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苹果

生活   2022-07-14 16:02   山东  

两个苹果



那天午后,

打点好行囊,

为了命运,

我将再次踏上求学的路,

心中,

无比眷恋着患病的妈妈。


我望向她,

她依旧安静地端坐在炕上,

美丽的眼睛窈陷了,

目光中充满慈祥。

歉疚堵塞了我满腹的话语,

——在她无助的时候,

我带给她的却是落榜的忧伤。

我拿起一个青中泛黄的苹果,

用那把很钝的刀子削好,

递到了妈妈手中。

苹果削得丑陋无比的,

妈妈却很高兴地咬了一口,

她说:

“这个苹果真甜!”


她没有叮嘱我学习好好用功,

也没有叮嘱在外要舍得花钱,

她对自己的儿子,

总是那么放心。

却说,

火车跑得快,

全靠车头带。


我知道,

她是让我牢记哥哥的责任;

我记得,

她还打过筷子的比喻,

说弟兄要团结;

我没忘,

那天,她提到了好多亲友,

叮嘱我不可忘记人家的恩情。


妈妈轻轻地讲,

我静静地听。

岁月静好,

窗外的阳光那样的灿烂,

屋里只有吊扇在轻转。

终是要走了,

妈妈似乎不舍,

她叫着我的乳名说,

“你再给我削一个苹果吧。”

离校还家总是这样使人愉快,

一个月的等待漫长得像失眠人的夜。

用节省下来的钱,

给妈妈买了一瓶麦乳精,

——我想,她实在是太瘦了,

该加一点营养。

可再次见到妈妈,

她却躺在了炕上。


形容枯槁得像旧布包裹的一把柴。

急促而微弱的呼吸间隙,

她断断续续地挤出了一句话:

“——可来了——俺的好孩子了!”

突然地打击让我瞬间崩溃,

我心疼地哭喊:

“妈妈,妈妈,你是怎么了?”

——她却没有力气回答,

只是定定地看我。


——痛苦中,

她在等我。

她哪里舍得她的孩子、爱人,还有温馨的家,

奄奄一息时,

她对我说:

“你再亲亲我吧!”

我附上了面颊,

她却闭上了双眼,

生命凋零在一个秋的夜晚。



后记:

    好久之前,一位好同事、好妹妹,对我说:“大锅,只见你写关于老父亲的文章,从来不见你写老母亲的文章,看来老母亲的去世是你永远的痛了。”她,是懂我的,一下便击中了我的内心。往事不堪回首!在我未成人的时候,母亲便撒手而去,在我内心中留下的伤痛,确乎是永远都无法抚慰的了。

    人老了,好多事会忘掉,好多事会主动地去忘掉。但母爱是深入骨髓的,是融入到血液中的,不是谁想忘,就能忘掉的。

    很多时候,看到年龄大一些的身材高挑的妇女,推着婴儿车在街上走,我会情不自禁地多看几眼,想想自己母亲推车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但转头一想,又觉得自己好笑,毕竟自己的孩子业已成年,自己也年过半百,母亲推着谁?她若健在,八十有余,又能推得动谁?——但遇到这样的情景,思绪又总会飘得很远,岂不怪哉!

    去年,听了一位同事的作文课,课上一位学生读了自己的作文。确实是一篇佳作,小孩写了自己如何讨厌在学习的时候,端水进屋要和自己攀谈的父亲;写了父亲周日如何抱病开车送自己上学,自己竟恬然享之、浑然无觉;写了周日晚上,父亲竟溘然离世,等等。读文章的小孩,泣不成声,听作文的老师潸然泪下。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是最懂她的。而我又十分佩服她,竟有这样的勇气,去解开自己尚未愈合的创口给别人看。抑或,她仍处于混沌和麻木之中吧?但实实在在的,她激起了我写写母亲的冲动。

    然而,母爱是最难于言说的,其厚重,其深远,其广博,怎能驾驭得了呢?即遍搜肠刮肚,恐怕也只能是一鳞半爪而已。——愿天下人,母爱永驻心间!


掬水赏月
拙笔绘人生,著文以自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