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广斌:文革串联糗事

文摘   文化   2024-09-20 00:00   安徽  


2024年第266期(总第178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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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串联糗事

于广斌



文化大革命中,我总共去外面串联了三次。第一次去邯郸,第二次去武汉。第三次出去的时候,上面已经有了通知,不让出去了,火车也不让免费乘坐了。但是还想出去玩玩。想个什么办法呢?教我们外语的林松龄老师,家是南方人,听说在澳门待过,学校在批斗他的时候,说他有里通外国的嫌疑。其实林老师是位非常忠厚实在的好老师。因为他是南方人,普通话讲得不够标准,尤其是他发的卷舌舌尖音,我觉得他非常吃力,我们听得也很费劲。上课时,他嘴里有痰,就掏出手绢吐在手绢里,五十多年前,他就有这种讲卫生的素养,而我们看到他的这种动作,就在下面偷偷笑,不明白他到底图的是个啥?只接吐地上,脚一蹉,不就得了,何必多此一举呢?返回来再说批斗会上不是说他有里通外国的嫌疑吗?我们想出去就打他的主意。我和同学籍栓印找到学校革委会,就说要去林老师的老家广东省斗门县小毫冲搞他的外调材料。办公室給我们开了介绍信,财务预支给我们二百元钱。我们高高兴兴地出来预备第二天的行程。
第二天,我们买了到长沙的火车票,因为我们打算中途先去毛主席的家乡韶山冲看看。这次出行与上次不同。上次去武汉把罪受够了,一路上车人满为患,座位下面,过道上,行李架上,到处都是坐着、爬着、躺着的人,上个厕所都非常困难。一路上火车走走停停,到个站,下车的下不去,上车的上不来,只能从车窗里爬进爬出,更别说吃饭喝水了。这次,我们毕竟有个座,虽然车上还是人满为患。到了长沙,我们心血来潮,学学红军长征,我们也步行去韶山。听人家说长沙距韶山一百六十多里路,走两天就可到达。我们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了征程。一路上看到一队队红卫兵举着什么司令部、什么造反大队的红旗来来往往,好不热闹。走了半天就腰酸腿疼了,天黑赶到株洲到了红卫兵接待站,一脱鞋,脚上磨起了水泡,疼得钻心,一晚上也没有睡着。第二天更是浑身疼,坚决不能再走了,还是坐车吧。到了韶山,毛主席的故居背后是山,山上竹林郁郁葱葱,故居前是一处池塘,听说毛主席小时候经常在此游泳。故居屋里墙上挂着毛主席父母的照片,两位老人面目慈祥,端庄沉稳。屋里桌上摆放着毛主席当年的书籍和生活用品。故居极其简陋。恐怕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样的一处陋室里出生了一位中国人民的伟大领袖,他让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世界对中国刮目相看!
我们这次出去的时候,距离过年还有四十来天,正是天冷的时候,我们都穿着棉袄棉裤。当火车一过武汉,感觉气温明显上升了。我们一路走,一边脱衣服。到了广州一下火车,看到满大街的人都穿着单衣,尤其是女孩子,上穿短袖衬衫,下穿裙子,男孩子光着屁股在喷泉下跑来跑去。我不由得感叹道,这南方气温就这么任性!我们坐上公共汽车赶往斗门县。行了几个小时,汽车到站了,得改乘船,我们又坐船出发了。船很大,上下两层,我们来到下层。每人一条凉席,可坐可躺。船壁上有个小窗户,手伸出去就可以够着水。船一路走,我们一路上扒拉着水玩,又喊又叫,好不兴奋!船到码头后,我们又改乘汽车。这时,前面出现一条大河,司机要我们下车,汽车开到轮渡上,乘客们也上了轮渡。河大约有几十米宽,到了对岸,我们又上了汽车。这期间大概过了六条河。南方的水就是多。
下了车,距小毫冲大概还有四五里地。南方的村不叫村叫冲,比如韶山冲。一路走,看到路两边都是香蕉树,香蕉一层一层地摞在一起,有一人多高。没想到香蕉是这样长出来的。地里的果树果实累累,挂满枝头,然而是什么果树则叫不上来名字。来到村子的大队部,我们把介绍信給了接待人员,大队支书接待了我们。支书是位干瘦的高个老头,但他的话别说一句,就是一个字我们也听不懂。他叽哩哇啦了半天,我们彼此毫无反应。没办法,他去村小学找来一位小学老师给我们当翻译,这才有了交流。据他说,林老师全家很早就去了澳门,他多少还有点儿印象,年轻人就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据此,我们千里迢迢的外调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大队干部给我们开据了我们到此一游的回执,我们好回去报销交差。晚上就住在学校,老师给我们做饭。晚饭给我们端来两碗米饭,饭上各放一条二寸来长的小鱼。因为从来没有吃过鱼,也不知道摘刺,囫囵把鱼塞到了嘴里,好赖嚼了嚼,就咽了下去,到底是啥滋味也没有尝出来。突然觉得嗓子不舒服,好像有根刺卡在嗓子里,咳嗽了一阵,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这不丟人丢到家了?让人不笑话北方人也太土了?连个小鱼也不会吃?干脆,用猛‘药’吧!扒拉了一大口米饭,好赖嚼了嚼,一口咽了下去,再咳嗽一声,哎!鱼刺好像被咽了下去,总算没有丟人现眼。我们还等着人家给上菜呢?等了半个小时没动静,我俩低声说:这条小鱼是不是就是菜呀?那还等啥?吃饭吧。一小碗米饭,三扒两口就进了肚里,这一小碗米饭只是打了个底儿,人家也不给再添饭,要是吃饱的话,最少能吃五碗!
饭后我提议到外面转转,老师陪着我们来到学校外面。我指着大片的问是什么树,老师告诉我们是荔枝树,可惜我们来得不是时候,荔枝还没有成熟,不能吃。他又指着村外二三里地的山上说,上了山就可以看见南海,就到边境线了。一听说边境,我们也没敢强求上山看南海。回到学校后,我想起我们的介绍信还没有还给我们,就提醒栓印明天走的时候记着要回介绍信。说到信,出来十多天了,爬娘惦记,給家里写封信吧,匆匆写了几句话,无非就是说一路顺风,几天后就回去了,不用挂念而已,急急忙忙地就寄了出去。谁知这封信不但没有安慰我娘,反倒让我娘更加焦虑不安。我家住在一个大杂院,有十几户,邮递员把信送到院子里,问谁家广东有亲戚呀?谁家广东也没有亲戚。我娘知道我去广东了,可信封上没有收信人姓名,我娘心里突突乱跳,不知道我在外面出了啥事,也不敢冒然接信,心里焦虑不安,好几天寝室难安,只等到我回到家里,事情才算弄明白,是我粗心大意,忘了写收信人姓名,白白折磨了我娘好几天,实在让我懊悔不已,这是后话。
第二天要返程了,老师来给我们送行,随手把介绍信还了我们。到了汽车站,我去买票,人家要介绍信,我扭头一看,旁边买票的人都拿着介绍信,至此我才明白为什么我们走的时候人家才还给我们介绍信。因为这儿是边境,怕我们乱走动。另外,出门都得开介绍信,以防敌特混进内地。车又要过河了,我们下了车,我看到前面有四五辆车在等轮渡,一时半会我们这辆车也挨不上。正好码头旁边有一间茶店,不少人在那里喝茶抽烟,我好奇地走近茶店去看稀罕。只见一位老者抱着一个有二尺来长的大竹筒,竹筒前端斜插着一根三四寸长、手指粗细的小竹筒,手捏一撮烟丝按在小竹筒口上,用香点燃,猛吸一口,只听到大竹筒里的水咕噜咕噜一阵响,抽烟人口气一松,竹筒里的水又咕噜咕噜返回来,扑的一声,回流的水顶着气儿把烟灰喷了出来,抽烟人的鼻孔里冒出两股浓浓的烟雾,他手端水烟竹筒,两眼闭着,尤如神仙般的尽情享受着香烟的美味,如入梦幻之中。这水烟就叫一口闷,在北方哪儿见过这种水烟?正看得如醉如痴,津津有味,猛然想起车,扭头就往码头跑,看见我们的车已开上了轮渡,等我跑到码头边,轮渡已开出一米多,在我想往轮渡上跳的一刹那,我猛然收住了脚步,因为为时已晚,我只好大喊:栓印!我没有上了轮渡,你再乘轮渡回来接我吧!说罢,我大哭起来。冷静下来,我都感到后怕,万一我没有跳到轮渡上,掉到河里,我才十五岁,葬身此处,我爹娘去哪儿找我呀?那还不得把我爹娘急死呀!等了两个多小时,栓印又乘轮渡回来接我,我们才又"久别重逢"。
到了广州,我们在市里玩了两天,然后买了广州到邯郸的车票,一张票二十四元。在车站等车的时候,一个福建的学生跟我们拉起了家常。他听我们说是北方人,他操着蹩脚的普通话问我们雪是个啥样?我告诉他,大雪片像鹅毛,小雪糁像白沙糖,再细小的雪就像白面,铺天盖地,到处白茫茫的一片。他啊的一声,叭嗒着嘴儿说:白面,白砂糖!到处白茫茫的,那情景该有多么美妙呀!
我们踏上了返程,一路走一边加衣裳。到了郑州,看到车窗外飘起了雪花,等到了邯郸已是鹅毛大雪,满天飞舞。临晨两点,我们下了车,大雪纷飞,冷风嗖嗖,雪花只往脖子里钻,太冷了,我掏出围脖,把脑袋、脸、脖子全包起来,只露着两只眼睛。着急解手,出火车站广场北侧有厕所,厕所门前有一个像萤火虫一样的小灯泡,因为大风卷着雪花呼呼地吹着,我连头也没有抬就进了厕所,刚脱下裤子蹲下,一抬头,哎!怎么回事儿?怎么进来一个女的?难道是我进错了厕所?赶忙提起裤子跑出来一看,奶奶的!是我进了女厕所。要不是我用围脖包着头,人家还不把我当流氓抓起来呀!返程用了两夜一个白天,至此,我的第三次出外串联就算圆满结束了,这是我此生出门最远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至今回想起来,颇觉尴尬不好意思,又回味无穷,忍俊不禁!














 

于广斌,网名:水中游,河北武安人,1950年出生,原中煤十处教师、副校长、书记,现常住保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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