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晴川阁景区大门
站在黄鹤楼看晴川阁和站在晴川阁看黄鹤楼，简直就是两种互害模式的叠加。黄鹤楼看晴川阁，它旁边的那座设计丑陋的蹩脚酒店比晴川阁高不说，也用那种庸俗的人肉的颜色和建筑格局，把晴川阁的瓦檐压得低低的，看起来仿佛城市中的棚户区一般。每次在黄鹤楼的最高点俯瞰长江和晴川阁，我的视线便开始拐了个弯儿，绕过晴川阁到了晴川大道上，感觉那里一片乱糟糟的。有卖包子卖面条卖饮料的小贩和那些烤土豆片、关东煮的三轮车，有不遵守交通规则的摩托车电动车自行车和行人，有躺在路边椅子上的流浪汉和闲人。
也许它根本不是我的视线的问题，而是来源于一些梦吧。我向往晴川阁久矣，但从未一亲芳泽，于是做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梦，很玄幻。似乎那条晴川大道上有着无数的文化机构，比如汉剧团、楚剧团、马戏团等等。每个剧团都是一色的中式台阁式建筑，雕栏画栋，蓝瓦红柱。街上的人也扮着花脸走来走去，然后整条街道变成了一个戏园子，小二肩上搭着毛巾，穿行在人流之中。各色人等，胖的瘦的靓妍俊丑，穿长袍马褂的，穿短打的，小混混，二流子，无所不有。
这就是我印象中的晴川阁，也是我印象中的汉阳，同时也是我印象中的解放前劳动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汉口。为什么会在梦里出现这么一幅图画呢，我真是一点都想不明白。可能我受到的教育就是这么教导我们的吧。
而站在晴川阁眺望黄鹤楼，则更是令人十分地失望。烟波江上，雄伟的长江大桥不过一线，千古名楼黄鹤楼不过一点。所以啊，你不得不佩服那个叫做崔颢的人眼神特别好，不得不佩服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中国画没有透视，后来学习西洋画的人给中国画的视点起了个洋名字，叫散点透视。崔颢搞的就是散点透视，没有近大远小这一套，他看哪里大，哪里显眼，哪里就会被写得很大、很显眼、很清晰。我们今天登上黄鹤楼就没法看到历历在目的汉阳树，也看不到萋萋芳草的鹦鹉洲。没有其他的缘故，只是因为你没法像崔颢一样会散点透视而已。
从古琴台出来，其实有公交车可以到晴川阁的。但不幸的是，我很自信地依赖着地图的导航，它说，要步行过去。于是我和家里人沿着龟山北路这条人烟稀少的小路往晴川阁方向走去。龟山北路是一条很荒凉的道路，荒凉到你说随时可能跳出个剪径的来，我也相信。不过，在一个秋天，走在这样的小道上也是一种很好的体验，它特别能够让你感到秋天的肃杀，感到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这个时候如果手捧一卷线装的《杜工部集》，一路读过来，个中悲凉心境读来可以让你痛彻心扉，感同身受。
看来还是环境造就人，人是环境的奴隶。这话不是我说的，有人说，是孟德斯鸠说的，也有人说是罗伯特•欧文说的，原话是：人是环境的产物。这比我说得更被动，更不堪。奴隶好歹还有自己的思想，而产物就是复印品，是拷贝出来的东西，连赝品都算不上。
转过龟山北路，走进晴川大道，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门楼，上面赫然写着“铁门关”三个字。据说这里是东汉末年，三国时期的一座军事要塞，因为屹立于龟山之下，故有“铁门”之称。门楼用红色砂岩建成，不惟铁门关，整座晴川阁采用的石质都是红砂岩，显得很古朴。看起来很古老，但晴川阁由于久历兵燹，加上饱受自然灾害的袭击，在1930年代已经荡然无存，直到1980年代，黄鹤楼和晴川阁同时重建。所以，我们今天看到的晴川阁和黄鹤楼，其实是同一个时代的建筑物。只不过黄鹤楼看起来很假一些，晴川阁却可以算是高仿。
晴川阁所处的地方原来是一座矶头。“矶”指水域岸边突出的岩石、石滩。这个地方叫做“禹功矶”，说是大禹治水到了这个地方，大功告成，因而被称作“禹功矶”，它的对面是黄鹄矶，也就是黄鹤楼所处的地方。大禹治水到底是治理黄河之水还是治理黄河长江两大流域，现在的说法有些不同。我个人倾向认为大禹治理的是黄河，而非长江。因为在他的那个时代，三皇五帝子孙们居住的核心地区就是中原一带，他不可能抛弃中原而跑到蛮荒之地的长江流域来理水。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看法咯。假如有人高兴，说大禹治水都治理到了太平洋地区，我也感到很自豪，民族自尊心、自信心高度提升。管他到了哪里呢，搞得越远越好。
在晴川阁转了一圈，没法把整座楼台很好地拍下来。俯瞰江面，突然发现有轮渡正从晴川阁下过到武昌去。该是多少年没坐轮渡了啊，或者说，武汉这一段的江面该是多少年没开公共交通的轮渡了啊，光想着搞观光游船赚钱了。于是和家里人商量着去坐一趟轮渡，算是给此次汉阳之行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到了晴川码头问轮渡怎么坐，工作人员一直在接听一个重要的电话。她抬起头向我们笑着致意说，接电话在，接电话在，等一会。等了好一会，这一通电话却并没有结束的迹象。我以小人之心猜度，也许我问的轮渡的事，而不是问观光游轮的事，所以她不着急吧。干脆下到趸船上再说。
沿着晴川码头走过去，下面是一个有关大禹的公园，到处是做工拙劣的雕塑，黑咕隆咚的，很难看。走下趸船一问，却原来从晴川阁到武昌的轮渡很长时间才发一班，我们下去的时候才过中午一点钟，说是要到两点才有船。而且也不是普通的轮渡，要10元钱一张票。我说，算了，要等半个多小时，还是不等了，搭车到钟家村去吃饭去。
到钟家村，找了个鸡毛小店，买了一瓶小黄鹤楼，点了两个菜，鱼香肉丝和家常豆腐开吃。家常豆腐做得还好，鱼香肉丝里面的冬笋太硬了一些，把些老笋头都切进来了，吃起来很费牙，也不入味。结账60多元，也不算便宜。
什么时候有空，再单独到汉阳去一次，看看归元寺，再看看琴台和晴川阁，这次不会走龟山北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