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王成

——蒋庆泉老英雄印象记

赵雁明

    前些天，八十三岁的军旅作家任宝常老先生，非常急迫地拜托我一件事，他激动地问我，你知道王成还活着吗？他就在锦州的大岭村，我年纪大了，出行实在不便，能不能代我去看望一下老英雄，问声好，道声安，送去一位家乡战友的祝福。

提起王成，那是五零后六零后七零后们心目中最敬重的英雄，他是一九六四年发行的电影《英雄儿女》里的主人公，他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最杰出的代表，他的英雄事迹激励了一代又一代热爱祖国的人们。尤其他在弹尽粮绝的时候，孤身一人面对敌人的冲锋，抱着步话机，喊出了那句惊天地泣鬼神的怒吼：为了胜利，向我开炮！

电影里的英雄王成悲壮牺牲了，让成千上万的观众，此起彼伏地惋惜许多年，要是王成同志活着有多好呀？可惜，那样的惋惜，每一场电影放映后，都堵着亿万观众的心，许多人甚至写信拍电报打电话询问编辑部，询问制片厂，询问那些参与电影拍摄的演员们，寻找王成的原型，一时间也成了有关方面的任务。

王成的原型真的还活着，他就住在辽宁省锦州市太和区大岭镇大岭村，这里是他的老家，是他世代居住的地方，他的真名叫蒋庆泉，是一名年轻时被国民党抓壮丁派往江浙一带，然后不久就参加起义，主动报名参加新四军的老战士，那么多年找不到他，是因为他不是在解放以后直接在老家报名参加志愿军，而是解放以前就是新四军，建国后早就说人民解放军的一员，他的老部队在南方。

找不到他的另外一个主要原因，是他一手抱着步话机，一手拿着话筒，拼尽全身的力气，喊出了那句为了胜利，向我碉堡顶开炮！那句抱定慷慨赴死的英雄气概之后，他也没有想到，一片废墟里，他竟然有微弱的呼吸。

血流得基本差不多了，多少天之后他也没有拜托死神的催促，占领阵地的美国鬼子始终不明白，就这几个重伤员，就这么几个眼难睁手难举呼吸都不匀的人，是什么样的毅力打退了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冲锋？美国人难以置信，难道志愿军都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人？为了解开这个谜团，在钢筋水泥的废墟里把老英雄扒拉出来，发现连石头都成了碎沫沫里，老英雄竟然还有微弱的呼吸，他们把他送到医院，希望能从他嘴里，知道点想知道的。

老英雄被俘了，半个多月过去了，苏醒过来的老英雄一句话也不说，鬼子知道他是步话机通讯兵，但不知道就是他背着步话机，冒着敌人的炮火连天，喊出了世界战争史上几乎没有的为了胜利向我开炮。老英雄从战场归来，从没有向任何人透露，他就是电影里的王成，人们更不知道，他也会一手精湛步话机通讯技能，他什么也没说，出村的那年，他是大岭子村后街的老蒋家大小子，回来的时候，他依然是那个叫蒋庆泉的年轻人，甚至不愿揭别人短的乡亲们，还以为他就是一个被抓壮丁的国民党兵，然后阴差阳错当了志愿军，过没过鸭绿江都难说，他不讲，别人也不提，根本没有把他往《英雄儿女》里的王成身上想。

蒋庆泉老英雄就是那样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十多岁走的，二十多岁回来了，出去之前是个放牛娃，回来之后种庄稼，一种就是六十来年，直到他的战友他的首长军旅作家洪炉等人多方打听他许多年，直到他的那些在世的新四军老领导们也落实政策后，也幸亏他这么多年没有离开锦州，没有离开锦州市太和区，没有离开太和区大岭镇，老部队老战友们终于联系到他，人们才终于知道，王成还活着，就住在辽宁省锦州市，就住在锦州市太和区大岭镇大岭村村部的后趟街，那里是他的老宅，那里是他爷爷他父亲住的老院子，如今他和他的儿子依然住在那个院子里，半个世纪过去了，他几乎没有离开过那个村，默默当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农民。

老英雄的村前就是一零二国道，我们这边叫它102线，那是一条明朝的驿道，也是清朝的官道，满洲国时期，关外通往山海关段铺上了沥青，解放以前就成了柏油马路。大岭村村后不远，就是锦州的南山，明清大战就发生在这里，这里也是锦州南山果园的区域，村后的山坡上，旧时曾有挺大的关帝庙，如今只留下老爷岭老爷庙的地名，老英雄跟我说，他们这一片村庄，自古以来人们都崇敬关羽关云长，崇拜英雄，英雄的情怀英雄的情结，从他小时候就很深，他从参加新四军那一刻起，就立志为祖国为人民不怕牺牲。

老英雄说，他没打算活着回村，他没想到能活着回村，就像他跟日本鬼子拼刺刀时，就像他与英国鬼子美国鬼子夺枪拼命时，他都没想到能活着，能过上今天的幸福生活，他说他经常做梦跟鬼子夺枪，他说他经常梦见那些叔叔哥哥辈的战友或同乡，他们都是英雄，他想把那时的战友都回忆出来，记忆下来，记录下来。

我更想告诉大家的是，老英雄蒋庆泉同志不仅身体较好，思路也非常清晰，不但思路清晰，文学底蕴也非常之高，老英雄写了许多诗，那些诗篇，可比如今的诗人写的好多了。聊起那些年的事，仿佛都是在昨天，绝对不会有半点的断续或重复，那思绪，四五十岁的人，都可能赶不上。我还要告诉大家的，老英雄孩童时念过私塾，在志愿军里算是有文化的人，所以他参加师里军里缴获美国步话机培训，业务顶呱呱的，他们不属于前线作战人员，却担负师部军部与营连团的紧急通话，一直就在前线最前沿，他们没有标配的武器，每每与敌人输死阵前拼搏时，都是徒手与身高马大的敌人拼命，没有一股特殊的信念，没有与敌人必胜的信心，他也活不到今天。

我和老英雄聊了一上午，也喝了老英雄的茶，抽了老英雄的烟，看了老英雄的孙女外孙子，发现老英雄一家，和睦和谐平淡平凡，岁月没有磨去老英雄的情怀，苦难没有磨去老英雄对生活与未来的爱，他的身上，体现着大岭村的友善，也体现了锦州人对祖国的爱，还等什么呀，老英雄毕竟年事已高，我辈应学习任宝常老师的情怀，如果有机会，如果有可能，抽空或者顺路都可以，去一趟大岭村，村后有一条短街，也就三四户人家，最西边那家老宅，就是活着的王成蒋庆泉的家，老英雄今年已经九十七岁高龄。

老英雄右手发抖，这是用左手在我书上签的字。

作

者

简

介

 

赵雁明，大学毕业，数学高级教师，热爱祖国，热爱家乡，喜欢写乡土文章，有部分文章在报刊杂志和网络平台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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