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玛·阿萨德
据国际媒体报道,2024年12月22日,莫斯科当地一家法院,收到一纸离婚申请。
申请人是叙利亚前第一夫人阿斯玛·阿萨德。她同时申请离开俄罗斯去往英国,以接受白血病治疗。
这一变故,距离她与丈夫、前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逃离大马士革,仅仅过去两周。
这个曾在叙利亚战火中宣称"永远不会离开"的第一夫人,命运的齿轮何以发生转向?她为什么要与相伴24年的丈夫分手?英伦故土是否会重新接纳这个"迷失的女儿"?
1975年8月,在伦敦西区阿克顿,一个叙利亚裔家庭迎来了他们的女儿阿斯玛。
父亲法瓦兹·阿赫拉斯是克伦威尔医院的心脏病专家,母亲萨哈尔·奥特里则是一位叙利亚驻英外交官。
因为这种特殊身份,这对来自霍姆斯的逊尼派穆斯林夫妇为女儿打开了一扇通向英国上流社会的大门。
在英国教会学校里,阿斯玛以"Emma"的英文名字示人。纤瘦优雅的身材,明媚动人的眼神,举止得体的气质,再加上出众的学习能力,让她成为一个耀眼的存在。
1996年,阿斯玛从国王学院毕业,同时获得计算机科学和法语文学双学位。她不仅精通英语、阿拉伯语、法语和西班牙语,还展现出跨界融合的非凡天赋。
阿斯玛的双重身份给她带来独特优势:英式教育为她打开了西方文明的大门,家庭环境又让她始终与中东文化保持着深厚联系。
金融城很快向这位精英女性敞开大门,她先是进入德意志银行,成为对冲基金部门的经济分析师,专门负责欧洲大陆和东亚事务。1998年,23岁的她又转投摩根大通,在生物科技公司并购重组中崭露头角。
90年代末的伦敦金融城,正值全球化大潮初起。如果命运没有出现转折,这位集东方婉约与西方优雅于一身的金融才俊,很可能会像其他精英女性一样,带着哈佛商学院的录取通知书继续深造,然后在金融城平步青云,过着光鲜亮丽的上流生活。
然而,她的命运其实早在19岁以前就已经铺垫好了。据称,她在读大学时,一次学校组织的酒会改变了一切。在那里,她遇见了一位身高1.9米、文质彬彬的叙利亚留学生。
这次邂逅,预埋了中东政治画卷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1992年,27岁的巴沙尔来到伦敦攻读眼科专业硕士学位。
在这期间,他与比自己小10岁的阿斯玛相遇。大概是阿斯玛叙利亚裔的身份加持,让两人一见钟情,开启了一段跨越伦敦和大马士革的异地恋情。
巴沙尔是时任叙利亚总统哈菲兹·阿萨德的次子,他当时在伦敦读眼科硕士。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俩走到一起,顶多也就是过上王子与贵族的奢华生活,世界上不会有多少人知道他们。
1994年,一场变故打乱了两人的生活节奏。巴沙尔的哥哥巴西勒在一场车祸中丧生。这位父亲钦定的接班人的意外离世,让年迈的老阿萨德不得不将目光转向次子巴沙尔。28岁的巴沙尔被急召回国,从此放弃眼科事业,开始接受军事训练和政治历练。
在这段艰难的异地恋中,阿斯玛成为巴沙尔最重要的精神支柱。两人主要通过电子邮件保持联系。
2000年6月,叙利亚前总统哈菲兹突然离世。经过议会修改宪法、降低总统任职年龄等一系列政治运作,34岁的巴沙尔在当年7月成功继任总统。
此时,阿斯玛做出了改变命运的抉择:她放弃了哈佛商学院的深造机会,也放下了在摩根大通的显赫前程,毅然飞往大马士革。
尽管阿斯玛的逊尼派背景与巴沙尔的什叶派阿拉维教派出身并不相配,但这个刚上任的总统还是在同年12月31日与她秘密完婚。阿斯玛从此拥有了双重国籍,开启了她作为叙利亚第一夫人的传奇篇章。
西方媒体为这段"政治童话"倾倒。一位受过西方教育、能力卓越的现代女性,是否能为叙利亚带来改变?《明镜》周刊称她是"阿拉伯国家统治者配偶中的典范",《巴黎竞赛画报》更是将其誉为"东方的戴安娜王妃"。
此时的阿斯玛,仿佛真能成为推动叙利亚现代化进程的一股新生力量。
作为第一夫人,阿斯玛一改中东传统王室女眷深居简出的作风,频频活跃于国内外政治舞台。
她不戴头巾,让美丽的容貌暴露无遗,身着香奈儿套装、手提名牌包袋,成为叙利亚的一道靓丽风景。
法国媒体称,她"全身都是优雅的代名词,她本身就是时尚的名片"。
但阿斯玛并非只是一个装饰性的"花瓶"。她积极参与国家事务,为支持经济改革积极奔走。
她创立了叙利亚发展信托基金,向农村地区提供小额贷款;建立青年创业培训机构;牵头成立"马萨尔"公益组织,引导叙利亚儿童和青少年参与公民活动。
她还积极传播叙利亚文化,在卢浮宫举办文物展,邀请欧洲学者参与巴尔米拉古城的保护。
2008年,阿斯玛的努力得到认可,获得意大利总统金质奖章,以表彰她在叙利亚经济增长和可持续发展方面的贡献,特别是在儿童、妇女、青年和农村发展领域的成就。
这位"沙漠玫瑰"似乎正在用自己的方式改变着这个中东国家。
然而,2011年的"阿拉伯之春"成为阿斯玛命运的转折点。
当反政府示威在叙利亚蔓延时,许多人期待这位受过西方教育的第一夫人能在丈夫与民众之间架起沟通的桥梁。但阿斯玛选择了坚定站在丈夫一边。
当西方媒体传言她已带着孩子逃往英国避难时,阿斯玛在大马士革歌剧院公开露面:"我从一开始就在这里,从未想过去其他任何地方。"
这番表态让她在西方的形象彻底改变,她的外号从"叙利亚的戴安娜"变成了"叙利亚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后者是法国国王路易十六的妻子,在法国大革命中,坚决维护国王利益,后来被送上断头台。
2012年,欧盟对阿斯玛实施制裁,冻结其资产并禁止其在欧盟旅行。2020年,美国将其列入制裁名单,时任国务卿蓬佩奥称其为"叙利亚最臭名昭著的战争牟利者之一"。
这位曾经被寄予厚望的改革者,最终成为了专制政权的共谋者。
在俄罗斯的支持下,阿萨德政权经受了“阿拉伯之春”的冲击,但十多年来,一直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2023年对阿萨德政权而言,本是一个转机之年。在经历了十二年的孤立后,叙利亚重返阿拉伯国家联盟,阿斯玛也以第一夫人身份重现国际舞台。
这一年的9月,他们一家五口还有了一次难忘的六天中国之行,这是自2011年叙利亚内战以来,阿萨德夫妇最长的一次外交访问。
在杭州灵隐寺,他们一家人虔诚祈福。祈求他们全家平安?祈求阿斯玛的身体安好?祈求他们的国家不再出事?祈求他们的统治长久不衰?
然而,时隔不到一年的2024年5月,白血病的确诊犹如一记重锤砸在阿斯玛身上。
六年前,她就曾被诊断出乳腺癌,她选择在叙利亚军医院接受治疗,以此彰显对政权的忠诚。那一次的胜利让她在叙利亚民众心中树立起坚强抗争的形象。
但这一次,形势严峻得多。白血病专家指出,由于此前的化疗史,这种治疗相关性白血病即便在最佳医疗条件下,治愈率也仅40%。
而在叙利亚现有条件下,没有新型抗癌药物,也没有合格的骨髓移植中心,她的生存希望十分渺茫。
十多年来支持政权的代价,在这一刻显得尤为沉重。欧美制裁不仅让她失去了获得西方先进医疗资源的机会,更让阿萨德家族庞大的资产成为无法触及的数字。
美国国务院的报告揭示,这个通过复杂金融网络运作的家族帝国,掌控着高达10-20亿美元的财富,仅阿斯玛在英国的银行账户就有5500万英镑。
但在制裁面前,这些财富如同镜花水月,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在叙利亚的风雨中飘荡。
更为致命的是,叙利亚的政治地基正在松动。支持阿萨德政权的两大支柱——俄罗斯和伊朗,一个深陷乌克兰战场,一个在加沙危机中元气大伤,它们再难像过去那样为巴沙尔一家提供坚实保护了。
灵隐寺的祈福钟声还在回响,一场足以吞噬政权的巨大风暴已经在叙利亚的天际线上酝酿。
阿斯玛或许不会想到,这个曾让她放弃伦敦金融城璀璨前程的政治舞台,即将在一片惊雷声中轰然倒塌。
2024年11月27日,一场突如其来的军事行动逼向大马士革。以"沙姆解放组织"为首的叙利亚反对派武装从西北部的伊德利卜省发起进攻。短短11天,大马士革陷落。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阿萨德夫妇上演了一出惊心动魄的逃亡大戏。
12月7日,巴沙尔还在国防部召集军队高级将领开会,向他们保证俄罗斯的军事支援正在路上,要求地面部队坚守阵地。
他甚至还让媒体顾问布赛娜·沙班去他家准备演讲稿。然而当顾问赶到时,总统府已人去楼空。
那个不眠之夜,在俄罗斯的协调下,阿萨德夫妇关闭飞机应答器、避开雷达监测,从大马士革飞往俄罗斯在叙利亚的赫梅米姆空军基地,随后转机前往莫斯科。
就这样,一个统治叙利亚近54年的家族政权,以一种獐头鼠目的方式狼狈落幕。
留给叛军的总统府中,炉子上还有煮好的食物,家中遗留着家人影集等私人物品,一切都显示出仓皇出逃的痕迹。
莫斯科流亡的第二周,阿斯玛提交了两份申请:一份离婚书,一份前往英国的许可。
这两个看似简单的请求背后,究竟隐藏着这个落寞的前第一夫人怎样复杂的心路历程?
她想要离婚,是因为厌倦了巴沙尔?是为当初选择离开英国来到叙利亚而感到后悔?是她忘记了当初表示要坚决站在巴沙尔身边的誓言?还是想通过离婚,以更好地保护家族的生存和利益?
她想离开俄罗斯去英国,是对俄罗斯寄人篱下的生活感到窒息?是对俄罗斯的轻慢乃至盘剥感到愤怒?是为了寻求更好的治疗?还是对生她养她的英国突然有了一种悲从中来的思念?
此前二十四年里,她一直在关键时刻选择站在丈夫身边。即便在2011年内战最艰难的岁月里,即便面对西方的高额援助承诺,她都不曾动摇。
此时申请离婚,更可能是一种理性的政治考量:通过夫妻分处两地,为家族寻求更多生存空间。一旦她能以独立个体的身份重返英国,不仅能为自己寻求生机,未来或许还能为整个家族打开新的出路。
在莫斯科,阿萨德夫妇每天面临100万美元的"保护费",活动范围受到严格限制,这种近乎软禁的生活让人窒息。而作为一个白血病患者,她急需世界顶级的医疗资源。
现在,叙利亚是永远回不去了,对英国这个生她养她的地方,她固然有难以抑制的思念,何况那里还有她的父母,有她生命中最初的25年。
然而现实总是充满残酷和嘲讽。英国外交部的态度异常冷淡,甚至暗示可能剥夺她的国籍。
她曾为了爱情义无反顾地离开伦敦,如今却可能永远失去重返故土的机会。
此时此刻,说是她的生离死别的时刻,并不过分。
她是万般无奈,还是万箭穿心?在婚姻与生存、忠诚与现实之间,她还有选择的权利吗?
那个曾在叙利亚军医院与士兵共患难、在战火中坚定前行的女人,终将被命运逼到一个怎样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