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细节是不能小觑的,
因为“爱”字太庞大太抽象,
若非温柔的细节来阐述来凸显,
是不易被察觉到的。
文/婉兮 图/摄图网
这件事,是自己做主还是告诉父母?
如果告诉父母,该以怎样的方式去通知?他们会不会反对?如果反对,又该怎么办?
毕竟她的肚子里,已经有孩子了。
刘健不允许刘思勤远嫁。
谁叫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这唯一的女儿,是老母亲辛辛苦苦替他拉扯大的。这个过程里,老太太情感复杂,舐犊之情固然存在,但也确确实实,掺了私心在里头。
她对孙囡儿的第一个期盼,是承担起给刘健养老的重任。当然,她不敢指望刘健的晚年生活富足儿孙环绕。她所期盼的,只不过是他衣食无忧,病了有人照顾,死了有人送终。
在这个基础上,她才会盼着刘思勤幸福美满,去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可远嫁的姑娘,很难做到床前尽孝。
卢桂芳和刘健的设想,都是让刘思勤就近嫁人,最好就在东梧乡,既方便照顾父亲,又能跟亲戚时常走动相互照应。
然而,刘思勤违背了他们的期盼。
她出了省,找了外地男人,还未婚先孕,注定要离开那片生她养她的土地。
永不回头。
若真到了那一天,只怕刘健生活艰难,晚年的底色会凄凄惨惨。
有时候,刘思勤想要硬下心肠听之任之,随意寄点钱回去,只保证他不饿死,其余的一概不管。
可一想起奶奶的嘱托,愧疚忽然又挠心挠肝,见缝插针地煎熬着她。
那该怎么办?
总不至于真把刘健带在身边,跟着自己一道生活吧?反正,她不愿回东梧乡,无论如何,都不肯把自己的后半生继续扎根在那片土地上。
至于张玉竹,就更难说服了。
她从骨子里,看不上王亮,以及王亮的家乡。
她已经认定,嫁给这样的男人,刘思勤注定不会有好日子过。也三番五次告诫过她,不要轻易怀孕。
可刘思勤偏偏违背了这一点,还不到20岁,就把男友的孩子揣到了肚子里。
张玉竹的气急败坏、悲愤欲绝、暴跳如雷,都可以想象。
所以她本能地,想要隐瞒。
可结婚是终身大事,真能严严实实瞒过去吗?瞒过去了,就一定是好事吗?
万一日后,真的生出变故来呢?
这孤注一掷,是否真的值得?
想到这里,她又下意识地,摸了摸王亮的鼻子,把脸跟他贴了贴,想要说点什么,又咽了回去。
可一双眼睛湿漉漉的,一颗心也湿漉漉的,好像这一刻的自己,已经把下半生放在赌桌,成为一个不管不顾的疯狂赌徒。
王亮快要睡着了,察觉到动静,又迷迷糊糊搂住刘思勤,迷迷糊糊说:“睡吧,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嗯。”
刘思勤应了一声,心里稍微安定了些,这才迷迷糊糊睡了去。
第二天,两人都过上了睁开眼睛就能吃早饭的好日子。
吴玉秋6点不到就醒了,蹑手蹑脚煮了酸汤面,还额外给刘思勤煎了个荷包蛋,笑眯眯看着睡眼惺忪的她:“快去刷牙洗脸,趁热吃饭,热乎着呢,很香的!”
“谢谢。”
刘思勤心里,也暖烘烘的。摆在简易餐桌上的冒着热气的面条,忽然把“爱”具象化了,让她再一次,感觉到了家人和家庭的温馨。
除了奶奶,没人对她这么好过。
父母生了她,却都没在这些生活细节上关爱过她。事实上,这些细节是不能小觑的,因为“爱”字太庞大太抽象,若非温柔的细节来阐述来凸显,是不易被察觉到的。
张咏梅对方珏的爱,不正是一个又一个细节堆砌起来的吗?
而方珏,恰恰是刘思勤最最羡慕的对象。
往桌边一坐,挑起面条细嚼慢咽,刘思勤心里铺满阳光,吃了几口,心念一动,忽然朝吴玉秋撒起娇来。
“阿孃,要不你做点油辣子吧。我喜欢油辣子,拌面条也好拌米线拌凉拌菜都好,有辣子才好吃呢!你的手艺那么棒,做出来肯定好吃!”
那声“阿孃”,拖着尾音,又甜又腻,竟隐约有几分方珏呼唤张咏梅的感觉。
她在努力学习表姐的理直气壮,把这个要求提得甜蜜又悠长。
这一刻的她,满怀渴望满眼期待,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不确定眼前这慈眉善目的妇人,是否真能成为自己的妈妈。
可吴玉秋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油辣子?
她爱吃辣?
她不爱吃酸?
所以,她也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不爱吃酸的?酸汤面不好吃吗?”
年轻的刘思勤,听不出弦外之音,老老实实说着自己的感受:“酸汤面我也爱吃,辣的也爱吃,我就是觉得往酸汤里放油辣子,会更好吃。”
这一来,吴玉秋重又绽放笑容,忙不迭应了下来:“好好好,我来做!小事一桩,等你下班回来,就能吃上了。”
酸儿辣女,倒也不一定准。
隔壁家的儿媳妇,怀孕时几乎天天酸汤煮红豆酸汤煮面条酸汤煮猪脚,最后不也生了个姑娘?
这种说法,也不过是长期经验总结,但难免会出现几个例外。不到生出来那一刻,一切都不好说。
其实就算真生个姑娘,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这才是第一胎。
姑娘也不差,跟家里人亲,会疼爸爸妈妈,也会跟爷爷奶奶亲。她自己的三个姑娘,不都是这样吗?虽然嫁了出去,但跟爹妈跟弟弟,并没有生分半点。
说服完自己,吴玉秋心里踏实许多,在生男生女的问题上,放下了执念。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刘思勤的父母通话,尽早敲定婚事:“三个月胎稳了就能办,趁着还没显怀,得尽快办。你爸妈有哪样条件,坐下来我们好好商量。”
可刘思勤,却躲躲闪闪。
这件事,到底该怎样通知刘健和张玉竹?瞒一辈子,显然不现实。但直截了当去讲,只怕会给这场婚事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要不,找个人去讲?
可是,找谁呢?
表姐行不行?
刘思勤羡慕方珏,也愿意跟她亲近。上一回,就差点把自己的难题脱口而出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
方珏虽然成年了,但从心智上说,还是个孩子。这怀孕结婚生娃的事儿,听在她耳朵里,想必是天方夜谭一般的存在,转告给张玉竹时,不知道会不会添油加醋说很多自己的看法。
若真如此,岂不是要弄巧成拙?
算了算了!
张沁就更不行了。
她身上,似乎总带着读书人的高傲,看待人和事,永远是书本上正正规规那一套。要是听说表姐未婚先孕,不得拍案而起,咬文嚼字地把自己教育一番吗?
同辈不行,那长辈呢?
想到长辈,刘思勤突然一个激灵:二姨妈。
对,二姨妈!
这些年,刘思勤跟张素兰走得很近。跟王亮确定关系后,还专程带着他往深圳去了一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认亲。
对这小伙子,张素兰和蔼可亲,请二人喝了一顿早茶,还妈妈似的,叮嘱了很多东西,让王亮对自己的外甥囡儿好一些,和和气气相互扶持。
那就让二姨妈去说吧。
想到这里,刘思勤下定决心,三下五除二,就把电话拨了出去。
婉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