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 | 顾拜旦的执念与深情

体娱   2024-05-09 10:46   北京  

1921年,58岁的皮埃尔·德·顾拜旦开始精细地安排自己在国际奥委会主席位置上可以预见的最后岁月,历史学家们深入到此后近四年奥林匹克历程之中,不禁会得出惊人一致的结论,现代奥林匹克之父其实还是一位精湛的戏剧大师,在历史的紧要关头,他往往能保持住奥林匹克大家庭的情感浓度。

1896年,雅典奥运会历经千辛万苦总算完成了奥利匹克现代复兴的重任,在一个又一个波折过后,希腊步履蹒跚地履行了东道主义务过后,国王居然提出奥运会哪儿也别去了,永留雅典的要求。顾拜旦苦心相劝外加“大希腊运动会”的愿景相诱,总算让当时还很是弱小的奥运会暂时脱离了希腊人的怀抱。当年有约,哪国办奥运,哪国便来掌控国际奥委会。希腊人1896年卸任,顾拜旦因巴黎1900年的奥运使命而就此成为第二任国际奥委会主席,并一直稳坐二十余年。1921年,眼见已近花甲,顾拜旦心生退意,唯有一个个人心愿希望众人可以成全,因此国际奥委会所有委员在这一年收到了主席先生一封情真意切的亲笔信。

顾拜旦在信中恳请奥林匹克大家庭准许将1924年夏季奥运会交付给他的故乡——巴黎,而四年后,奥运会的下一站最好移步阿姆斯特丹。顾拜旦完全有自信同事们会给予他特权,将自己奥运使命的高潮最终闪耀在祖国的首都,按其回忆早在12岁时他便对法国表达了“狂野激情”。

1892年11月25日,一个决定奥林匹克现代复兴的关键日子。29岁的顾拜旦男爵选择巴黎古老的索邦大学,利用法国运动协会成立五周年之机,摆下讲坛,陈述了自己全力复兴奥林匹克的宏愿,在其描绘的愿景之中,必将有一项体育赛事促进国家团结与彼此了解,弘扬国际主义,捍卫世界和平,而这项所谓的体育赛事便是奥林匹克运动会。此次演讲不仅催生了有人类庆典美誉的奥运会,而让奥林匹克主义横空出世,即便这种思想如今在中国依旧没有那些奥林匹克传播深远,但其精髓——体育运动让世界更美好已然成为了人类共识。在那次演讲近百名现场听众中,日后居然产生了六位诺贝尔和平奖得主,算得一段佳话。

顾拜旦在索邦大学的演讲稿总计14页,传承至今,在2019年的一次拍卖中以高达880万美元成交,算是配得上奥林匹克经典文献的价值。历史学家们对这场史诗般意义的演讲做了深入的探寻,得出了一个结论——一次精彩的演讲,遇见了糟糕的听众,现场听者大多无动于衷,顾拜旦本人并没有强烈的挫折感,只是提醒自己日后演讲理应释放出更多的理想主义色彩,希望早日可以动人心魄。

那个年代,体育锻炼和有组织的体育竞赛在法国仅是存在于军队之中,完全不像英国、美国、瑞典和德国一样,早已深入到日常生活和教育之中,为了达成强国健民的宏愿,顾拜旦倾尽全力将奥林匹克运动渗入到法国的日常教育当中,目的其实只有一个,强壮法国年轻一代,并让热爱运动成为持久风尚。在索邦大学的演讲中,顾拜旦曾经激动地自己的国民说道,在别的国家确实会有三万人冒着大雨围在体育场边看一场足球比赛,如今揣度,顾拜旦艳羡的该是英伦三岛上早熟的体育氛围。

顾拜旦一生中,战争阴霾始终笼罩着欧洲,求取世界和平是其一生所愿。19世纪末期,奥运会尚难独立生存,因而借助世博会的躯壳暗自生长。虽然顾拜旦成功将心爱的奥运会从希腊人手中夺回,但当1900年巴黎奥运会即将上演时,希腊人依旧不依不饶,将顾拜旦描写为“一个试图剥夺希腊历史瑰宝的窃贼。”背负骂名的顾拜旦在法国国内并未赢得同胞们的热忱响应和支持,巴黎世博会组织者对于要加入进来的奥运会嗤之以鼻,与大多法国人对于体育的认知极为相近——一种无用甚至荒谬的活动。

史诗显示,世博会彻底淡化了奥运会的存在感,甚至拒绝使用“奥运会”一词,赛事被分散在各个不同的展会上,田径比赛居然变成了慈善活动的一部分,体操比赛与学龄前儿童的课程结合在一起,滑冰和击剑比赛甚至是在伴宴。因为没有“奥运会”的名号,那些勉强组织起来的比赛根本无法与世博会上的放风筝、开送货车、信鸽赛、开大炮军演和消防演练等民众活动区别开。1900年10月的一天,一位叫玛格丽特的美国女子与母亲一道在巴黎郊外参加了一场九洞高尔夫球赛,并如愿拿到了一座奖杯。直到55年后,玛格丽特弥留之际也完全不知自己曾经是一位骄傲的奥运选手,更不敢想那次颇有些意外赢得一只小瓷碗居然被美国历史学家追认为美国女性赢得的第一枚“奥运金牌”。由此可见,顾拜旦力促而成的第一届祖国奥运会竟然遭此待遇,所有获奖者拿到的奖牌上都没有“奥林匹克”字样,奥运会可有可无的境遇让顾拜旦倍感耻辱,他等待着机会,要给巴黎再献上一届奥运会。

1915年,52岁的顾拜旦将国际奥委会总部由巴黎迁至瑞士洛桑,企图躲避一战战火。在新总部中,人们总能看到主席一身法国军队戎装,时刻准备杀向战场。国际奥委会主席自然不会被战火烽烟裹挟,但顾拜旦还是执拗地参会了战争宣传部的工作,以此彰显自己的爱国之情。一战数年,世界还在疗伤,奥运会沐浴着顾拜旦的深情,以主席执念的面目在巴黎上演。四年前,安特卫普算是勉强拯救了战火洗礼过后的奥运会,在世界文化和艺术制度,顾拜旦心心念念要要让奥运会达至运动精神和文化的高度,要让已经经历了六届的奥运会就此脱胎换骨。

1924年7月5日,巴黎奥运会隆重举办了开幕式,让这座城市终于可以尽享奥运之光,1900年,世博会居然没有为那届留痕很浅的“奥运会”举办任何意义上的开闭幕式。45个国家派出的3089名运动员在巴黎住进了开天辟地的运动员村,让奥运会有了齐聚天下的气象。国际奥委会以及顾拜旦本人请出刚刚上任10天的法国总统参加开幕式,并且发起了奥运会复兴三十周年的纪念活动,让人们重温1894年6月23日国际奥委会那个对于奥运会至为关键的投票日。总统阁下在爱丽舍宫举办招待会,宴请国际奥委会大家庭,高度肯定了奥林匹克运动的真实而有效的行动。

顾拜旦随即在巴黎摆下阵势,强调奥运会不再专属于任何国家,而是一项全球意义上的行动,国际奥委会委员们熬过世界大战困难之后,也彼此鼓励,坚信全球体育好似大海之波涛,有起有伏,有波折,才有复兴。百年前的这一届巴黎奥运会,让奥林匹克运动终于有了现实的全球存在感,浸润了文化之都风采的奥运会也有了全新的表达。在关键的致辞中,顾拜旦字斟句酌,在文末深情地加上了最后一句——巴黎万岁。百年过后,以愈加开放为愿景的奥运会应该具有不俗的结局,届时不妨心中也有一句——巴黎万岁。



张斌
希望每天都能与各位分享对于体育以及传媒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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