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建朝：那些年，我家养猪
文摘
文化
2024-09-11 00:00
安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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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我家养猪
◎薛建朝
1996年发了一场大水，我家位于村南低洼处，水进了屋子，房屋裂开一个大裂纹，摇摇欲坠，家里养的五十多只免子全部被冲走，不知所踪。我家就由村南搬到了村北，父亲说："咱家以后不养兔子了，小打小闹的落不下几个钱。"母亲问："那咱们养什么呢？"弟弟抢着说："咱养狗吧。"父亲说："不行，咱家就这么点东西，还用得着它看家吗?"我满怀期待地问："爹，到底要养什么，你快说吧！"父亲顿了顿说：“我想养猪！”母亲"啊"了一声，说："猪吃得可不少呢，咱家这么多孩子要养，个顶个都能吃能喝的，能留多少剩饭剩菜！"父亲胸有成竹："我们可以喂它麸子，酒糟，草面（花生蔓，山药蔓等磨成的面）,去野地里拔草。再说，他二姑养了五六头呢，都喂出经验来了，要是猪有个头疼脑热胃疼牙疼的，我问他们就行了嘛。’’听到头疼脑热，胃疼牙疼的话，我们一家人都笑出了声。过了两天，父亲从集市上买来了两头小白猪，从自行车后面的筐里抱出来，轻轻放进了早已垒好的猪圈里。母亲笑着对我说：“你看你爹，抱着猪像抱着个大冬瓜生怕摔着了。”父亲回头一笑："这可是宝贝，吃的多长得快，可不能让它们摔着了。"两头小猪肚子圆滚滚的，真像两个又长又圆的大冬瓜。它们吃东西时发出"哼哼"的声音，你争我抢，唯恐自己吃少了。弟弟对着它们说："猪啊猪，你们快长大吧，长大了我吃你们的肉，肉太好吃了！"母亲说：“长大了咱要卖掉的，这是你们的学费，衣服钱。”于是，我和弟弟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拿上化肥袋子，去给猪找吃的草：人径菜(宁晋话叫姑米糖），茅茅草，打碗花，刺儿茶，荠菜，马齿苋……什么都吃，而且吃的越来越多，这让我和弟弟叫苦不迭。原先养兔子时，给兔子拔草一篮子就行，我们还能在野地里玩半天，现在得整上一大袋子，一刻也不敢停歇，回家时天已经黑了。后来剩饭菜加上麸子也填不饱他们的肚子了，父亲就让我跟他一起开三轮去酒厂拉酒糟。到了泥坑酒厂，我大开眼界：院子很大，水泥地上铺满了酒灰褐色的酒糟，气味弥漫了整个厂院。满满装上一三轮也没多少钱，父亲对我说："你读书时不是有个词叫取其精华，弃其糟粕吗，精华，就是酿出来的清醇美味的酒；糟粕，就是这些酒糟，但可不能扔了，猪爱吃这个。"临走时，我说："爹，你不是爱喝酒吗，咋不从这里买几瓶带回去啊？"父亲说："以后你们花钱越来越多了，我得控制着自己不能老喝，爱喝也不能光喝啊。"我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过了一年多那头母猪怀孕了，父亲决定卖掉公猪。它这时候越来越难以管束了，力气特大，把猪圈拱倒了两次。“越狱”了一次，在院子里乱窜乱跑。买猪的来了，称过重，要抬走，母亲说："等一下再抬走。”她从屋里舀了一大瓢麸子，把剩饭菜都给了公猪。姐姐说："娘，人家已经称过了，你还喂什么。”母亲有些黯然："虽然说这是它的命，但养了这么长时间，我心里有些难受。"父亲劝慰："你也别太伤心，我听过一个顺口溜：过年了，要杀牛， 牛说："耕地溅得一身泥，杀我不如杀头驴。”驴说："拉起大磨磨豆腐，杀我不如杀头猪。”猪说：“千瓢食，万瓢糠，早晚免不了见阎王。"收猪的听了，哈哈大笑。母亲说："你这么一说，我心里更难过了，也不知道这猪明不明白，一直喂大它的人，把它推向屠宰场的人，是同一个人。”母亲之话，也让我沉默了：唉，世间的事，有时候还真的说不清楚嘞！初冬的一天，我放学后，见父亲母亲都在猪圈蹲着，而且里面放着一堆破衣服旧被子，一捆玉米秸，父亲招呼我："过来守着，今晚要生小猪了！"什么？我又惊又喜。天挺冷的，的确不能冻着。我们就轮流守着，到晚上9点多，小猪降临了，我第一次见到刚生下来的小猪，一个个圆乎乎的，白白的。像是圆滚滚的小西瓜，可爱极了。母亲早在八点就点着了玉米秸，怕把母猪冻着。哇，有六个呢，仅仅十几分钟，就有六个小生命降临了。父亲对我说："你别抱小猪。"我说："为什么不能抱啊？"父亲说："有跳蚤。""啊，哪有？没有啊。”父亲又说："不到5分钟就有了，不信你看着！"果然过了一会儿，我再看，小猪白白的身上就出现了跳蚤一样的虫子。是跳蚤吗？我也不太确定，我头皮有些发麻，这些小东西真是嗅觉灵敏，谁告诉他们的，真是鱼有鱼道，虾有虾道。后来父亲把小猪卖了，一个卖了一百元，这在当时算是笔不小的收入呢。这期间也发生过尴尬的事，某次，父亲和我拉着猪去褚家庄给猪配种，我在后面推车，猪在小排子车上拼命挣扎，不断嚎叫，弄得车子上又是屎又是尿。回头看到一辆自行车由远而近，看清了，是我们班褚家庄的一个女生。把我给臊的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2004年，因为要翻盖房子，加上要操心我结婚的事，父母把最后五头猪卖了，从此之后，我家再没有养过猪。不过我还是时不时地想起养猪那些年，我们一家六口其乐融融，热闹温馨的美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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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建朝，生于1982年7月，河北省宁晋县人，教语文20余年，爱读些杂书，小时因为这个没少挨父母训斥；爱写些小文章，写作过程最享受。喜怒哀乐诉于笔端，人生一大幸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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