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乐:关于传统“反光色系”色源应用与形式转换问题的研讨

文摘   文化   2024-04-28 15:16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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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由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主办的“2023中国传统色彩学术年会”于11月17、18日召开。会上,国内和日本的色彩专家进行了精彩缤纷的学术报告,在学界和业界产生了热烈反响。为进一步分享会议研讨内容、推介参会专家学者的学术成果,本微信平台将陆续推出各位专家在年会上的发言。敬请关注!


主讲人简介

张乐,艺术学博士、西安美术学院教授,在担当诸多社会职务的同时,坚持艺术创作与学术研究。作品与论文在《美术观察》《荣宝斋》《西北美术》《日本色彩学会志》等期刊杂志发表;论文入选中国美协首届青年理论优秀成果奖;陕西省高校人文社科优秀成果奖等,著述三部,在色彩研究领域主要关注传统色材与化合物色材之间的比较及其与绘画风貌的关系。



各位专家、同道、在线各位线上的朋友们,大家下午好!非常感谢每年大会的邀请,给予我这样珍贵的学习机会。

今年我与大家分享的主题是《关于传统反光色系色源应用与形式转换问题的研讨》,希望大家向我提供宝贵意见。谢谢!

因为光的路径使人在视觉中形成了“色”与“型”。在自然界中对色彩的发现使人类觉醒了基本的美的意识,成为人类早期共通的文化特征之一。

人类对色彩的认知在日夜交替等,大自然中一切自然现象中开始进行认知,其中也包含了非常绚丽的自然生物体和矿物质的色彩。

人类对于色彩绚丽生物体的热忱一直到今天从未消减。在我们身边有很多物质,大家也知道那些绚丽的色彩来自鸟羽的翅膀、贝壳、矿物,也包括深海鱼类等等(图1)。


图1 鸟羽翅膀、贝壳、矿物、深海鱼类等的色彩


我认为通过许多历史遗存的例证,包括现存实体,工艺品、美术历史遗存中都看到人们对光滑表面产生的强反射色彩是尤为敏感的。而且在早期不能驾驭的自然之力神秘性的依托下,更为敏感,这一类的色彩暂时我归类为“反光色系”。在做解释的时候也可以把它们叫作“炫彩类”的色彩。但这里并未使用这一称谓是因为我发现比如一些生物体和矿物体等表面能发生由光线、紫外线照射下出现的并不绚丽的微妙的光芒,也是古人爱用的、属于传统反光色系色源体。

 我们知道,古代文献里记载的玳瑁、七宝工艺等的实际物质界面,其实和云母有关。再如人类发现了玉石、水晶等矿物,是被看作是珍宝类的,一般应用于国家级的外交礼节和贵族的、宫廷的场所。所以在中国历史上出现了非常多的玉石器具及装饰物,看这些遗存,尤其是螺钿的应用真是数不胜数的。   

那么,这里面有一个前期预设:即这些反光色系色源体,它的功用、使用阶层等等。

接下来我们说一下,来自动物体和生物体两类发色生物源。为什么我把它们分成两类呢?

因为在这个问题上有一个科学原理的依据:为什么说当我们看羽毛的时候,它们在光线的照射下发射着虹霓之光,是变换的呢。是因为具有生命力的、有气息的、活体生物体,存在着色素胞和反射性细胞,使其在神经扩张、收缩的时候在人们视觉中呈现出的色相反射规模会变大和变小。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认为活着的鸟的视觉张力、它们的视觉传达色是极为绚烂的。当生物体失去生命时依然会存在这些反光系统,但实际有了很多本质的变化。

比如我们熟知的“翠翘”系统。这是我自己拍摄的清代的翠翘饰品,其中这种翠翘发簪,在唐代非常流行,清代也有一部分,博物馆中清代遗存较多(图2)。我们在古代文献里可以发现,这种贵族审美形式其实反映出遍朝遍野都在收集活着的翠鸟,用翠鸟羽毛做发簪或其他饰品(图3)。活体采摘就会发出虹霓之色,但去世的生物体,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就失去了像彩虹一样的反射系统。我认为这种现象与我刚才说的科学原理是息息相关的。此外,生物体在活着的时候还会分泌一种“油脂”,也是与此相关的。漫朝遍野收集翠鸟羽毛做装饰的行为导致翠鸟消失,后来慢慢放弃这种残忍的捕捉方式,并演绎成后来的景泰蓝工艺中的“点蓝”。


图2  法国巴黎装饰美术博物馆藏中国“翠翘”发簪


图3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清“翠翘”饰品


在整体人类文明进程中,审美路径中还有一些别的相关的生物源,比如昆虫。这里是《大自然的调色盘》这本书里的截图(图4),这本书的作者认为人类所知大概有3万种甲虫种类,其中吉丁虫作为色源体在东亚的应用非常多,比如非常有名的法隆寺藏“玉虫厨子”。在这件工艺品的雕栏里边,含有吉丁虫翅膀的残留,我们可以看到图中这里最明显(图5)。


图4 (英)帕特里克.巴蒂编著《大自然的调色盘》甲虫截图


图5  正仓院藏 “玉虫厨子”中玉虫(吉丁虫)的装饰


除此以外,大自然中也真实存在着可反光的矿物色,其实是因为矿物表面的云母会发光,具有易反光的性质。这些图是云母天然的云母形态,这里是云母石,其切片被称为“千层纸”,可以一片片地撕下来,这边是研磨成粉状的云母(图6)。


图6 天然云母


特殊的是,云母早期被运用于占卜、丧葬、宗教灵符、祭祀等方面,这个问题有着非常广泛的人类学研究基础。另外,在中华文明演进过程中云母粉在诸多壁画中都有大量的遗存。

我请教过敦煌王(王进玉)老师,可以非常确切地判断,这里所见的112窟的人物形象中,凡是白色的部分全是应用了云母粉(图7)。当然很显著地与铅白材料不同是,它们显示出更恒久的白色向并且有着泛着微妙光芒的特质。



图7 敦煌壁画第112窟《观无量寿经变之反弹琵琶》局部


除了敦煌壁画以外,还有法海寺、日本的浮世绘,以及当代的画家——例如蒋采萍老师就非常爱用云母材料作画。

随着时代的发展,云母在重新被发现,在艺术领域中,云母作为一种本体元素被应用,产生了一些新的作品类型。这是王艺璇的《星瀚》(图8),这件综合材料作品完全利用了云母片物质性类型化的艺术创作,形成了审美观察里三维空间的探索。


图8 王艺璇 《星瀚》云母制空间作品


云母、金属箔二者作为矿物反光色系的源体,在绘画方面的功用非常稳定,到近现代,我们越来越多地在绘画中运用了云母、金属箔——这里不仅仅指金箔,也包括银箔、铜箔、合金箔等多种箔的应用。

这里面就有一些材料转化的问题,我们在研究金属箔的时候,发现金属箔在古代——最早应该是埃及——智慧的古代人把各种合金锤炼合成薄薄的、只有零点一、零点二微米左右的金属箔,制作出人类文明历史中这些丰富的遗产。例如这个绣片里用到的金丝(图9)、再如我们在陕西法门寺地宫中发现的武则天衣服中的金箔卷丝,可以说有着非常多的相关遗存。


图9 绣片中的金丝


另外,在古代建筑中,还有宗教的艺术中也运用了大量金属箔——尤其是真金箔。这张图片是永平寺内部(图10),这张是金阁寺内部(图11),这是国本老师提供的图片,金箔环绕下还有一个漆工艺的地面。我们可以想象,在古代没有灯光光源情况下,金属箔确实是起到了辅助照明的功用。


图10 永平寺内部


图11 本金阁寺内部


如此说来,无论是阶层的限定需求,还是贵族样式的传承,金属箔的功能,在绘画里实现了一定的转化和反哺。

比如我在金沢安江金箔工艺馆拍到的这些金箔,可以对此做一些延展的说明(图12)。


图12 金沢安江金箔工艺馆中的金箔展品


金属箔磨研以后成为粉末,熔胶之后成为金泥。金泥在中国古代的应用非常多,比如说李思训的青绿山水中就有大量金泥的使用。

 除此以外,宗教美术、写经中也常常用到金泥。传到日本以后,日本职匠对沥粉贴金技术在版画中的模仿应用有着非常具体的体现。那中国版画中到底有没有金泥的应用呢?就此我也访问过一些专家。据说杨柳青年画中递呈给皇帝宫廷的奉品中也用到了金泥。

我们可以在一些浮世绘中很明确地看到,这张图中虽然只是薄薄地使用了银粉和金粉(图13),但其实是充分模仿了沥粉贴金技术,也就是古代衣着纹饰、舞台装饰中实现了金粉、金泥、银泥的功用。


图13 月冈耕渔 《能乐图画》局部 立命馆大学


另外当代艺术创作中看到很多人工的闪光粉、闪光片,艺术家非常自由地将它们运用在各自的绘画中。

当然,这里回溯金泥和银泥历史以外,我认为回溯金箔形式转化的过程更有意义。

比如横山操的《华尔街》,画面中用金属箔直接模拟笔触的生发,当然它一开始是模拟色相和形状。金属箔如何转化出艺术笔触力量感?我们的确在一些的艺术家的创作中看到了非常充分的展现。

到这里,我们就发现金属箔已经改变了原先传统艺术样式中的金壁(打底)审美和辅助照明等一些基础功能以外,也远离开了原先沥粉贴金式的、作为模仿真实世界中的立体纹样等形式,从而变成了独特的绘画语言。

在绘画语言展开的同时,金属箔辅助照明的功能也在艺术家的创作中获得了反哺应用。比如说刘新颖(图14)和日影圭(图15)的作品都应用到这个原理,他们利用光线不同反射界面形成了画面关系,这些都是可贵的尝试,也因此可以看到金属箔运用中出现的非常具体的形态、形式表达转化。



图14 刘新颖《WINDOWS》中的金属箔肌理贴敷技法



图15 日影圭《心魂》中的肌理贴敷箔片技法


同时,我们也发现了金箔应用中不同的透光原理,这里是三种密度的金箔出现的光芒,它们是在不同的波长反射关系原理中显示出来的(图16)。


图16 不同类型金箔被投射光的视效 金沢市立安江金箔工艺馆


那么,除了与光的对决以外,在高温下或化学试剂的辅助条件下,也会产生出很多彩箔系统(图17),这是张材嘉对金属箔的实验(图18)。这里是杨洋的金属箔变色作品(图19)。


图17   “世界堂“画材店彩箔商品范样


图18 张材嘉 金属箔 变色实验作品


图19 杨洋金属箔变色作品


到这里,我们就明晓了其实金属箔在脱离开原先限定的审美功能,从原始初期的艺术形态变成了贵族样式的审美,再到今天甚至可以变成黑箔,变成具有腐蚀性的形式.......完全变成了纯粹的独立的艺术语言。

所以,在这些延展研讨中,出现了许多模拟反光性的绘画颜料。这些是市面上比较常见的颜料,中国现在也有很多(图20)。尤其是模拟自然现象的“极光色”在不同条件下,反光视觉效果是不一样的,例如现在有模仿海洋的、模仿蛋白石的,也有模拟玛瑙体系的颜料。所以在近代,材料的开发,为艺术家提供了非常多的创作可能性。


图20 模拟反光性颜料 


像这些在化妆、工艺品中出现的深具反光性质的镭射色光,甚至能成为新型的建筑材料,例如这里看到的二色玻璃的建筑外墙等(图21)。这是首钢艺术园区中使用反光材料作品(图22)。这是金允哲做的具有迷幻色彩的新材料的当代艺术创作(图23)。


图21 二色玻璃的建筑外墙



图22 首钢艺术园区中使用反光材料作品


图23 金允哲《太阳尘—2》迷幻色彩新材料


在当代反光色系材料模拟中,也有捕捉玉虫色系统的尝试,比如这个界面里看到的这样的渐变色系(图24)。此外,日本研究者们利用这一特质进行了新的研究,叫作“构造色彩”实验,它们被致力于汽车、航天等工业,具有了更连通的学术研究的前景。


图24 捕捉玉虫色形成的渐变色系


结论:

综观“反光色系”色源体运用及其在新兴模拟色材料方面的发展,使工艺美术中的技术技艺被保存承继下来,而在绘画领域,不仅表达语言路径,也在实际的材料语言上完成了形式语言的变迁。云母、金属箔类在绘画语言系统中的应用语言嬗变是时代发展征候的证明,也使“反光色系”在人类的文化发展中进一步“祛魅”,为人类心理空间对微妙的光芒认知、视觉反哺提供给人们更多的审美可能。新材料对传统“反光色系”的模拟及“构造色彩”的研发,将持续为人类与生物界如何友好共邻、生态共存提供了朴素的方案。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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