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边水往事》里有一个情节，在以牛为崇拜偶像的麻牛镇，治安官艾梭却靠着贩牛杀牛大发横财。他之所以能做这个生意，恰恰是他一面以宗教的名义对私自杀牛的老百姓处以极刑，另一面请本地的宗教领袖大禅师派人来给要杀的牛做超度。
说白了，他的垄断，就来源于他对宗教的解释权。而要利用宗教的解释权来赚钱，两个方面是不可少的：一是无限制的拔高宗教的权威性，只有提高了这个权威性，才能让其上升为真理、铁律；二是要有个自己可以控制的宗教偶像，把所有的蝇营狗苟，放在宗教这个黑盒子里，成功洗白。
我也意识到一个问题，我们自己的人生里，是否也存在着这样一种被人剥夺了解释权的事物呢？那些看似复杂的人情练达与世事洞明，不过是在这个利益链上已经生长了许多年的利益集团，通过年复一年的宣传、解释、恩威并施、服从性测试，最终形成了这样一座一个普通人一眼看过去，只有顶礼膜拜、俯身跪拜的五行山。
便如在AI领域，当AI的发展与算力被默认成一种线性关系时，当围绕在英伟达及其相关链条上的资本越聚越高时，美国政府开始限制芯片出口并重新掌握自己对世界经济及科技走向的解释权、美国股市在高通胀下反而逆势上涨、那些逆全球化自由化并视既定国际规则为粪土的口号竟也有了足够的根基。
DEEPSEEK出现了，这种线性关系出现了一些松动。我们也终于理解，要想破除脑海中如宗教般深刻的钢印时，最好的方法无非就是找到让对方再也无法自圆其说的出路，一种实实在在的路线。而此刻，甚至都不用费尽口舌去辩论，只需要走好自己的路。如果我们还要去跟人争论DEEPSEEK是不是仅仅只是在CHATGPT上借用了数据再做的筛选，那就是又把解释权交给了别人——而这些人的最大优点，就是可以在没有任何知识储备、实践和研究的基础上，仅靠着自己坚定的信念和常年诡辩的经验，就足可以让你顶礼膜拜。
你辩论不过他。
他们可以忘记自己说过的话，或者想起，也可以认为自己站在道德的高点，说一些没有根据的错话，也是自己“急公好义”。他们可以被原谅，可以避而不谈事实，可以斥责对方居心不良，所以永远正确，于是就成了一种宗教偶像。
真正的讨论，应该是大家都有一些共识的基础上。如果我们都愿意相信DEEPSEEK是一种中国人自己的、具有相当影响力的跨越与创新时，我们自然可以一起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讨论，即便架构的优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破解对芯片的依赖，但不得不承认，算力仍然是通往最高峰上最重要的那个光环。我们或可以借助架构的优化在同等甚至弱一等的算力基础上实现更高水平的输出，但算力越高则越有机会实现更高层级的发展，却是不可忽略的事实。
这是优秀的同胞为我们争取的时间，为我们树立的信心，但却容不得大家自满，忘却了还有相当的困难和路途要走。
但我们可以相信，我们中国人在各条线上都有足够的人才，在做着自己的事情。一些大厂的朋友也跟我说，他们也骂过国产设备“不是日本的进不来谁会用这些垃圾”，但事实就是如此——一个国家的一个产业仅仅因为发展就被封杀了，如果不能统一思想发力突破，还有什么出路呢？
显然，解释权不是一种自以为是的、老子天下第一的自满。他是客观的、科学的、实事求是的。进步就是进步，不足就是不足。但应该是乐观的、自信的、问题都是能够解决的。如鲁迅所言：
"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鲁迅写这段话时，是1919年的新文化运动时期。若说绝望，若说自暴自弃，没有比那个时候更有资格来讲这些了。若说阴阳怪气，若说指桑骂槐，现如今DEEPSEEK可以批量产出这些空洞的、没有依据的话。但无所谓，我们每个人，都要把解释权留给自己，而不是留给那个神秘的、似乎永远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永远也看不到真身的神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