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 | 新闻直升机与真人秀

体娱   体育   2024-04-16 23:58   北京  

O.J辛普森的死讯猝然而至,癌症夺命,享年76岁。中年人群体略有骚动,象征性地讨论了一下真相是否永久被带进了另外的世界,随即便是感慨三十年时光易逝。一桩被认定深深改变美国现实的奇案最终以此方式终于缓缓谢幕,一场并不完全光彩的明星庭审不仅造就了罕见的庭审肥皂剧,而且不经意间居然催生出了卡戴珊以及特朗普的一片沃土。

整整三十年前那个六月初夏时节,美国几乎所有的电视新闻频道都在不间断地循环播放着那辆白色福特野马车被警车追击的场面,野马并未脱缰,警方超出寻常的克制,无论当年见证还是如今回看,都有极强超现实之感,数十辆警车与其说追击不如说追随那辆野马车足足45分钟之久。1994年,美国有线电视网恰是意气风发,24小时连续不断频道空间毫无顾忌地吞吐着新闻现场,O.J辛普森出行亦或是出逃,前队友驾车,他缩在后座上,洛杉矶警方紧随其后,瞬间将近一亿美国人拉到电视屏幕前。新闻奇观据说一举造成了自肯尼迪遇刺、阿波罗登月以及柏林墙倒掉后最为震撼的社会事件,大约每个美国人都会追忆起617日当天自己身在何处,与电视屏幕或近或远。

617日,周五傍晚,时近20点,洛杉矶405号州际高速路上正该是繁忙景象。一架新闻直升机正在空中巡航,机上载着记者和摄像师,装备着当时先进的微波装置,随时可以展开电视直播。直升机在夏日余晖中注视着车流奔涌,机上电台频率此刻接收到了警方通话,警灯闪耀的警车正在追击的竟然是过往的美国英雄O.J辛普森。简直是天赐良机,从直升机望下去,白色野马车在车流中找寻着出路,一群警车保持着诡异的距离。记者果断命令镜头锁定,呼叫总部,一场追击直播大秀随即展开。这架新闻直升机理应永载史册,一亿美国人在电视机前的聚拢,恐怕只有超级碗才能做到。

恰在周五,那可是一个如今回忆起来依旧令人激动不已的典型美国体育周末。在芝加哥,美国世界杯足球赛打响了,但据参加过那届世界杯报道的老记者回忆,聚在达拉斯新闻中心的记者们通通聚在电视机前观看着来自洛杉矶高速路上的现场直播,足球一时之间被冷落在旁。那一晚20点,当追击直播开启之时,纽约尼克斯队正在主场与休斯顿火箭队展开总决赛的第五场大战,距第一节比赛结束还有639秒。正在直播总决赛的NBC电视网此刻果断采取双视窗的方式将高速路上追击的直播信号切入,让正沉浸在一场酣战之中的球迷们必须分神于西海岸正在上演的爆裂新闻之中,尼克斯球迷永远记得O.J辛普森是如何侵扰了他们的记忆中几乎是最完美的一场胜利,9184,在那一年的总决赛中,尼克斯队算是搏击到了极限。那一晚,在纽约,巡游者队的支持者们正在享受着自家球队自1940年以来首夺斯坦利杯后个首个狂欢之夜,全城忙得不亦乐乎。那一天,在西宾夕法尼亚州举行的高尔夫美国公开赛中,64岁的名将阿诺德·帕尔默在阔别这项赛事11年后重新归来,当他从第18洞经过时,引得全场球迷对其起立鼓掌致意。

这是何等壮阔的一个体育周末,但通通被一位退役的NFL球星搅扰了,电视直播以超能量将那一刻完全肢解开,NBA球迷们一度分外绝望,以为NBC会放弃比赛直播,要将主频道彻底让位给洛杉矶405号高速上正在爆发的头号大新闻。有人回忆,那一天的直播搅动起了洛杉矶街头的情绪,很多人禁不住涌向高速路,他们要像当年为橄榄球明星助威一般,在这一刻向与他们肤色和种族一致的O.J辛普森送上加油。如果一定要解读的话,三十年前的这一幕便是美国种族和社会割裂的现实,此后的历史进程不过是一种加速演进。

如果说高速追击有超现实之感,那过后的庭审则是一场超级真人秀,看似不可战胜的控方与被称为梦之队的辩方之间每分每秒的博弈都会被电视直播捕捉和演绎,记者如云,一时之间让其他新闻全部黯然失色。原本以为是一场快速法庭对决,没想到会是全国头条大秀,记者们索性安营扎寨,聚在一起的酒店被戏称为“OJ

控辩双方的攻防之策至今还会被一再演绎,烘托这场社会事件大秀的则是立场与情绪,割裂的痛隐隐可见,人们自然会分边而立,选择自己愿意接受的证据和事实,最终甚至一定程度上演化为一场种族对决,而辩方更为精确地扼住了这一主轴。一场判决,举国割裂,金·卡戴珊几年前在采访时曾披露,当年在家里她与母亲立场一致,认为O.J有罪,而他的父亲作为“梦之队”的一员以及O.J校友以及多年老友自然持无罪立场。立场决定人们愿意看到怎样的事实,怪不得特朗普狂言,即便在纽约第五大街街头开枪射杀一个人,也绝不会影响到他支持者们的立场。

三十年前,判决结果一出,黑人社群大多欢腾,而白人群体则是震惊不已,漫长的庭审直播,小小的电视屏幕中承载着社会的现实激荡,客观上造就了电视真人秀节目的雏形,特朗普与金·卡戴珊都不仅是电视真人秀中的绝对主角,更是被无限放大的现实生活中主宰,他们被超现实地围观,众人共同塑造了真人现实秀。有人说,“开膛手杰克案”开启了20世纪,而开启21世纪的应该就是“O.J辛普森案”,从一架新闻直升机的开启直播到全社会撕裂,真人秀每日不休。


张斌
希望每天都能与各位分享对于体育以及传媒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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