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再造善本《云仙散录》
其四是文本之谜。自东晋以来,陆续出现慧远、周景式、刘遗民、张野、王彪之、宗测等人所撰《庐山记》(陈舜俞在朝代上晚于冯贽,不予考虑)。假设《云仙散录》并非伪书,其所引著作也都存在,那么《十三贤共注庐山记》注释的到底是哪部《庐山记》呢?带着疑问,笔者查阅了《隋书经籍志》《旧唐书经籍志》《新唐书艺文志》,从中得知,周景式等人的著作在隋唐时期已经亡佚不存(仅在《水经注》《艺文类聚》等书中保留部分片段),只有《慧远集》一直都有著录,最大的可能是慧远的《庐山记》随其文集而流传。上述诸人中,慧远名声最高,影响最大,得到后世僧俗两界的普遍尊崇和敬礼。从这个角度来看,《十三贤共注庐山记》为慧远《庐山记》作注的可能性也是最大的。慧远有《庐山纪略》存世,现存 800 余字,记录了庐山的地理、植被、景观、人物、传说等各类信息,应当就是其《庐山记》的主要部分。
其五是作者之谜。”十三贤“都是哪些人?现在看来,这个问题难以找出答案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都非常熟悉庐山文献,极有可能是曾在庐山隐居读书的各位贤达。
总之,《云仙散录》是一部充满争议的古籍,其所引用的《十三贤共注庐山记》也充满各种谜团。如果《云仙散录》确属伪书的话,《十三贤共注庐山记》大概率是作伪者凭空编造的书名。
那么问题又来了。伪书还有存在的价值吗?且看国学大师的回答。陈寅恪说:“真伪者,不过相对问题,而最要在能审定伪材料之时代及作者,而利用之。盖伪材料亦有时与真材料同样可贵。如某种伪材料,若径认为其所依托之时代及作者之真产物,固不可也。但能考出其作伪时代及作者,即据以说明此时代及作者之思想,则变为一真材料矣。”
中国现代著名历史学家顾颉刚说得更浅显:“我们所以不能去伪书的理由:(一)用之已久,影响甚大。(二)用史的眼光看,作伪状况也是史。(三)可以考一个人或一种学说迁变的样子,可以知大家对于他的观念怎样。”
不论《云仙散录》是否伪书,它从产生到现在已经跨越千年,书中内容也已经被多种著作引用,书中典故被众多诗人融入诗歌当中,产生出广泛而深远的文化效果。因此,《云仙散录》依然是一部具有较高文化价值的古籍,值得我们去阅读,去使用。
除了《十三贤共注庐山记》这两条引文,《云仙散录》中还收录多条有关九江的文献,抄录于此,以飨读者。
“飞云履:白乐天烧丹于庐山草堂,作飞云履,玄绫为质,四面以素绡作云朵,染以四选香,振履则如烟雾。乐天着示山中道友曰:‘吾足下生云,计不久上升朱府矣。’《樵人直说》。”
“田水声过吾师丈人:渊明尝闻田水声,倚杖久听,叹曰:‘秫稻已秀,翠色染人,时剖胸襟,一洗荆棘,此水过吾师丈人矣。’《渊明别传》。”
“少延清欢:陶渊明得太守送酒,多以春秫水杂投之,曰:‘少延清欢数日。’《渊明别传》。”
“龙窠石:中山僧表坚,面多瘢痕,偶溪中得石如鸡子,夜觉凉冷,信手磨面,瘢痕尽灭。后读《博异志》曰:‘龙窠石,磨疮瘢大效。’《庐山记》。“
“渊明拜火:陶渊明日用铜钵煮粥为二食具,遇发火,则再拜曰:‘非有是火,何以充腹。’《渊明别传》。”
“好李花致富:终南及庐岳出好李花,两市贵侯富民,以千金买种,终、庐有致富者。《耕桑偶记》。”
滑红彬,1983年生,河北内丘人,九江学院庐山文化研究中心副研究员,兼任江西省书院研究会理事。主要从事地方文献的整理与研究。
《庐山记校笺》 作者:[宋]陈舜俞 撰;滑红彬 校笺
今年,滑老师的专著《庐山记校笺》出版,这是一部在当年庐山文化研究史上有重要意义的学术作品,已入选2023年度全国古籍出版社百佳图书。本文想必是滑老师顺带的研究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