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联员工文萃欣赏 | “守樱桃”的外婆

绘画  《一塘荷气》     混凝土机械公司       高世其

前阵子，外婆脚受伤从舅舅家搬至我家静养。因为舅舅远在他乡工作，舅妈独自照料不到2岁的小儿子，无暇兼顾。

外婆受伤的经过让人忍俊不禁。外婆有一片精心呵护的小菜园，常施以“古法”种菜，据说这样种出来的菜绿色健康又好吃。某日清晨，她与舅妈为菜苗准备“营养大餐”——粪肥。为了打粪肥，外婆和舅妈扬起水桶，屏住呼吸，努力将其从池子里提出来，但脚下的木板年久失修，受不住水桶之重，“咔兹”一下就罢了工。这下，一个发布在网络平台上定会爆火的场景，真实地发生在她俩身上——外婆和舅妈双双掉进了粪池，舅妈没事，外婆英勇负伤，我们哭笑不得。

外婆是个闲不住的人。搬到我家后，她常常坐立不安，即便养伤期间，也总想着为家里做点什么。碍于“拖后腿”的伤脚，外婆将注意力转向了院中的樱桃树，开始了长达一个月的樱桃“守护战”。

院门口的樱桃树，还是一棵“少年树”，高度仅略高于我，却是我们村中独一无二的珍宝。作为首棵樱桃树，它享受着无尽的宠爱：邻居伯伯特意送来的鸡粪滋养着它的根系，村里的孩子们常常温柔地抚摸它的每一片叶子，时常造访的麻雀也在它的枝头欢快地歌唱。

日子在期盼中流逝，樱桃树像是故意吊着大家的胃口一般，总是一颗一颗地变黄、成熟，偏不让人一下过足瘾。邻居伯伯围着它踱着步，小朋友们眼巴巴地盯着它，就连小麻雀也叽叽喳喳地似乎在催促它快点成熟。外婆让妈妈将她连人带椅挪到院中，守着这棵樱桃树，等待着第一颗樱桃由青转黄，变成红透了脸、娇艳欲滴的“小姑娘”。外婆心里盘算着：“这可是咱们家的宝贝树，樱桃嘛，自然得留给我们自家人才行！”

眼看着一天傍晚，第一颗樱桃终于要熟透了，外婆按捺住焦急的心绪，“再等等，明天就能吃了！”可等到第二天，这颗樱桃早早就被麻雀叼了去。小朋友瞧见，眼眶泛红，泪珠儿在打转，外婆也气得坐在椅子上直拍大腿。

痛失第一颗樱桃后，外婆的椅子旁又多了根竹竿，她一边指挥着母亲在树枝上挂满逐鸟的彩带，一边挥着竹竿赶着麻雀。可即便没有麻雀这样的“劲敌”，而后接二连三成熟的樱桃，外婆也没有守住。她只能安然坐在小椅上，看母亲今日邀请孩童们品尝，明日又赠予邻里婆婆，更有不经意间，被路过的村民顺手摘去几颗。樱桃树以它独有的节奏成熟，使得众人虽未能尽兴，却也纷纷体验到了我家樱桃的独特风味。但这味道或寡淡如水，或酸得直咧嘴，得仔细感受才能抿出一丝甜味儿来，实在算不上好吃。大家相视而笑，打趣道：“外婆，您可得好好守着这些樱桃，剩下的就都归您啦！”外婆笑答：“我守着樱桃，还不是怕小辈们五一回来没得尝鲜嘛！”原来，外婆守护的不仅是樱桃，更是守护着我那份微小而纯真的期待。遗憾的是，樱桃树挂果匆匆，未及五一长假便已凋零，我至今未能再次品尝到那份滋味。

如今，外婆的脚伤已大致痊愈，人也养胖了许多，早已精神抖擞回到舅舅家，继续围着她的小菜园忙得团团转。与外婆相处的时光越发短暂，不知下一次樱桃成熟，外婆还会不会搬着一把椅子，拿着一根竹竿，来我家“守樱桃”呢？

上周，我休假三天，回到老家，与长期忙于家务、鲜少外出的妻子商量:“趁我休假，你带女儿回娘家看看，家中的琐事就交由我来打理。”妻子一听，满是欣喜，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临行前，妻子不忘叮嘱：“这次我回娘家住好几天，你在家要好好照看鸡鸭，别让它们丢了。”我信心满满地应许：“保证完成任务”。

首日清晨，我自认为起了个早床，把旧屋里的鸭子赶到池塘里，回来之后，不料旧屋里面的鸡，全部飞出来了。我心想:到了一定的时候，这一群鸡应该会回来的，先不管它们。随后，我在菜园中采摘了辣椒、空心菜、苋菜等时蔬，满载而归，却因忙碌而延误了早餐时间。

次日，我吸取了头一天的教训，准时做好早餐，厨房也整理得井井有条。这个时候邻居家叔叔跑来告诉我，旧屋里的鸡鸭跑出来了。然后我把鸭子赶到小河里，把鸡赶进围栏，放了些玉米粒。傍晚给圈养的鸡鸭喂食竟忘了放水，直到晚上睡觉前忽然想起，于是赶忙跑去给它们加水。

第三天，我又总结之前的经验，心想，今天我无论如何不能出半点差错，以免妻子回来说我只挑她的不是，自己做起来问题更多。一切都按计划有序进行。为了更好地表现自己，在妻子未嘱咐的情况下，我主动把辣椒摘回来，把家里的卫生打扫干净，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妻子回来后，我在暗自欢喜的同时，也庆幸家里打理得井然有序。妻子把厨房、旧屋和厕所全都检查了一遍，走进客厅，我非常自信地问妻子：“整洁吗？”话刚说完，突然看见女儿养的一盆植物这几天没有浇水，枯萎了。准备继续邀功的我戛然而止，一下不知所措，心想妻子一定会借题发挥，把我从前责怪她的话都搬到我头上。没想到妻子却内疚地说:“忘记告诉你花要浇水了，把这个花盆搬下去扔掉算了。”听到这句话，我心里五味杂陈。

回顾这些年，我一直在长沙工作，每次归家总爱挑剔家中琐事，常说妻子家务打理不周。我自视为家庭支柱，肩上扛着生活的重担，承受着来自各方的压力，却未曾体会妻子日复一日的辛劳：操持三餐、打扫家里、饲养家禽、照顾年老的母亲。她的付出远不比我轻松。此番角色互换，我感受到了妻子的不易。

我庆幸当初的选择，不用她说我也知道，习惯在家里劳作的妻子闲不下来，更离不开这个家。她对家庭的默默付出远超我的想象，她的辛劳与坚韧成就了我们和谐美满的家。

阳光懒懒散散地洒在大地上，我闭上眼，躺在摇椅上，享受这一份温暖。一张布满皱纹却笑容不减的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如风一般轻轻掠过，激起了心底一片片涟漪。此时，我又禁不住感伤：“爷爷，我好想您。”

小时候，我常在爷爷的怀里撒娇，听他给我讲他以前那辉煌的故事，一遍又一遍，总认为会这样一直持续下去，便不懂得珍惜。长大后，爷爷的身体愈发消瘦，每天都要靠呼吸机维持生命。那个时候，每个周末回来给他煮夜宵成了我最快乐的事，他总说我煮的方便面最好吃。

爷爷曾说，人总要生老病死，谁也不会例外。但那时的我，却认为您不会经历这些，总笑呵呵的对您说，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而您也微笑着拍拍我的头。现在，您真的走了，永远的离开了我。让我遗憾的是，在您生命的最后，我也没能让您享几天清福。更遗憾的是，没能让您看到我结婚，吃到喜糖，抱到曾孙。

又一个清明到了，春风拂面而来，泪水却忍不住顺着脸颊流下，爷爷，是您回来了吗？

  读书那会，我常常因为学习不认真，没少挨妈妈的骂，气急之处，也少不了受到几次棍棒教育。但每一次，爷爷都挡在我前面，对着妈妈说，教育孩子可以，但不能动手。回过头来，爷爷会温和地对我说，不要把学习当成是一种负担，要学会享受学习的乐趣。爷爷以前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才子，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过来问爷爷。就这样，在爷爷的谆谆教导下，我逐渐成为了邻居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听到邻居的夸赞，爷爷笑得合不拢嘴。

“柏林，柏林，晚上吃夜宵吗？”梦中听着那中气不足、却仍担心我饿肚子的声音传入耳畔，我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爷爷插着呼吸机，坐在摇椅上发呆，心中却仍牵挂着我的时光。我以前经常晚上加班就不吃晚饭，爷爷知道后，每次只要我回来他都会问我吃不吃宵夜，生怕我饿坏了肚子。看着爷爷逐渐憔悴的面庞，我实在不忍心让爷爷继续为我忙碌，于是我主动揽下了煮夜宵的活。锅里的水，冒着快乐的泡泡，面条在水里翻滚，接着被盛入碗里，端到了爷爷的面前，爷爷说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泡面。从这以后，每次下班回家为爷爷煮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是我最快乐的事情。

这些记忆温馨而美好，可我爷爷已经不在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想到这里，我心里一阵酸痛。想起爷爷种种的好，我总是思绪万千，不知道怎么表达我对爷爷的这份感激和思念之情，更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弥补这些遗憾。也许人总是有遗憾的，我们不可能把所有的愿望都实现。我们能做的就是将这些思念和遗憾化为动力，砥砺前行，不负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