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斯与特朗普的首次正面交锋吸引外界高度关注。
编辑丨漆菲
当地时间9月10日，美国副总统哈里斯和前总统特朗普的首场电视辩论在宾夕法尼亚费城的国家宪法中心举行。
这是两位候选人首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正面交锋。辩论持续约90分钟，哈里斯的表现明显占优，她利用特朗普的性格弱点一次次设套，对手则屡屡上钩，以至于忘记追问哈里斯的弱点。
不少分析人士在观战后表示，特朗普在辩论中不断将之前攻击拜登的话术套用在哈里斯身上，结果被后者使用“你面对的是我，不是拜登”，或强调特朗普“总是纠结于过去，我面向的是未来”这类表述化解掉。
不过截至目前，辩论对民调的影响并不显著，双方铁杆支持者的立场坚定。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委托民调机构SSRS开展的即时调查显示，观看了这场辩论的登记选民中，82%的人表示辩论不会影响他们的投票选择；14%的人表示辩论会让他们重新考虑，但还没有改变主意；4%的人表示，辩论改变了他们的想法。此外，63%收看了辩论的观众认为哈里斯获胜，37%认为特朗普获胜。而辩论前，民众认为两人获胜概率均为50%。
◆9月10日，哈里斯和特朗普的辩论在宾夕法尼亚费城国家宪法中心举行。
辩论结束后，特朗普在社交平台连发多条消息庆祝胜利，称这是他“最棒的一次辩论，因为辩论是‘三对一’”——他指的是两位主持人在现场多次澄清自己的发言。特朗普竞选团队发言人指责主持人只对特朗普的话进行反驳。
哈里斯则回应说，“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今晚，我认为我向美国民众陈述了哪些是利害攸关的事情。”
哈里斯充分准备
在外界看来，本场辩论对哈里斯尤为重要，她需要让选民有机会认识她。美国《纽约时报》与西恩纳学院的民调显示，在可能投票的选民中，28%的人认为需要多了解哈里斯，仅有9%的人称需要多了解特朗普。
◆选民在拉斯维加斯的一家夜店观看辩论。
正因此，哈里斯对这场辩论的重视程度和准备远胜对手。辩论开始前几天，哈里斯在匹兹堡的一家酒店扎营，进行高强度的辩论训练，并模拟了完整的舞台和仿真的电视灯光。
据美国《国会山报》报道，哈里斯的顾问菲利普·雷内斯（Philippe Reines）在模拟辩论中采用沉浸式表演，穿着特朗普风格的宽松西装，戴上一样的橙色假发，脚踩三英寸厚底鞋，以匹配特朗普的身高。
这不是雷内斯第一次扮演特朗普，他曾长期担任前国务卿希拉里的助理，2016年希拉里竞选总统时，他也曾为希拉里进行类似的模拟排练。在希拉里败选后的这些年里，雷内斯经常反思如何塑造特朗普的形象。为了做准备，雷内斯还观看了特朗普参与过的15场共和党初选辩论和演讲，每场达三遍以上。
◆菲利普·雷内斯曾长期担任希拉里的顾问，图为雷内斯2011年在华盛顿办公室。
相比之下，特朗普的准备更为随性，他的团队将辩论话题聚焦在政策解读上，他们试图让特朗普回顾自己的执政记录，但在三大核心议题（移民、经济、堕胎）上，特朗普都没有发挥好。
此次辩论规定，一方发言时，另一方的麦克风将被自动静音。这样的方式原本不利于检察官出身的哈里斯对特朗普进行随机盘问。但静音似乎没有太影响哈里斯，她的肢体语言格外引人关注，她经常在讲话时看着特朗普，做出质疑、难以置信的表情，反而是特朗普有些回避哈里斯的目光。
◆在对方发言时，另一方的麦克风处于静音状态，哈里斯变表情包。
根据Statista的综合数据统计，本场辩论中，经济、移民和堕胎相关词汇出现得最为频繁；乌克兰、医疗保健和就业等话题未被频繁提及。
◆辩论中所反映的选民最关切议题排名。
二人激烈交锋
此次辩论是两人的首次见面。开场时，身穿深色西装的哈里斯主动走向特朗普介绍自己，两人还握了手，特朗普和拜登6月辩论时完全跳过了这一礼节。
◆特朗普与哈里斯握手。
不过，友好的氛围转瞬即逝，两人很快围绕经济问题展开激烈交锋。哈里斯将自己的经济议程和中产阶级成长经历与特朗普进行了对比，称特朗普提高关税的提议是“特朗普销售税”，并批评了他的延长富人减税期限的计划。
“我实际上是这个舞台上唯一一个制定了提升美国中产阶级和劳动人民计划的人。”她说，“特朗普实际上没有为你们制定计划，因为他更感兴趣的是为自己辩护，而不是照顾你们。”
特朗普则大肆宣扬其关税计划，抨击哈里斯任职期间美国经历了严重通胀，尽管已经缓解，但许多美国人仍未摆脱困境。特朗普坚称，新冠疫情前，他治下的美国经济一直非常强劲。“她是个马克思主义者。”特朗普攻击对手说，“她的父亲就是一位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教授。”
特朗普讲话时，哈里斯不断摇头，偶尔用手托着下巴，用怀疑的眼光惊讶地看着对手。
◆美国通胀一直选民最关切的问题，哈里斯宣布她将在当选后禁止食品价格欺诈。图为9月2日，纽约的Whole Foods Market超市。
在讨论美国选民关注的第二大议题——堕胎问题时，特朗普一度陷入尴尬。2022年，美国最高法院推翻了维护女性堕胎权的罗诉韦德案（Roe v. Wade）裁决，其中三名投赞成票的大法官是特朗普担任总统时提名的。
在被主持人要求澄清对堕胎问题的立场时，特朗普拒绝透露他是否会否决一项全国性的堕胎禁令，但他表示不会支持这样的禁令，并称堕胎问题最好留给各州自行决定。特朗普还指责民主党“太激进”，“竟然希望允许怀孕九个月（足月）的女性堕胎”。
这种表述为哈里斯提供了反击的机会。哈里斯说，关于女性会在足月妊娠后要求堕胎的想法“是对美国女性的侮辱”，并强调美国没有任何州允许女性在怀孕九个月后堕胎。“特朗普不应该对女性指手画脚，不应该说教她们该如何对待自己的身体。”她直言。
当主持人转向特朗普最有优势的议题——移民问题时，他试图将美国的边境危机归咎于拜登和哈里斯，同时承诺上台后会实施“美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遣返行动”。他表示，哈里斯等民主党人为获得选票放行大量移民入境，相当于允许“数以百万计罪犯、恐怖分子、毒贩涌入美国”，这会推高美国犯罪率。
当主持人敦促哈里斯对边境政策面临的批评作出回应时，哈里斯开始抨击特朗普破坏了一项两党边境安全法案。该法案将授权总统在过境人数过多时停止处理寻求庇护者。同时，这项措施将增加合法移民美国人员的数量。哈里斯说，“他宁愿把这个问题当做竞选议题，也不愿解决。”
紧接着，哈里斯迅速转移话题，讽刺特朗普的竞选集会演说无聊透顶，导致很多人提前离席。
这让特朗普十分不爽，他似乎忘记了继续追问对方在移民政策上的弱点，转为为自己的集会辩护。“首先，让我对集会做出回应，人们不会离开我的集会。我们的集会规模最大，是政治史上最令人难以置信的集会。”他随后反击称，美国正处于第三次世界大战的边缘，在拜登-哈里斯政府的领导下，美国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过去一个月，特朗普经常对哈里斯集会的高人气感到嫉妒，并在社交媒体上称哈里斯使用人工智能制作了虚假人群的图像和视频。
这次被戳中后，特朗普开启上头模式，他重复了社交媒体上一个毫无根据的说法，称海地移民正在前往俄亥俄州斯普林菲尔德等地，而且“吃狗肉……他们在吃那里居民的宠物，在我们的国家正在上演这种事件，这是一种耻辱”。此前他的竞选搭档、参议员万斯（JD Vance）也曾放大过这一说法。哈里斯对此嗤之以鼻，这些谣言也被主持人现场澄清。
哈里斯还详细列举了特朗普面临的法律问题，称他是“一个因国家安全罪、经济罪、干预选举而被起诉的人，还被判定性侵，他下一次出现在法庭的重要时间是在11月，届时将接受自己的刑事判决”。
特朗普情绪激动地回应道，这些指控是出于政治动机。“我之所以头部中弹，可能就是因为他们说我的那些话。”今年7月，特朗普在宾夕法尼亚州的集会上遭遇未遂暗杀，这起事件也一度成为他在竞选中的加分项。
◆哈里斯在辩论间隙看手表。
就外交政策相互指责
两位候选人还就外交政策互相指责，尤其是巴以冲突问题。特朗普说，“她憎恨以色列，如果她当选总统，我相信两年内以色列将不复存在。”
哈里斯反击道，“世界各国领导人都会嘲笑特朗普”，并补充说：“他试图再次使用分裂手段，并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使人们不能聚焦于众所周知的现实，即特朗普在国家安全和外交政策上是软弱的、错误的。”
对于拜登政府的国际政策，特朗普展现出不以为然的态度，并称其他国家的领袖也认为拜登政府“软弱无能”。
在涉及俄乌冲突问题上，特朗普多次拒绝回答他是否希望乌克兰赢得战争的问题，他鼓吹自己有能力谈成俄乌和平协议，并断言俄总统普京之所以决定出兵乌克兰，与其不尊重拜登不无关系。特朗普还说，如果当初是他执政，普京就不会发动战争。
哈里斯则回应说，在特朗普的领导下，乌克兰战争将会很快结束，因为他会把胜利“拱手让给普京”，她对特朗普说：“普京会把你当午餐吃掉。”
◆墙上的倒计时钟提醒他们还剩多少时间回答问题。
辩论中，双方在谈到美国经济问题时提及中国，哈里斯指责特朗普“引发贸易战”，并称这让美国消费者付出更多。“我的对手有一个计划，我称之为‘特朗普销售税’，即对你赖以生存的日常用品征收20%的税。”哈里斯还指责特朗普向中国出售美国芯片，帮助其提升军事现代化。
特朗普对此驳斥说，“我从中国那里征收到数十亿美元的税收，但美国国内产品价格不会因此提高，受到价格影响首当其冲的是中国。”不过，这样的说法此前已遭到经济学者的反驳。
特朗普还重申他在提名演说中提过的说法，指许多中国企业在墨西哥兴建大型汽车厂，希望销售产品到美国。特朗普说，他要对这些汽车施加高额关税，“不让它们进到我们的国家”。
特朗普曾多次表态，若再次当选，会对各国产品征收10%到20%的关税，针对中国会更高，会达到60%。
哈里斯在辩论中指责，特朗普担任总统任内并没有保障美国的利益。她主张，美国的对华政策“应该要确保美国赢得21世纪的竞争”，因此要“专注于美国跟盟友的关系，专注于投资本土的科技，这样美国才能在人工智能、量子计算领域获胜”。
外界普遍认为，若哈里斯当选总统，大概率会延续拜登政府的政策，也就是透过外交管道继续与中国沟通、管控冲突。她的竞选网站指出，“不会容忍来自中国或任何竞争者的不公平贸易行为”。
“有效干扰对手，却未能阐明政策”
辩论结束当晚，哈里斯收获一颗胜利果实。美国知名女歌手泰勒·斯威夫特在社交媒体上称赞她是“战士”，宣布将投票给民主党阵营。斯威夫特仅在社交媒体Instagram上就拥有2.8亿粉丝。鉴于她的影响力，两个候选人都积极争取她的支持。美国社交媒体曾一度流传斯威夫特已“背书”特朗普。
在外界看来，哈里斯此次的辩论策略是反复设置陷阱，激怒和扰乱特朗普的节奏。交锋过程中，哈里斯几乎在每一次回答中都夹杂着这一战术，让特朗普主动失控和犯错。例如哈里斯在辩论中提到：“世界各国领导人都在嘲笑他，军方领导人称他为耻辱，特朗普是被8100万选民（2020年投票给拜登的人数）解雇的。”
很明显，特朗普在后面的讲话中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强势。
路透社采访到的竞选策略师罗恩·邦让等共和党人承认，哈里斯惹恼了特朗普，致其未能就非法移民等议题施展有效攻击，但他们强调，哈里斯的表现暂不足以让选民确信应投票给她。
◆哈里斯在辩论中重现了前参议员约翰·麦凯恩2017年投票反对废除《平价医疗法案》时所用的拇指向下的手势。
CNN的文章认为，特朗普最大的失败是没有探究哈里斯的弱点。“在哈里斯准备的剧本中，她要表现得很强，但偶尔被出其不意地逼入防守状态时，哈里斯也会很挣扎，只可惜特朗普创造的这种时刻太少了，不足以让对手感到不快。”该文章写道，直到最后总结发言时，特朗普才说出了最有力的结语——哈里斯过去三年多来作为拜登的副总统，并没有做过她现在承诺要做的事情。
“尽管辩论有很多亮点，但似乎并没出现足以从根本上改变11月大选格局的致命一击。”《纽约时报》评论说，“哈里斯试图把特朗普描绘成压榨中产阶级的亿万富翁和大企业的朋友。特朗普称哈里斯在政策上无足轻重，过于倾向自由派，以至于无法领导这个国家。”
美国新闻网站Politico则指出，哈里斯的策略在长达90分钟的辩论中有效地让特朗普处于守势，但代价是，她没有时间向不熟悉自己的选民介绍自己，并阐述自己的政策愿景。
美国《华尔街日报》亦认为，哈里斯没能有效谈论政策是个遗憾。“观众原本希望这场辩论会成为哈里斯解释、回应拜登政府执政期间‘不良记录’的时刻，但哈里斯几乎在每一个被直接问到的问题上巧妙转移了话题，主持人和特朗普都没继续施压要求她解释遗漏之处。结果是，许多美国人对哈里斯过去和未来的政策一无所知。”
◆辩论结束后，特朗普与福克斯新闻主持人肖恩·汉尼提进行交谈。
这次辩论的主持人、美国广播公司（ABC）主播大卫·穆尔（David Muir）和林西·戴维斯（Linsey Davis）因其出色表现广受赞誉。他们多次有效地将讨论引向关于经济、移民、堕胎等关键话题方面，并在必要时对特朗普的“胡言乱语”做出事实澄清。这一表现与拜登和特朗普6月在CNN的辩论形成鲜明对比，当时主持人屡屡错过澄清事实的机会。
只不过，这一做法引来部分共和党人的不满。“这两名主持人可能都是民主党全国委员会的雇员。”共和党参议员林赛·格雷厄姆（Lindsey Graham）在推特上写道。保守派脱口秀主持人和活动家查理·柯克（Charlie Kirk）亦称，“这不是一场辩论，而是一场公开审判，法官、陪审团和凶手都是ABC新闻。”
经过这次辩论，哈里斯的阵营士气更为高涨，其团队9月10日抛出消息称，哈里斯“已准备好在10月进行第二场辩论”。
特朗普当天接受福克斯新闻采访时回应说，“如果你是一名职业拳击手，当你输了，才会立即想要再进行一场比赛。”他还说，会考虑再进行一次辩论，前提是让辩论“在公平的网络平台上进行”。
辩论次日，特朗普和哈里斯都参加了“9·11”事件23周年的纪念活动。之后，他们将继续投入到竞选活动中，哈里斯于9月12日前往北卡罗来纳州，特朗普则前往亚利桑那州。
值得注意的是，本次辩论地宾夕法尼亚州也是关键摇摆州。截至目前，特朗普在七个摇摆州不是与哈里斯不相上下，就是以微幅优势领先，竞争日趋激烈。美联社推断，哈里斯的表现预示着接下来的总统竞选将伴随更多争议，更具竞争性。
排版 / 夏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