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枝散叶早就刻进他的骨子里,
跟血肉长成一部分,
成为永远无法磨灭的观念。
文/婉兮 图/摄图网
而这,也是打动刘思勤的主要原因之一。
可今天,刘思勤没有任何胃口,摇摇头往床上一躺,盼着快点到明天,又特别害怕明天的到来。
两种矛盾心情,共存在同一个躯体内,来来回回地交战。
到了医院,流程就复杂多了。
验了尿,也抽了血。最后,医生给了明确答复:“你怀孕了,末次月经什么时候?结婚了没?胎儿留还是不留。”
然而,刘思勤只听到前四个字。
你怀孕了。
怀孕了。
她的肚子里,有了一颗小小的种子。这颗种子来自王亮,正悄无声息扎根进她的土壤,待到来日,会长成一个活生生的人,有手有脚有嘴巴,会喊她妈妈,会拉着她抱着她念着她。
会是跟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可此时怀孕,好像不太是时候。
毕竟她跟王亮,还没有办过婚礼。
而且,她只有19岁。
没到法定结婚年龄,确确实实还年轻。不,不是年轻,是小,年纪还小,小到不一定能撑起母亲的责任。
美发店那头的手艺,也只学了个皮毛,难道真要丢下工作,现在就结婚生子吗?
站在一旁的王亮,忐忐忑忑观察着刘思勤的脸色,想要回答医生的问题,又怕跟女友的想法相异,只得咳嗽一声,轻轻拉了拉刘思勤的手:“医生问你话呢,最后一次月经什么时候?”
“啊?我?我忘了,本来也不准。”
回过神来的刘思勤,羞赧又无助,摇着头努力回忆,“四月份吧,应该是四月份。但具体那天,我想不起来了。”
怀孕在意料之外,她从没想过,要记住自己的月经周期。那戴眼镜的女医生没再细究,只问了一句:“留不留?”
“我……”
刘思勤拿不准主意,踟蹰着犹豫着,大半天没说出话来。于她而言,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留或不留,都没法斩钉截铁。
王亮见状,只得代她回答:“我们先考虑一下,考虑好了再说,谢谢您。”
女医生用鼻子哼了一声,忽然又看了看刘思勤:“留不留得早点决定,要不然月份大了,就麻烦了。小姑娘家家的,有些事情还是要注意。”
最后一句,一语双关。
说的是胎儿,好像也是房事。
听懂了的刘思勤,一张粉脸涨得通红,不敢回应更不敢辩解,只能道一声谢,匆匆忙忙离开了医院。
医院外,是一个热浪滚滚的世界,被包裹在炎热中的刘思勤,大脑一片茫然,只会机械往前走。至于要去哪里,怎么去,都没了主张。
跟在身后的王亮,又是心疼又是着急,疾走几步抓住她的手,半哀求半责备,眼里也满是心疼。
“你要去哪里嘛?我们还是回家吧。太热了,你身子也不方便,要多注意!打个车吧,走吧,先回去好不好?其他的,我们回去再说。你想咋个处理,我们好好商量。”
他的心情,跟刘思勤略有不同,但同样复杂。
愧疚是有的,不安也存在,偶尔也觉得茫然。但没有悲伤更没有惶恐,取而代之的,是不可言说的幸福和欢快。
他跟刘思勤,有孩子了。
他要当爹了!
作为一个出生在传统家庭的男人,开枝散叶早就刻进他的骨子里,跟血肉长成一部分,成为永远无法磨灭的观念。
所以他的想法,是尽快结婚,把孩子留下。
思来想去,王亮背过刘思勤,悄悄给家里打了电话,把意外怀孕的事,一五一十对父母说了。
“现在不晓得咋个办哦,她才19岁,我也只有21。也怪我,不小心,现在我也不晓得咋个办,感觉她有点犹豫……换作是我,也犹豫,没办法。你们说,现在该咋个办嘛?”
这是明知故问,因为父母的答案,都在意料之中。
他能够想象到父母的欣喜若狂,哪怕隔着手机屏幕,都可以想象他们的表情和动作,知道他们一定会被好消息冲昏了头脑,立刻就要把他的婚事提上议程。
果然,他的母亲吴玉秋一拍大腿,笑得见牙不见眼。
大嗓门里传出的,都是欢喜。
“这是好事啊,大好事!愁个哪样?你把人带回来,我们商量一下,尽快把婚事办了。这又不是哪样大不了的事,你看你急的!”
父亲王学林也在一旁帮腔,要求儿子尽快把人带回来:“当然,我们也得到人家家里去一趟。提亲嘛,总得郑重一些,正好家里还有几只火腿,都背过去,送你老丈人和丈母娘!”
本地秋冬寒凉,最适宜火腿发酵,家家户户也都自己养猪杀猪,再自己晒腊肉腌火腿,把这些事当作一年中最要紧的工作之一。
腌好的火腿,状如琵琶,肉色红润,香味浓郁,是最能拿出手的礼品。
头回见刘健跟张玉竹,王亮就背了几块去。
不过,提亲不能随意送几块火腿。
得背一整只去,再备上烟酒和其他土特产,把嘴上说不完的真心,全部放在礼物中。
提亲,王亮很赞同。
但把刘思勤带回家,他认为不妥。
“还在头三个月里呢,哪儿经得起路上折腾?要不,你们先过来看看她吧。妈,要不你来?思勤呢,从小就跟她妈妈分开了,现在感情也不是很好。我觉得她现在吧,是很需要有妈妈在身边指点的。”
留下孩子,是全家人的共识。
那么,就得让刘思勤安下心来,让她知道,怀孕的自己,会被呵护、被珍惜、被认认真真照顾着。
这一点,王亮明明白白。
女人要的,不就是那所谓的安全感?
而安全感和重视感,不就藏在一个又一个细节里吗?
吴玉秋也很快反应过来了,不过她有些犹豫:“我不识几个字,难道我一个人到广州去?我有点害怕……”
顿了顿,犹豫片刻,忽然又一咬牙一横心,“不怕,我去!让你二姐把我送上火车,到时候,你在火车站接我!没得事,我不识字,但我长嘴巴了,我能问人,不怕的!”
为了孙子,她豁出去了。
不就是坐个长途火车吗?有什么可怕的?
打定主意,老两口开始预备行李,买了土红糖,又把自家攒下的土鸡蛋装了大半桶,还在行李包里装上了腊肉、干酸菜、红豆、魔芋干一类的特产。
那阵仗,跟伺候月子差不多。
所以,当背着大包小包戴着头巾说着黔省方言的未来婆婆出现时,刘思勤震惊而错愕,结结巴巴喊了一声孃孃,舌头也跟着打了结,一时间,竟不知话该从哪儿说起。
婉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