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炳生,1950年11月出生,中专文化。曾供职于射阳县财政局、射阳县政府办公室,2010年退休。闲暇之余热衷于文学创作,1985年加入江苏省诗词协会。在诗歌、楹联、寓言故事、评论及学术论文等领域多有涉猎,有多篇作品见诸于各类相关杂志报端。
“傻子王太中”轶事
作者 吴炳生
于苏北射阳之邑,有“傻子王太中”者,名播闾巷,然其本名与诞辰,犹隐于岁月之幽邃,莫可考究也。
九十年代初,射阳县有二人声名颇著,一为县长王家东,一则为“傻子王太中”。时电视未普行于世,知县长者寥寥,而“王太中”却“大名鼎鼎”,阖邑皆知之。盖因某年寒露凝霜之晨,行于小城之朝阳街者,惊愕见街畔电线杆之上,多为红漆书“王太中”三字。众相询之,莫识其人,亦未知何人戏为之。及近午,城中始传其详:有拾荒者,前一日往县供销社索旧报纸,恰遇一职员名王太中者。昔时旧报纸,乃各部小金库也,岁暮售之可购茶茗诸物,王太中不许,驱之使去,拾荒者再三求而不得,怏怏以归。几日后,亦不知此拾荒者何以知晓王太中之名,遂有电线杆留名之事“上演”。
此事虽可气复可笑,然人皆言作俑者(拾荒者)为傻子,较之徒费心力无益。又因不知此傻子真名与来历,众便以“傻子王太中”之名呼之,而真王太中,反无人究问矣。
此“傻子王太中”,时年约三十许,发平顶,着泛白而洁净之中山装,无论朝暮冬夏,微俯首曳板车,步履缓慢,循交通规则行于道右,目不斜视,面无表情。人莫能测其所思,亦莫知其何由而痴。其拾荒有异,非徒拾之,多往政府部门或国营商场、百货公司柜台索要。往昔县府无门卫,惟收发室,人员出入任其所之,无人检视阻拦。其至各局机关,主索报纸,所求不多,任意予之可也。众或悯之,或惮于滋事,故鲜有空手而返者。且其颇自觉,岁出一局最多二次,依次往之。至于商场或百货公司,则往糖烟酒柜台索纸箱,盖烟酒多零售,常有余箱。
然亦有忤之者。一日,其至百货公司糖烟酒柜台索二三纸箱,适新来女营业员当值,不知其底里,意其拾荒不当如此,冷脸拒之门外,且斥曰:“年少之人不谋职业,为此下贱之事。”此语激怒“王太中”。未及一时辰,此子于百货公司路对面,独立板车开新闻发布会。面向路人严正宣告:“百货公司糖烟酒柜台张氏某某,德操败坏,与单位主官勾连苟且,致极坏之影响,力主即刻开除,以正风俗。”盖朝阳街为邑中最大商街,观者如堵。其侧即公安局,警者出视之,知为知名傻子,但笑摇首而去。“王太中”宣毕,跃下板车,神色严肃,曳起板车,挤出人群,复营其生。是时女营业员于柜台内恸哭。夕间,街头巷尾又添笑谈之资。自是之后,“王太中”再至百货公司,纵索她柜台纸箱,若其当值,亦主动予二三纸箱,相顾无言,然“王太中”神态羞涩,若有愧色。
更有可气可笑者,某日其往化建局索报纸,办公室主任亦为刚正之人。“傻子王太中”再三哀求,其坚执不从,推搡之。局中之人皆旁观热闹,“王太中”见人多而垂首丧气以去。次日晨上班时,于化建局门前,设场开审判大会。立于板车上,神色肃穆,自怀中出白纸,罔顾旁人,自宣读曰:“罪犯化建局某某某,男,现年三十二岁,犯强奸罪,罪恶昭彰,后果酷烈,依《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第一款,宣判有期徒刑七年。”其间围观之众人哄笑不已,然其仍一本正经,若法官焉。县长王家东上班路过,挥手令速取旧报纸予之,方止此民间审判。
及至九十年代后期,政府大院门前设全副武装之保安,商场、百货公司皆归私有,遂不复见其踪迹。或其知今之保安,异于昔日,进则恐拳脚加身。警察亦非往昔可比,警棍无情。然此“王太中”虽痴,亦知时务,晓进退。
十余年后,“傻子王太中”之貌常现于抖音。其言辞有条有理,身后常有佳人相伴。光头,白面,惟老态渐显,其形未改。其间,射阳主政者更迭频繁,如驹过隙,然邑人谈及本县名人,犹首推“傻子王太中”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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