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夜晚,巴黎时间铺陈到了23点,24名火炬手以空前的阵容展开了最后使命征途。已经幻化为奥林匹克城的巴黎,此刻的时空焦点腾挪到了卢浮宫左近,雨水打湿的地面映出了光之城的身姿。喧嚣和绚丽全然褪去,周遭寂静得只余下火炬手的呼吸声和脚步声。手递手地传递,那些运动传奇并未隐去,众人聚在一起,紧随向前,那簇火焰就要点亮夜空。
岁月催人,昔日响亮的名字需要被再一次被呼唤。56岁的玛丽-丽泽·佩雷克与35岁的特迪·里内手持火炬站到了缥缈的主火炬台前,世界屏息,圣火如何升腾,法国人还有多少奇思妙想?法国主办方费尽心思打造最后的火炬军团,名单在最后一刻才送达各国解说员面前,伟大奥林匹克选手的光芒一时竟然有些模糊。佩雷克从汉城到亚特兰大,三届奥运会200米和400米项目赢得三块金牌,一时无双。特迪·内里新世纪里闪耀,从伦敦到东京,两金一银的奥运成绩让其赢得柔道家的美名。
完成荣耀使命过后,佩雷克向《巴黎人报》透露,在点燃主火炬台前,她主动问身边的特迪·里内,“我们可以拉起手吗?”心手相连,使命共担,佩雷克兴奋地继续说道,“看看我们自己,都是黑色的皮肤,都来自瓜德罗普岛(法属加勒比海岛屿),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道点燃巴黎奥运会主火炬台。这太不可思议了,简直比夺得奥运会金牌还要荣耀。”一定还有最后火炬手的其他选择方案,但终极选择显露的则是法国人在这个奥运之年中的执念与孜孜以求的所谓正确。
当奥林匹克主义发愿让世界更美好的时候,法国人首先期待的是一届奥运会对这座近些年饱受重创的奥林匹克城的治愈,2015年恐袭以及2019年那场大火横祸造成的隐痛尚在,身处纷乱的政局,面对陷入僵局的政府,人心齐聚,逃出绝望,奥运会来得正是时候。在外人眼中,法国简直就是一个分裂的国家,甚至会被定义为“无法治理”的国家。打破节奏过后的政府要等到奥运会之后才能迎来一位新总理,就是如此“无法治理”的国家献上了盛大而独特的好戏,无论是世人眼中是崇高还是激进。面对法国人的作为鲜有嘉许的英国媒体对开幕式评价语境挺奇妙的,比如那场恼人的雨,英国人会戏称——“这场雨,就像一位复仇的奥林波斯山之神看到最初的奥运会变成了眼前糟糕的样子而感到不安,但是雨并没能破坏托马斯·乔利(艺术总导演)设计的盛大场面,就像波塞冬的风暴没能阻止奥德修斯到达伊萨卡一样。”我喜欢《卫报》上的这一段,这是我们断然没有的认知和话语体系,英国这一刻并不刻薄,只是通透而已。
有个数据听起来还是挺惊骇的,调查显示96%的法国公众对开幕式表示满意,让全世界去品读吧,皆是过眼云烟,总之只有法国人可以,不需要你服,只需要你看清这个时代的一种样貌。其实,奥运会对于东道主人民无需飞升天际的意义,只需纯粹到仅是金牌和欢腾,1998年世界杯功效便是如此,哪怕只是瞬间,但民众可以携手高歌。第一个比赛日,东道主精心设计着金牌的夜晚,女子重剑决战在大皇宫恢弘登场,马克龙驾临,定要让《马赛曲》直上云霄。
东道主的金牌心愿只差一剑甚至是一念,银牌虽好,但只能大皇宫聆听《义勇军进行曲》的雄壮。真有法国人的,颁奖仪式过后,激情未消的现场法国人自发一道高歌一曲《马赛曲》,情感饱满得催人泪下。一曲过后,根本不管还有男子项目颁奖,法国观众起身离场,这个夜晚显然遗憾,但并肩高歌也值了。即便这一场景是道听途说而来,用文字塑造大皇宫里的奇妙景象时,大多人应该会回想起电影《卡萨布兰卡》里咖啡馆中众人齐声高歌《马赛曲》的段落,听得英格丽·鲍曼眼中有泪。
开赛数日,东道主胸怀奖牌榜前三名的目标,高歌向前。法国选手高光之处,必有东道主大型行为艺术展演,“水中导弹”马尔尚如愿高效夺金,小伙子在蛙泳赛段每次探身换气时,现场法国人都会贴心地按着这一节奏齐声送上整齐划一的加油与祝福。在山地自行车赛场,当东道主选手布雷奥率先冲过终点夺金的瞬间,《马赛曲》烘云托月,如潮的助威声让整支法国山地自行车队身感无坚不摧。
《马赛曲》并非奥运赛场上东道主的唯一之选,在法兰西体育场,当七人制橄榄球队一举赢下这块紧要金牌过后,现场数万名身着高卢公鸡标准服装且头戴贝雷帽的球迷开始高唱伊迪丝·皮雅芙的卡巴莱经典歌曲《不,我没有遗憾的朋友》。很明显,人如海,歌如潮,法国重新陷入举国高潮,眼前一幕仿佛1998年夏日重来。当然,法国人爱憎分明,开赛以来,只要遇到阿根廷人在赛场上,那必然是以嘘声狂潮痛击,谁让你在美洲杯决赛后乱说乱动,伤了我们的尊严,就要在法国的土地上受到痛击,这场橄榄球决赛给了法国人最佳战绩,击败阿根廷人,必须让他们耳中和心中留下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