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在印度古瓦哈提举行守夜活动，悼念遇害的女实习医生。
文丨一墨
编辑丨漆菲
连续多起性暴力事件，让印度政府颜面扫地。
时隔大半个月后，印度总理莫迪于8月25日首次回应女实习医生遭奸杀案。他表示，女性安全对印度很重要，针对女性的犯罪是最大的犯罪，不管罪犯是谁，都不会被饶恕。他还强调，政府正在加强法律，以确保侵害女性的罪犯受到严厉惩治。
遇害的女实习医生来自印度西孟加拉邦首府加尔各答的一所医院。当地时间8月9日凌晨，她在值班36小时后到研讨室休息时惨遭奸杀。她的全身多处骨折与出血，头部遭到猛烈撞击，眼镜碎片更是刺入她的双眼。
◆发生奸杀案的加尔各答RG Kar医学院附属医院正门。
该事件发生仅四天后，马哈拉施特拉邦两名4岁女童在学校厕所遭到清洁工的性侵。为此，愤怒的家长带人砸毁学校，并封锁了当地铁路。同一时期，拉贾斯坦邦一名15岁女孩放羊时被绑架并遭轮奸，女孩因流血过多被紧急送医；北阿坎德邦一名16岁女孩在公交车上遭轮奸，包括司机在内的5名嫌疑人被捕；马哈拉施特拉邦一名10岁女孩遭叔叔性侵后被勒死，遗体被遗弃在离家不远的甘蔗田里。
2012年德里黑公交轮奸案发生后，印度政府出台加重对性暴力和性侵罪行惩罚的法律。然而，针对女性的犯罪问题依然猖獗且司空见惯，类似新闻仍在源源不断传递着印度女性的悲惨命运。
遇害者家属“失去耐心”
女实习医生被奸杀后，警方很快通过现场发现的蓝牙耳机锁定了犯罪嫌疑人罗伊（Sanjoy Roy），并于8月10日将其逮捕。警方称，这名33岁的男子是一名训练有素的拳击手。经调查，该男子至少结过四次婚，并曾有虐待妻子的行为。
然而，8月23日，罗伊推翻了此前的证词，声称自己遭到“陷害”。被捕后罗伊起初承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甚至还帮助调查人员还原了作案细节。
如今他的翻案，使该案陷入更大的阴谋论中。截至目前，案件仍在调查中。印度中央调查局（CBI）称，当地警方涉嫌试图掩盖这起奸杀案，因为当他们调查时，犯罪现场已被“改变”。对于嫌疑人的翻案，印度中央调查局称，有过硬的“技术和科学证据”证明，罗伊曾出现在案发现场。
◆监控拍到，罗伊曾出入案发地点附近的走廊。
遇害女医生的父母也对此感到愤慨。据《印度时报》8月24日报道，女医生的父母对这起案件的调查进展感到沮丧，称已事发14天，警察还没破案，“我们已经失去耐心”。
受害者的父亲认为，案发地点被人故意篡改，是调查被拖延的原因之一。据他称，自己一开始接到学院高层电话说，受害者是自杀的。警方还一度推三阻四，不让他们看女儿的尸体。因此，他们怀疑多名医院高层都参与了这起犯罪，罗伊只是他们的替罪羊。
◆案发医院遭到不明人士的破坏。
受害者父母也恳求印度政府介入调查，并呼吁人们不要在社交媒体上传播虚假消息，以及女儿的照片，“请不要让她成为任何人的工具”。
女实习医生的悲惨遭遇，惹怒了整个印度社会。该国多地爆发抗议活动，民众不仅要求严惩凶手，也抨击医院与政府的无能。
印度多地的医学协会8月13日呼吁公立医院的医生无限期停止医疗服务，以督促政府快速审理此案，还要求建立“一个保护医护人员健康的委员会”，采取措施改善医生——特别是女医生的安全。德里、马哈拉施特拉邦等地公立医院的医护人员纷纷宣布停止医疗服务，导致这些区域的公立医疗服务无法运作。
印度独立日前夕，数万人于8月14日晚在加尔各答街头发起规模浩大的“夺回夜晚”（Reclaim the Night）游行。当晚，德里、海德拉巴、孟买等大城市也举行了相应的声援活动。
◆8月14日，印度独立日前夜，人们在加尔各答街头发起名为“夺回夜晚”（Reclaim the Night）游行活动。
印度最大医生团体印度医学协会（IMA）致信莫迪，要求彻查该案件。在8月15日纪念印度独立日的活动中，莫迪表示，印度人应该“认真反思针对我们的母亲、姐妹和女儿的暴行”。
从8月17日开始，印度全国执业医生举行为期24小时的全国大罢工，除了急诊病人外，不再接待其他病人。印度住院医生协会秘书长潘迪声称，当日有30万名医生参加了抗议活动。这让印度的医疗服务“陷入瘫痪”。为了应对医生的罢工，印度政府8月20日宣布将所有政府医院的安保人员增加25%，并部署法警以应对紧急情况。
◆8月18日，旁遮普邦阿姆利则，当代女性团体发起示威活动。
8月27日，加尔各答的抗议者再次发起示威活动，指责西孟加拉邦首席部长玛玛塔·班纳吉（Mamata Banerjee）对此案处理不当，要求他引咎辞职。当地警方使用水炮和催泪瓦斯驱散了这些抗议者。
女性权益团体“印度人民反对强奸”（PARI）创始人、知名女性活动家约吉塔·芭芭纳（Yogita Bhayana）向《凤凰周刊》介绍说，“目前相关抗议还在进行，不过势头有所减弱。”自事件发生后，她所在的组织为了替受害者伸张正义，一直到处奔走。
近期，约吉塔也致信莫迪，要求他在议会召开特别会议，讨论女性安全保障问题。约吉塔向《凤凰周刊》展示了信件内容。信中，她不仅列举了近期发生在印度的多起性暴力事件，还建议议会每年召开为期两天的特别会议，专门讨论和制定有关女性安全、权利和赋权的政策，并声称各级政府都应将“女性安全”视为紧迫问题。
居住在赛恩提亚的印度人穆恪杰（Bilas Mukherjee）告诉《凤凰周刊》，“我所在的城市仍有抗议活动，大家希望能为女性争取到更安全的环境。”赛恩提亚距离加尔各答仅200公里左右，同样位于西孟加拉邦。
受害者父母至今不愿相信他们的女儿在工作场所会遭遇“如此野蛮”的事情。亦有医疗界人士提到，针对医院的安全措施几乎不存在，因为没人认为医院会是冲突地区。然而，印度医学协会2015年发布的一项调查显示，印度75%的医生在工作中面临暴力。
◆8月12日，海得拉巴，当地医生团体举行守夜活动，悼念遇害的女实习医生。
这一次，抗议的医生们手举写着“拯救我们的医生，拯救我们的未来”的标语。除了性暴力外，很多医生同样强调了针对医务工作者的暴力事件，以及愤怒的患者或其家人对他们的威胁。
◆8月17日，北方邦普拉亚格拉杰，当地医务人员手持蜡烛，悼念被奸杀的女实习医生。
面对压力，印度最高法院下令在犯罪发生的医院部署联邦准军事部队，为此事发生后感到不安全的女医生提供保护。最高法院还建议工作组考虑通过为女性员工设置独立休息室、完善校园照明、扩大监控覆盖范围以及建立员工小组定期进行安全审计等措施来保护职工安全，并要求专责小组在三周内提交初步报告，两个月内提交最终报告。
加尔各答所在的西孟加拉邦政府则准备在医院实施一项名为“夜间帮助者”的计划。按计划，女医生将拥有指定的安全区和厕所、一个连接到警报系统的应用程序等。该计划还建议，“尽可能”避免让女员工上夜班。
◆印度政府为改善女性安全环境而设立的女性安全小屋。
法律起不到作用
女实习医生的惨剧，让人想起12年前的德里黑公交轮奸案。
2012年12月16日，23岁的医学实习生乔蒂·辛格（Jyoti Singh）与男友看完电影后，乘公交车回家。然而途中，乔蒂遭到包括司机在内的6名男子的虐待和轮奸，她的男友也遭到殴打。医疗报告显示，乔蒂的腹部、肠道和生殖器都受到重伤，她的下体被施暴者残忍地用铁棍捅伤，以至于肠子被捅破。最终她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
◆德里黑公交案中的涉事车辆。
由于印度法律不允许媒体公布强奸受害者的名字，因此乔蒂被广泛称为“Nirbhaya”，意为“无所畏惧”。而她的斗争和死亡也成为世界各地妇女抵抗强奸的象征。
这起事件后，印度多地爆发大规模抗议活动。游行队伍中，许多抗议者拿着蜡烛，穿着黑色连衣裙；有人将黑布贴在嘴巴上；不少人还进行绝食抗议等。除了印度，周边的尼泊尔、斯里兰卡等国民众也参与进来。时任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则表示，对女性的暴力行为绝不能被原谅，永远不能容忍。
◆2012年德里黑公交轮奸案发生后，印度民众举行规模浩大的抗议活动，警方使用水炮驱散示威者。
直到2020年3月，德里黑公交案迎来终结。六名嫌犯中的四人被处以绞刑。一人因未成年被判三年，还有一人早在审判前就已自杀身亡，也有人说他是遭遇了谋杀。
为了平息众怒，印度政府自2013年起出台多项措施来保护女性。例如，泰米尔纳德邦政府推出一项13点行动计划，确保当地女性的安全，并将性暴力案件视为严重犯罪等；卡纳塔克邦开通一条全天候专用帮助女性的热线，该热线用来登记女性所受性暴力的投诉，由警方亲自运营；喜马偕尔邦政府成立了多级委员会，来审查所有针对妇女的犯罪案件的进展情况。
印度2013年通过《刑法修正案》扩大了对“强奸罪”的行为的定义，强化了对性侵、偷窥、跟踪行为的惩罚力度。印度议会则于2015年通过一项“青少年司法法案”，规定如果16岁和17岁的未成年人犯下强奸或谋杀等严重罪行，可按成年人进行量刑处理。
2018年，印控克什米尔地区和北方邦两起恶性强奸案令印度举国震惊，莫迪召开内阁紧急会议，签署了一项新法案：性侵12岁以下女童可被判处死刑。
除了加重量刑，印度政府还为强奸类案件引入加速应对机制，强制要求所有强奸案必须在两个月内完成调查、两个月内完成审理。印度内阁会议通过另一项重要决议：政府将汇集性犯罪者的个人信息，建立一个全国性的“性侵者数据库”，以加强对该类人群的监控、减少性侵恶行，除了身份证号、家庭地址等个人信息外，被登记者的生物体征信息——如DNA样本和指纹也将被数据库收录。
作为配套措施，印度还设立了“Nirbhaya基金”，旨在解决女性在公共场所的安全问题。截至2023年年底，德里在重要的公共场所安装了超过24.6万台监控摄像头。德里首席部长凯杰里瓦尔（Arvind Kejriwal）称，德里每平方英里安装的闭路电视摄像机数量在全球150个城市中排名第一。
在“Nirbhaya基金”的支持下，2023年，加尔各答警方计划将该地区的监控摄像头数量增加到约1万台。孟买、艾哈迈达巴德、班加罗尔等多个城市也开始计划利用技术辅助智能警务和安全管理。
然而，无论是严苛的法律还是保障性措施，始终未能取得预期效果。据印度国家犯罪记录局统计，2022年，警方记录强奸案31516起，较2021年增加20%，这意味着平均每天近90起。此外，印度当局在2022年调查了近4.5万起强奸案，但在法庭审理的案件中，只有5000多起得到了有罪判决——定罪率为27.4%，低于谋杀、绑架和其他暴力犯罪案件的定罪率。
据英国广播公司披露，2016年至2022年，印度针对女性的犯罪案件逐年上升，数量从2016年的338954起增加到2021年的428278起，增长了26.4%。其中2020年有所降低，这是因为当年该国大部分地区因疫情而被封锁。外界认为，真实数据应该要高得多，由于羞耻感和其他原因，很多女性未敢报案。
讽刺的是，女实习医生被奸杀所在地加尔各答，是印度“对女性而言黑夜最安全的城市”。2023年，印度国家犯罪记录局的报告称，加尔各答是印度19个大都市中强奸案数量最少的，2021年全年仅有11起。相比之下，首都德里当年的强奸案数量为1226起。
公务员成了帮凶
近期的抗议中，印度医生强烈要求政府制定更严格的法律来保护他们，包括将任何对值班医务人员的攻击定为犯罪，以及不能被保释。印度医学协会主席RV Asokan吐槽说，尽管印度25个邦有一些法律防止对医护人员实施暴力，但定罪“几乎不存在”。
印度律师兼女性权益活动家弗林达·葛洛法（Vrinda Grover）认为，法律对医护人员的保护一直达不到目的，部分原因是政府没能严格执法。弗林达透露，她曾查阅过有关案件，发现调查者几乎没受过专业训练，且调查工作做得非常不专业和敷衍。弗林达指出，如果政府只是在人们组织抗议活动后才采取行动，意味着“这个体制已经失去功能，我们将不会看到性暴力的终结”。
“在印度刑法中，强奸是不可保释的罪行。”印度犯罪心理学家卡普尔（Anuja Trehan Kapur）指出，“但由于许多案件罪证不足，嫌疑人不仅得以保释，还经常会得到警察、政客等人的庇护。”卡普尔曾在2012年协助政府侦办过德里黑公交轮奸案。
卡普尔所言不虚。最近女实习医生遇害案中，犯罪嫌疑人罗伊被爆与当地多名高级警官关系密切，曾以“公民志愿者”的身份派驻到案发医院的警察哨所，负责维护病患秩序。
在性暴力上，最可怕的不是公务员的不尽责，而是他们充当帮凶甚至亲自行凶。
印度一家选举权利机构近期发布的报告显示，在印度中央及各邦，有多达151名现任议员涉嫌针对妇女实施犯罪，其中执政党印度人民党是重灾区，其涉案议员人数最多，达到54人。
就在6月下旬，印人党一名少数族裔领导人被指控在北阿坎德邦涉嫌奸杀害一名13岁女孩，并将死者遗弃在高速公路上。印人党在卡纳塔克邦的领导人德瓦拉吉·高达（Devaraje Gowda）也曾因涉嫌强奸而被拘捕。更讽刺的是，2022年4月，北方邦一名13岁女孩被多名男子轮奸后到警局报案时，却惨遭警察强奸。
在涉及宗教和少数民族问题上，印度政府更是明目张胆纵容性暴力的发生，例如印度军方多次被爆出在印控克什米尔地区对当地居民实施强奸行为。而在2022年，古吉拉特邦政府以庆祝印度独立75周年的名义，对2002年骚乱期间强奸与谋杀案中的11名被告给予了豁免，当时，这11名男子轮奸了一名怀有5个月身孕的穆斯林女性。这一行为在最高法院引起质疑并在多地引发抗议活动。
性暴力频发的土壤
不少学者认为，印度性暴力问题，植根于该国根深蒂固的父权主义。
印度反性暴组织“Sayfty”创办人舒如提（Shruti Kapoor）指出，印度是一个父权社会，所以更重视男性，女性则被视为二等公民。穆恪杰也认为，“大男子主义社会”是印度强奸率上升的主要原因之一。“在这样的社会中，女性的地位很低，许多男性觉得女性生来就是要被利用的。”
2012年的德里黑公交案中，凶手之一的穆克什·辛格（Mukesh Singh）不仅没有反思自己的罪恶，反而狡辩说，“一个正派女孩是不会在晚上9点四处游荡的，对于强奸，女孩负有远比男孩更大的责任”。此人还将乔蒂的死归咎于她本人。“当被强奸时，她不应该反击。她应该保持沉默，并允许被强奸。”穆克什说，“如果她不反抗，她就不会被打。”
即便到了2021年，还有印度议员恬不知耻地向女性喊话说：“当强奸不可避免时，那就躺下享受。”身为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的沙拉德（Sharad Arvind Bobde）在强奸案的听证会上，建议强奸犯娶受害人换来免罪。
除了公共场合不安全，印度女性也面临来自家庭的性暴力。印度历史学家乌玛（Uma Chakravarti）表示，印度女性仍被认为没有能力独立自主。“如果我们的女儿选择过传统婚姻之外的生活，就会遭受很多暴力。”
印度国家犯罪记录局2020年发布的数据显示，该国的强奸案中，多达95.6%的犯罪分子都是受害者认识的人。另据印度政府2019年-2021年进行的全国家庭健康调查，在18岁至49岁曾遭受性暴力的已婚妇女中，83%的人称其现任丈夫是性暴力实施者，13%的人称其前夫是性暴力实施者。
然而，婚内强奸行为在印度并不构成犯罪。虽然社会活动人士一直在努力推动法律改革，但面对保守派的阻力，他们认为国家干预可能会破坏印度的婚姻传统。
除了传统观念，性暴力还与女性的经济地位有关。虽然过去十年来，数百万印度女性加入了城市劳动力大军，但与其他国家相比，其劳动参与率仍然很低，所占比例不到三分之一。而在政府部门，男性的数量更是远超女性。
经济地位的丧失，也让印度女性在婚姻中处于劣势地位。世界银行此前的调查显示，印度农村95%的婚姻中，女性要支付嫁妆。尽管此举早在1961年就遭到印度政府的取缔，但长期以来，新娘家向新郎家赠送现金、黄金等昂贵物品的传统仍然保持着。
这种不平等关系中，性暴力都是小事。据相关人士披露，印度新娘经常因没有带来足够的嫁妆而受到骚扰——每年有数千人被丈夫及婆家人杀害，她们大多数被烧死，并被伪装成意外事故。为了遏制“嫁妆死亡”发生，政府出台过严厉的法律，但收效不佳。2017年至2022年，印度有35493名新娘因嫁妆不足被杀害，其中大部分来自印度北方，达到11874人，平均每天有6人死亡。
虽然加入劳动市场，能改善家庭地位，但出门后的安全是印度女性面临的另一重大挑战。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第一副总裁吉塔·戈皮纳特认为，如果要让更多女性进入劳动市场，必须保障工作场所的安全，“不必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绝对是（女性的）一项基本权利”。
◆为了安全，很多印度女性会选择乘坐突突车出行，而不使用公共交通。
身为教师的穆恪杰认为，要想彻底解决印度的性暴力问题，也要做好教育工作。“相比北部，印度南部的教育环境更好，思想更开放，性暴力事件也更少。”不过，穆恪杰向《凤凰周刊》坦言，“这些问题是社会问题，要想解决它们，需要民众思想的转变，而思想的转变需要漫长时间。”
如此背景下，印度人已然习惯了这种循环：发生强奸案、引起愤怒、政府承诺惩治、一切照旧。
排版 / 朱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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