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8日，美日“2+2”会议期间，两国的外长与防长合影。
编辑丨漆菲
面对中国军事实力的增强，美方正采取行动加强其亚洲盟友的军事力量。
当地时间7月28日，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国防部长奥斯汀与日本外务大臣上川阳子、防卫大臣木原稔在东京齐聚一堂，举行新一轮日美安全保障磋商委员会会议，俗称“2+2”会谈。四位部长在会后发表联合声明，将中国称为印太及以外地区“最大的战略挑战”。
◆7月28日，美国国务卿布林肯抵达横田空军基地，准备与日方举行“2+2”会谈。
会议讨论了驻日美军指挥结构升级、延伸威慑、加强日本生产美国许可的导弹等军事合作。根据会后发表的联合文件，美方宣布将重新调整驻日美军，新设“联合作战司令部”，以配合日本将于明年春季设立的“统合作战司令部”。配合“2+2”会谈，韩国国防部长申源湜也在同期访日，三国防长签署关于“安全合作框架”的备忘录，将三国的安全合作制度化。此外，美国、日本、澳大利亚和印度等四国外长于7月29日在东京举行了“四方安全对话”外长会议。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林剑对此回应称：“日美口口声声促进地区和平安全、维护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实则拉帮结伙搞‘小圈子’，操弄集团政治，制造阵营对抗，破坏地区和平、安全与稳定。日美还强化‘延伸威慑’这一冷战产物，谋求所谓‘核遏制力’，加剧地区紧张，引发核扩散与核冲突风险”。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外交部长王毅7月27日在老挝出席第31届东盟地区论坛外长会时表示，美国主导的“印太战略”加剧安全困境，同地区长期和平繁荣的愿景背道而驰。北约插手亚太，势必引发对立对抗，加剧局势紧张，各方须高度警惕，坚决反对。
美日韩安全合作制度化
早在今年4月，日本首相岸田文雄访问华盛顿期间，日美之间重组指挥和控制关系的举措就已初露端倪。而今，如美国驻日本大使伊曼纽尔所言：“这次历史性的‘2+2’会谈将见证我们盟友关系的转型，从着重保护的联盟转向投射力量的联盟。
“面对该地区日益增长的前所未有的威胁，美国和日本将以负责任的方式展示我们将如何应对这些挑战。不仅要确保日本的防务，还要为地区安全作出贡献。”美国负责东亚和太平洋事务助理国务卿康达在会谈开始前表示，“我们对日本的安全条约承诺坚不可摧，我们致力于使用美国一切可用的手段，包括核力量，确保履行这些承诺”。
7月底的这场会谈充满了火药味。奥斯汀在开幕致辞时妄言，中国“正透过胁迫行为，试图改变东海和南海、台湾周边及整个地区的现状”。他还声称，朝鲜的核计划与俄罗斯的深入合作，都威胁到“区域和全球安全”。
会后发布的联合声明中，美日的措辞可谓颠倒黑白，他们称中国的外交政策“是为了自身利益牺牲别人利益，试图重新塑造国际秩序”，还说这种行为“令盟国和整个国际社会感到担忧，是印太及以外地区目前面临的最大战略挑战”。
7月28日，奥斯汀和布林肯在联合新闻发布会上发表讲话，试图向日本保证，即使特朗普回归白宫，美国对日本的安全承诺也将保持不变。特朗普奉行的孤立主义让许多日本官员担忧，一旦他卷土重来，美国是否会对于巩固跟亚洲的联盟体系缺乏兴趣，在关键时刻放弃盟友。
◆美国国防部长奥斯汀和国务卿布林肯、日本外务大臣上川阳子和防卫大臣木原稔在东京举行联合新闻发布会。
早稻田大学亚洲太平洋研究科教授、现代中国研究所所长青山瑠妙评价说：“这次美日联合声明的目标是实现同盟的制度化。这意味着，美日同盟正朝着不受选举结果影响的方向进化”。
7月28日的另一项议程，是美日韩三国防长签署关于“安全合作框架”的备忘录。据悉，三国防长在日本防卫省谈了约一个小时。
日本防卫大臣木原稔介绍说：“备忘录以文件形式发出，这将确保美日韩合作变得更牢固，意味着在面对国际形势变化时也不动摇，这样的合作对朝鲜半岛的和平与稳定至关重要。三国也将以这作为基础，为地区和平与稳定作出贡献”。韩国防长申源湜声称：“在直面朝鲜威胁的形势下，强化合作必不可少。”这也是韩国防长时隔15年首次访日。今年6月，申源湜和木原稔在新加坡举行会晤，就防止再次发生韩国军舰用火控雷达照射日本海上自卫队飞机等问题达成共识。
日媒普遍认为，韩国防长的此次访日对于三国巩固防务合作具有重大意义。日本放送协会（NHK）指出，朝鲜持续发展核导弹和发射军事侦察卫星，日韩周边安保环境日益严峻，加强美日韩安全合作“刻不容缓”。
韩国进步派媒体《京乡新闻》则说，韩美日提升军事合作水平引发担忧，有声音认为，稍有不慎，韩国就会陷入美中冲突的漩涡。“这种合作也可能让韩国在对华和对俄关系中的战略自主性减少”。
◆7月28日，韩国国防部长官申源湜、日本防卫大臣木原稔、美国国防部长奥斯汀（从左向右）签署备忘录。
驻日美军指挥系统升级
美军共有11个联合作战司令部，包括7个地域性司令部、4个职能性司令部。其中当数印度太平洋司令部规模最大，它拥有超过38万名士兵、水手、海军陆战队队员、飞行员、国民警卫队、海岸警卫队和国防部文职人员，负责美国在印太地区的所有军事活动。印太司令部的所谓“辖区”涉及38个国家、14个时区和50%以上的世界人口。
印太司令部的总部设于夏威夷，下面包括多个分支和次级联合司令部，例如驻日美军司令部、驻韩美军司令部、太平洋特种作战司令部等。其中，驻日美军是美国海外驻军中规模最大的部队，由陆军第1军、海军第7舰队、空军第5航空队以及第3陆战远征军组成。其总部位于东京附近的横田空军基地。
根据1960年签订的《美日安保条约》，美国有义务与日本自卫队密切合作，向日本提供海上防御、弹道导弹防御、国内空中管制、通信安全和灾难应对等保障。
驻日美军司令由第5航空队司令兼任，目前由空军中将瑞奇·鲁普（Ricky Rupp）担任这一职位。按照美军的定义，驻日美军司令负责管理双边安全问题、监督联合和双边演习、管理部队地位协定、提高战备水平，此外还需要保障5.4万名军人、1.2万名国防部文职人员以及4.5万名家属的生活质量。
由此可以看出，驻日美军司令部并没有军事指挥权，其主要职责是管理美军基地，以及维持同日本自卫队的关系。一旦爆发战事，如何部署在日美军，指挥权依然落在远在夏威夷的印太司令部。有担忧指出，夏威夷与日本相距较远且存在时差，为了能让日美在突发事态中顺畅合作，应强化驻日美军司令部的权限。
◆2021年，横田空军基地，驻日美军正在对公众进行展示，图中最大的飞机是C-130运输机。
这一次，奥斯汀如此解释升级驻日美军指挥权的意义：“这将是驻日美军自设置以来的最重大改变，也是我们与日本军事关系70年来最强有力的改善举措之一。这些新作战能力和责任的安排，将推进我们的联合吓阻能力”。
在美媒看来，这意味着驻日美军司令部将从主要承担行政职能的角色升级为一个全军种或是联合部队总部，能够与日方策划大规模行动。
杰里·马丁内斯（Jerry Martinez）曾于2016年至2019年担任驻日美军司令。他为升级指挥权的做法叫好，称此举让美日关系“向前迈出了一大步”。“这一举措表明两国高度重视同盟关系，也表明需要确保日本时刻准备好抵御该地区的任何威胁。”他指出，“这也是向潜在威胁发出信号：日本作为一个整体已经训练有素、准备充分，可以随时应对任何挑战”。
◆2016年9月9日，美军展示新的驻日美军指挥旗，上面有鸟居和富士山的图案。
退役海军上将哈里·哈里斯（Harry Harris）亦称，“这极大扩展了驻日美军当前的作用”，相当于承认“美日之间有效的联合规划在日本的重要性”。
美国智库安全政策中心高级研究员、退役海军陆战队上校格兰特·纽瑟姆（Grant Newsham）致力于亚太地区的军事合作研究。“这是很好的第一步，让美国能和日本一起并肩战斗。”他评价说，“接下来有待观察，新的司令部将拥有多大权限？将为其分配哪些军力？如果发生突发事件，它又将承担什么责任？”
此前据美国《防务新闻》网站披露，升级后的驻日美军司令部仍由三星中将指挥，只能负责美军。“这与驻韩美军不同，后者由美国四星上将指挥，一旦发生冲突，他对美韩部队都有作战指挥权”。木原稔表示，美军司令官的军衔仍是悬而未决的问题。奥斯汀则回应说，不排除最终将司令部升格为由四星上将来领导的可能性。他还说，“这是一个逐步渐进的过程……你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落实到位”。英国《经济学人》指出，设立驻日美军“联合作战司令部”将是一个分阶段的过程，其中存在许多未解的问题：司令部的权力、位置、责任区，以及印太地区其他盟友参与行动的范围。“不少问题很敏感，比如涉及美国各军种之间的竞争、日本试图摆脱其战后奉行的和平主义等”。
此外，美国国内政治也可能成为阻碍。《经济学人》称，“联合作战司令部”的成立需得到美国国会的授权及拨款，但由于政治两极分化和即将到来的大选，国会目前很大程度上“陷入瘫痪”。
日本持续强化国防工业
此次美日“2+2”会谈期间，两国还首次讨论了“延伸威慑”问题，该术语用于描述美国承诺使用其核力量来阻止外界对盟友的攻击。美国重申对日本的保护承诺，并表示必要时会动用核武器保卫日本。尽管这一话题是去年美日会谈的议题之一，但今年首次建立了独立的部长级框架。自2010年以来，日美两国的外交与防务部门一直就“延伸威慑”问题进行事务级别磋商。
美国智库兰德公司政治学者青木尚子对此分析说，中国的军事现代化、朝鲜的核武和导弹计划、乌克兰战争中的核威胁，三者一起让日本感到不安。“重要的是，美国要向日本保证其承诺，并向潜在对手发出信号，表明美日同盟依然强大”。
◆2022年，美军鱼鹰式倾转旋翼机在日本城市上空盘旋。
日本《朝日新闻》刊文说，“延伸威慑”部长级会议的举行表明了日本对美国“核保护伞”的依赖性不断增强，这与来自原子弹爆炸地广岛的岸田文雄首相所倡导的“无核武世界”严重背道而驰。
去年5月，岸田在广岛主持召开了七国集团（G7）峰会，当时宣布了以核裁军为重点的“广岛愿景”。但自那以后，核裁军没能取得任何具体进展。“作为核爆受害者，日本一边呼吁核裁军，一边又增强对美国的核依赖，这种矛盾日益加深。”《朝日新闻》如此写道。
除了加强与美韩的联合军事行动，日本近年来还持续强化其国防工业。日本去年宣布计划到2027年将其国防开支翻一番，达到其国内生产总值的2%。日本政府还不断放宽武器出口限制，比如去年年底应美国要求，首次出口在日本生产的“爱国者-3”地对空导弹。美日双方表示，日本还将寻求扩大AIM-120先进中程空对空导弹（AMRAAM）的生产。
今年4月，美日元首在会面期间敲定了“美日防卫产业合作、采购、维护定期磋商机制”（DICAS），意在印太地区强化威慑力和提升美日两国相互协调性。
美国驻日本大使伊曼纽尔说，美日之间的潜在合作涉及飞机维修、导弹生产和军事供应链恢复等。他提到，未来一个重要目标是商讨日本如何扩大生产美国无法大量生产的联合实战武器系统，并对这些武器进行维护。日本防卫省和美国国防部不久前在东京举行了“舰船维护工作组”首次磋商，探讨日企进行美军舰艇大规模维修的机制。
在日媒看来，美军此次设立的“联合作战司令部”，是日本自卫队将成立的“统合作战司令部”的“重要对口单位”。根据联合声明，驻日美军计划在两国之间成立一个工作组，以“加强与‘统合作战司令部’的合作”，并推动“明确界定两国指挥和控制机构之间的关系”等问题进行磋商。
按照日方的计划，“统合作战司令部”将在2025年3月前成立，具有240人规模，目的是为了优化陆海空三个自卫队的指挥系统。美国和日本还同意采取其他防御措施，包括联合开发导弹和在离岛共同部署军事人员。前美国国防部官员、目前任职于美国企业研究所的扎克·库珀（Zack Cooper）表示，预计日本的新指挥部将设在防卫省的地下室。
◆2024年7月，横田空军基地，美国空军的一位直升机飞行员。
纽瑟姆分析说，日本自卫队需要在招募士兵、购买武器和后勤方面进行巨额投资。“日本需要做一些实际的事情来为战争做准备。然后他们需要问自己，‘打算如何与美国人联合起来作战？有没有做必要的计划和培训？这样就能直接投入并处理现实世界的突发事件了吗？’”
日本佳能全球战略研究所研究主任、资深外交官宫家邦彦对此深表忧虑。“此次美方（升级军事指挥系统）的举动意味着他们的态度是认真的。美国人是真想和日本一起打仗。去打谁？我不知道。无论谁想用武力改变现状，我们可能都不得不去战斗。”他向美国之音如此表示。
伴随美日军事合作的升级，美国在亚洲的另一盟友——菲律宾也卷入其中。今年7月8日，日本和菲律宾签署《相互准入协议》(RAA)，允许两国军队进入对方国家进行联合军事训练。更早的4月11日，日本、菲律宾和美国领导人在华盛顿召开了史无前例的三方峰会。
结束对日本的访问后，布林肯与奥斯汀马不停蹄赶往马尼拉，于7月30日与菲律宾外长马纳罗、防长特奥多罗举行美菲“2+2”会谈。访问期间，美方宣布了价值5亿美元的军事援助计划，称其为“帮助菲律宾武装部队和海岸警卫队现代化的一代人一次的投资”。
菲律宾GMA新闻网声称，随着眼下中菲在南海争议领土上的摩擦不断，布林肯和奥斯汀出席此次“2+2”会谈，凸显了美方对盟友的高调支持。
莫斯科国立大学亚非学院院长阿列克谢·马斯洛夫认为，美国正在东亚和东南亚建立各种集团，菲律宾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然而，美国与菲律宾加强军事联系，不仅不会增强后者的防御能力，反而会破坏该地区多年来建立的综合安全体系”。
◆2023年6月，菲律宾海岸警卫队和日本海上保安厅的船只在丹巴海岸参加菲律宾、日本和美国首次三边海岸警卫队演习。
对于美方近来的举动，俄罗斯外交部新闻出版司副司长安德烈·纳斯塔辛表示，美国和日本似乎以朝鲜、中国和俄罗斯的威胁为借口，开始为亚太地区发生大规模武装冲突做准备。“我们一再警告，此类活动只会加剧亚太地区紧张局势和军备竞赛……我们的防务建设已充分考虑到日本与美国及非该区域北约国家在内的其他国家联合在俄罗斯边境附近进行的挑衅活动，并将不可避免采取适当反制措施。此外，我们也正与中国和朝鲜等合作伙伴就此问题进行适当协调”。
排版 / 王伟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