的糖蜜、云南、缅甸的巅峰、藏区的藏密等。公元 12 世纪，随着最后一个支持佛教的政权孟加拉波罗王朝被印度教西纳蒙号取代，以及伊斯兰教的进一步扩张，佛教在印度灭亡，直到 19 世纪英国殖民时代。
以上说的是印度回调的密宗话，那么亚洲其他地方的情况如何呢？答案是情况各不相同。先说云南和缅甸的佛教，这个地区在中世纪形成了独特的癫痫，又称阿利僧派，这是一种吸收了大量西南巫术传统的神秘主义教派，曾是南诏、大理和早期缅甸的主流宗教。
元朝灭掉大理之后，就连以宗教宽容出名的蒙古人都认为便秘实在太颠了，对他进行了打压消灭。与此同时，随着锡兰佛教通过孟族纷扰不断传入缅甸，滇秘在缅甸也消亡了。
结果就是在今天，以南传佛教为主的云南边境以及泰国、缅甸、柬埔寨，虽然各种巫术习俗仍然普遍存在，南传佛教特别是大宗派也渗入了很多神秘主义元素，但是神秘主义在正统的南传佛教当中处于边缘地位，没有和藏传佛教一样反客为主。说完南传佛教，接下来说汉传佛教。
汉传佛教没有走向密宗法，但是他走出了一条与众不同的神秘主义道路。由于篇幅比较长，这部分留到下一篇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