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十二军文工团老战士文集》|| 烽火岁月(王建敏、张佩兰)
文摘
2024-09-30 23:32
北京
我父亲是南京金陵大学的教授。1937年7月,日本侵略中国的战争爆发了。学校在南京办不下去了,父亲随校去了成都,母亲拉扯着我们兄妹六人回山西沁县老家躲“兵荒”。几乎每天看到小鬼子到处烧房子,杀人像割麦一样,阎锡山和国民党的部队如羊拉屎般,稀稀拉拉地往后退,所到之处,不是收路费,就是抓壮丁,打破坛子,推翻箩筐,闹得鸡飞狗跳。只有共产党的八路军队伍仿佛滚滚洪水中逆流而上的鲸鳍,一直朝前开。1938年4月间,村里驻有三支队伍:八路军,决死一、三纵队(薄一波、戎子和掌握的共产党军队),决死二纵队(阎锡山掌握的反动军队)。八路军总部通信连政治指导员杨景星带着一个通信员、一个战士,组成三人工作小组,在我们村里扩军,宣传抗日,组织农会、青抗先。在通信员的动员下,我同村里五六个小孩着父母当上了八路军,我们当中年龄最小的只有11岁,我还不满14岁。那年月,当兵特容易,一个连长,甚至一个班长,一个老兵都可以介绍你当兵。在连队里,大都是老红军,但只有译电员、报务员等少数几个人有点文化,诸如摇机员、炊事员等人都不识字,所以我入伍不到一星期,就当上了预习文书。那阵子,朱德总司令就住在我大舅家(大舅是个大地主,有着很大很深的宅院)。朱总司令喜欢打篮球,每当夕阳抹红村落时,他就吆喝着一帮子人,在村里空旷的晒场上跳跃奔走,我很想去看朱总司令打球,但害怕碰到我不喜欢的大舅,所以一直到队伍开拔,也没有去。康克清同志呢,喜欢带着警卫员到处转悠。有次她转到我们栖身的小阁楼外,指导员杨景星向她介绍了我的情况,夸我是个小知识分子。康克清问:“你是哪里人,听你说话不是本地人。”我告诉康克清同志我是在南京长大的,在南京上了小学,因为躲兵荒回老家。康克清同志高兴地说:“好呀,你到剧社去吧,剧社正需要有文化的人。”就这样,我来到了太行山火星剧社四分队。康克清同志一句话,就让我这一生与文化艺术结下了难以割舍的情缘。火星剧社四分队大都是小孩,我们的主要工作是写宣传抗日的标语。其次就是跳“铃铛舞”,就是只穿一个小裤衩,脸上化上装,头上戴着插满树枝的草帽,身上穿着用柳条编的裙子,裙子上挂满铃铛,浑身摆动时仿佛早春的风拂过碧绿的麦田。每到一处,就给老百姓丁丁当当地跳。有一次,在太行武乡县一个叫土河的村子里演出时,我像往常一样正跳得起劲,突然小裤衩掉下去了,我吓得捂住脸大哭起来,台下的老百姓哈哈大笑。分队长赶紧跑上来把我抱下去。分队长年龄比较大,唠叨得像个老太婆,他处处如老母鸡翼护着小鸡一样护着我们这群小八路。行军时,爬山过河滩,我们这群“小八路”实在迈不动腿了,分队里的大同志就背我们。到了宿营地,他们打热水给我们泡脚,挑脚泡,放干泡水,这样第二天又可以行军了。1939年5月,八路军在武乡一个叫拐垴的地方成立鲁迅艺术学校,校长是陈铁耕,教员有李伯钊(杨尚昆夫人,戏剧家、舞蹈家)等人。由于我平时写的标语字体还比较端正,政治部和剧社决定派我到鲁艺去学习。来到鲁艺,我被分到美术系。鲁艺的条件很简陋,没有固定的课堂,民房里、大树下、河滩边都是上课的好地方;同学们自己剥蛇皮作二胡,土制的乐器似乎校音不准,道具看起来又粗又笨,颜料大都是就地取材。尽管这样,学习和艺术氛围十分活跃,戏剧系排《雷雨》,音乐系排《黄河大合唱》,每天晚上,汽灯高悬,锣鼓喧天,自发前来观看的群众人山人海,盛况空前。我们美术系到附近村里去请老农当模特,还有走进各个村庄,找平一点的大土墙,画宣传画,写大标语。在鲁艺上学期间,敌人不时来扫荡,敌人一来,我们就和民兵、老百姓一起上山,等扫荡完了又回来上课。1941年7月,我从鲁艺毕业,分配到鲁艺的实验剧团(属八路军总部)。这时火星剧社和实验剧团合并了,团长就是后来长春电影制片厂著名的导演吕班。1942年2月开始,小鬼子对我抗日根据地进行两次疯狂扫荡,分别为“二月扫荡”和“五月扫荡”。“五月扫荡”后,我们才知道左权将军在辽县石子岭牺牲了,朱总司令转移到了武乡一带,鲁艺有几个同志被日本鬼子抓走了。陈铁耕同志也被俘了,扫荡结束后不久,他又跑了回来。太行山的6月,天气渐渐变热,树林里、小河边,蚊虫也出来开始大肆“扫荡”。鲁艺实验剧团的人大部分都病倒了,“打摆子”。那时卫生员治“打摆子”的偏方是:用两个鸡蛋,不放盐,放一大把花椒,蒸一大碗鸡蛋羹,端给病号吃。还有在手腕动脉处放两颗花根,然后用大蒜泥敷起来。由于“打摆子”每天有固定时间,在发作前,卫生员就带着我们到处转,转上一二个小时,等发作期过了才回宿营地,这俗称“躲摆子”。那时谁打过了,或还没有发作,就起来给正在生病的同志端水做饭,同志们互相扶持,互相照顾。1942年8月,中央通知鲁艺的教员和实验剧团的部分演员、学员回延安,吕班、陈铁耕两位同志也回延安去了。剩下的同志充实到太行山各分区的宣传队。我、戴红、李清、苏保华、朱容等人分配到太行山五分区宣传队。在太行山五分区,宣传队演出过《兄妹开荒》、《血泪仇》、《军民二家》等剧目,其中花费时间最长的是和太行三分区、太行六分区及一二九师(二野前身)宣传队联合起来排演《前线》(前苏联卫国战争的一个剧目)。晋冀鲁豫边区政府成立时,吕班调到了一二九师宣传队。那时我在剧组里主要负责布景、效果、道具。演出过程中,为了达到最佳效果,大家想出了许多有趣的办法。如为了在舞台上表现打敌人碉堡,我们到老百姓家里借来桌椅,搭成碉堡的样子,蒙上布,垒上几块土坯,这就成了“碉堡”,把陈康三八六旅缴获小鬼子的小钢炮推到舞台上,把炮弹里像牛皮糖一样一片一片的火药全部掏出,仅留一个“底火”,弹头也拿掉,换成二个萝卜做的弹头。当小钢炮从舞台一侧对准“碉堡”时,只听见“轰”的一声,“碉堡”就震垮了,台下军民热烈鼓掌欢迎。还有用马粪纸做的勋章,把马粪纸剪成勋章的模样,号层一层的粘起来,然后涂上油漆、金粉、银粉等,你别说,戴起来,金光闪闪的,还很像那么一回事。这其中最遗憾的就是剧情中“客里空”要用打火机抽烟,我们找不到打火机,就是连火柴也没有,用打火石,在舞台上怎么也打不起火来。在太行山战斗的岁月里,为了填饱肚子,我们上山挖野菜,下河捕鱼捉蛇,日子过得很艰苦,正因为艰苦,回忆起来像咀嚼橄榄,总有淡淡清甜在心头。1945年11月,六纵队成立了。太行四、五、六分区宣传队的部分骨干合起来,组成晋冀鲁豫野战军第六纵队文工团队,全称为晋冀鲁豫军区第六纵队政治部文艺工作队。文工团组建之初只有二十几个人,美术组就我和金子南两个人,首先当务之急就是扩军。我、苏保华、周增华、黄伟学、希星瑞、高景厚(女)等一行六人到河北邢台市去招兵。邢台市长常化之原来是我们太行五分区敌工科长,邢台一解放,他就到邢台当了市长。在邢台我们的群众基础好,常化之在那儿威信也很高,我们打开桥河消灭杨四子时,他还组织了一大批知识分子到桥河参观。这次招兵我们带回来潘秀荣、张冬森、姜忠山等5名同志。1946年初,政治部又派我们这几个人去邢台招兵,这次我们带回来鲍桂珍、张佩兰(我老伴)、张佩英姐妹俩,张佩英小名“妞子”,那时才13岁。另外还有葛红、冯波两位同志。在我们第二次去邢台的同时,王济正等同志去了冀南南宫一带,招收了周世新兄妹等几个同志。在这期间组织上从太行六分区抗日高小分来一批学生,其中有贺增德、安植凯、侯兴中、李成明、赵晋瑞、田夫等。抗日高小的学生来了后,文工团分成戏剧组、音乐组、美术队。金子南、安植凯、李成明、田夫和我5个人组成美术队。美术队的主要工作是画宣传画和画毛主席;朱德、刘伯承、邓小平等领袖像,用于各种会议。画领袖像用的是土织粗白布,颜料以黄、红、蓝为主。每打下一个城市,首先赶去买水彩颜料。有时在农村,买不到就自己配制,没有桃胶,就用牛皮胶,画笔是在七九、六五式子弹壳里插上马尾、猪鬃,把开口砸扁,就成了画笔。文工团第二次大扩军,是打开开封后,政治部民运部长卢耀武去开封,开展民运工作,带回来一大批学生,分给文工团十几个同志,其中有陈鹏、王家童等人。这时美术队成立了照片展览组。照片展览组有两项任务:一项任务是,把二野政治部不定期寄来的几百张放大的照片(照片的主要内容是宣传哪个地方解放了,我们又取得了哪些胜利),及金子南和我画的战斗故事画,写的标语,用马类纸裱好,别在二三丈的白布匹上,旁边写上解说词,每到一个集镇、村落,就打开展览,老百姓围上来指指点点地看,样子有点像现在的宣传栏;另一项任务是放幻灯片。幻灯机和幻灯片都是自己收的,利用马克沁机枪的原理(马克沁机枪,枪管周围是个圆桶,里面装水,用以散热),用洋铁皮到集镇上做一个箱子,隔层可以装水散热,光源是汽灯,放大镜镜头是从火车站弄来的红绿灯前的镜头,前面用老花镜片做伸缩镜头。幻灯片用马粪纸做成框子,长长的,一条上面一般有四张画,把香烟盒子里半透明的纸收集起来做幻灯片,上面用水彩画一些画,内容是一些连队的好人好事和部队当前宣传的战斗英雄,如谁在行军中帮助其他战友,一共背了几支枪,谁在某次战斗中消灭了多少个敌人。用时,把纸片贴在马粪纸的框子里,用菜油轻轻一抹,两边就透明了,放的时候,来回轻轻地拉马粪纸。在能坐五六个人,或已令班的交通沟、战壕里都可以放,战士们看到自己的名字上了、幻灯片;很高兴,战斗更加勇敢。照片展览组工作了二三年,一直到进军大西南,.到了重庆北碚,抗美援朝前夕才解散。我在太行山五分区时学过摄影,从1946年秋天开始,一直到淮海战役结束,我和何常庚利用从敌人那儿缴获来的照相机和胶卷,给主攻营连的官兵照相。战士们两个人一组,后面挂一块白布。一天能照一个营,白天照,晚上冲洗,第二天就送到他们手里了照相时,官兵们高兴得像过节一样,又是洗脸,又是换衣服,互相整理衣服、皮带,有的还扛挺机枪什么的,排长仰照着小镜子,美滋滋地梳着头(排长可以留长一点的头发),连队干部在一旁指指点点,做着各种滑稽的动作,逗笑镜头前的战士。那时候,主攻方向的战士伤亡大,谁也无法预料,也许那一瞬间凝固的是年轻战士们最后的笑脸。像羊山集那样残酷的战斗,四十六团一营二连,一百多号人的连队,一个冲锋下来,仅剩下五个人,牺牲的同志怀里都揣着被鲜血染红的照片。文工团的主要工作还是演戏,除了行军就是排戏。演出的剧目有《白毛女》、《血泪仇》及根据部队里的好人好事、战斗故事编的一些活报剧,1946年、1947年演《王克勤班》,演得最多的还是在王克勤同志牺牲以后。化妆、服装道具、灯光、舞台、效果,大家各有分工,演出时扮什么角色,不演出时做什么,每个人心里有数。谁演什么平时就琢磨什么,到生活中去体验什么。我在演出中主要负责舞台效果。化妆:那时化妆组演戏化妆也很简单,红的用朱砂,黑的用锅灰,和着凡士林搅一搅,描眉画线条,把火柴烧着了后,用手轻轻一捻,前头就又尖又细了,成了工支很好的“眉笔服装道具:由服装组的女同志通过村长和民兵向老百姓借的,部队每次出发,她们跟着前卫部队提前走,根据所演剧情的需要,如演《白毛女》时,到地主家去借八仙桌、花瓶、蚊帐等东西,到穷人家去借破棉衣、破帽子、破碗等,有的东西借不到也不好借,如篱笆、房顶,我们就自己动手,用高粱秆麦秸来扎。戏演完了,由看戏的大爷大妈们顺便把一些小东西带了回去,搬不动的大件东西,我们送过去或托妇救会的同志去还。所借的东西,不管是地主的;还是穷人的,损坏了都得照价赔偿,每次演出,纪律检查组查得严着呢。灯光:是汽灯,有两种,一种是吊灯,一种是手提灯。舞台架子搭好后,拉上绳子,挂上吊灯,一般是三西个,特殊情况下,离前沿阵地很近时只挂一二个,这样取下来撤退方便。吊灯演完戏就收起来,手提灯点着,照着大伙儿回住宿的地方。在打下落阴时,我们缴获敌人二个手摇发电机和一个探照灯;那次演出《白毛女》派上了大用场点当剧情发展到大春到山洞里救出白毛女时,唱太阳出来了!我们在探照灯前蒙上红纸,从舞台侧面缓缓往上移,顿时满台红光,如同一轮红日从东方喷薄而出,全场观众先是一愣,接着掌声雷动。只可惜那发电机太笨重了,每次得三四个人轮着摇,后来我们试着用骑自行车的方法改装一下,没有成功。舞台:除了抗日战争在太行五分区时,制做了部分活动舞台,解放战争时期都是因地就势,利用地形高一点的地方,平整修理一下;在平原地带,就在周围挖土垫,挖一米深左右,把中间垫高,同时形成一道沟,把那些追逐打闹的孩子隔开。有时老百姓也帮着我们挖,尤其是根据地的老百姓十分热情。效果:在演出《王克勤班》等有战斗场面的戏时,事先选好一个场地,在村子边上,有零星几座矮房,几堵短墙,一两个草垛,到了表现战斗场面时,打开天幕,观众的视野刹时开阔,舞台上有灯光,往后看没有灯光,看到的是一个村庄的轮廓,一幅村落战的场景赫然展现在眼前。打的都是真枪实弹,前台用机枪比划,后台机枪在打实弹。用布包上草木灰,草木灰里面放一个雷管,在舞台边上士炸,灰尘冲击,飘满舞台,形成烟雾;当演到敌人打炮时,就在附近的水井、水坑里扔手榴弹(碎片炸不出来),轰的一声,大地震动;还有在台上杂乱地烧几堆木炭,不时往木炭丢一把火药(用硫磺、草木灰等物自制),呈爆炸状。有次,为了表现空中爆炸,我们在舞台的半空中吊个木炭盆,我搭上梯子,提着一篮子火药爬上去,往燃烧的木炭中丢火药,结果号不小心,把篮子里的火药全点着了,我的头发眉毛全烧掉了,老百姓还以为这是了不得的效果,纷纷鼓掌欢迎。在演战斗冲锋的场面时,仅凭文工团的几个同志不够气势,我们邀请战斗班排的同志上台,在两三个文工团演员带领下来回地冲。演打仗的戏,台下的战士大都身经百战,他们对战争深有体验,一丁点儿“穿帮”、差错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他们认为演得越真实越好。道具组同志下部队去借枪支弹药,连队干部十分爽快,要啥给啥,尤其是兰封战役后,部队上下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演出时,文工团里平时没有过过枪瘾的男同志们争着打机枪,扔手榴弹(打机枪、扔手榴弹事先都安排有警戒哨)。真枪实弹演戏,效果是好,但毕竟有危险性,且浪费大。襄樊战役后,文工团驻河南方城一带的一个小村子里,二野司令部离我们不远。有天晚上演出《王克勤班》,由于刚缴获敌人不少枪支弹药,我们演戏时格外“大方”。第二天早上,刘伯承司令员批评我们说:“你们昨天晚上演一个戏,打那么多枪,我们过去能打一个小仗了!”从那以后,我们演戏时,尽量离野司远一点,少用一点弹药。再后来,我们学会了做“甩炮”,把雄黄、盐波、木炭和小石子等物用纸包起来,越紧越好,朝地上用力一甩就响,这是太行山兵工厂一位工人师傅告诉我们的。白天,我们一搭舞台,老百姓就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我们晚上要演戏,有时我们打前站的,到老百姓家里去借服装、道具,老百姓知道我们要演戏了。开演前,老百姓扛着凳子提着椅子,从四面八方涌来,有的从十几里外的村庄赶来。舞台下老百姓比战士多,战士们坐得整整齐齐,老百姓坐得乱七八糟,家景好,还弄点瓜子嗑嗑,散场时,留下一堆堆瓜子壳和一些当凳子坐的石头。部队坐过的那边什么也没有留下,好像从来没人来过一样。战争有时是拉锯式的,演戏有时也是拉锯式的。国民党部队来了也演,老百姓也有去看的,我们的部队去了也演,老百姓也去看。但老百姓说,国民党请的是戏班子,演的是旧戏,没有我们演的戏有看头。那时看戏,战士是不准带枪的,演《白毛女》、《血泪仇》时,战士们看到黄世仁、穆仁志就喊口号,往舞台上扔石头。白天,反面演员们不敢出来,害怕战士和老百姓打,怎么解释也说不清。那时演戏,配合诉苦运动,提高阶级觉悟,作用大着呢。班长们看了,感觉到自己的工作跟王克勤比还差得太远了,解放战士呢,一看《王克勤班》就联想到自己,掉泪,一回到宿营地就诉苦。那时巩固部队难呀,基层的营教导员和连队指导员,最欢迎我们。所有这些演出活动中,可能数在羊山集演出最危险,离羊山上的敌人不到二里路,中间一马平川,无遮无挡的,敌人可能看到我们演出的汽灯灯光,也可能听到我们的吹吹打打,不时朝这边打冷炮。当时下着雨,没有老百姓观众,战士们轮着看,看完了,就上前线,换别人下来看。舞台十分简单,几根棍子把幕布一挑,两盏汽灯,就开演了,一边收集战士们中间的好人好事、战斗故事、战斗英雄事迹,一边现场排演,还有些独唱。演到天快亮,我们就撤了。那次最让我们文工团同志感动的是,战士们就在老百姓的西瓜地旁边做工事,可就没有一个吃瓜的。每次大的战斗前夕,男同志们下部队做鼓动工作,女同志们在机关,或到野战医院去救护伤员。大伙儿回来的时候,有的乐观,有的悲观,去俘虏营的同志,看到我们打了大胜仗,抓了那么多俘虏,高兴得连走路都哼着小调,步子轻快得像在飘。去野战医院的同志,看到自己那么多同志挂彩了,且痛苦不堪,伤心得连饭都吃不下。这种现象有点儿像瞎子摸象,看到的只是局部现象。在鲁西南时,我们大部分时间在大踏步前进和大踏步后退,有时天亮前,我们走近一个村子,一看村里有敌人,前面传口令,就地休息,警卫连开枪一冲击,敌人摸不清我们的底细,黑灯瞎火地落荒而逃,我们接着住进村里,睡的是敌人铺好的门板。门板上什么也没有留下,可见敌人也是没解背包睡的,我们菠劳,敌人比我们更疲劳,在鲁西南作战地区碰到好几次这种情况,所谓猴子的故事就发生在这段时间里。在定陶,消灭国民党一个师时,部队上交了一只猴子,民运部长卢耀武同志让文工团音乐组的同志养着。这只猴子很灵性,不惧怕当兵的,对男同志特别好,给他们捉蚤子(那时蚤子号称“革命虫”,人人身上有,它们不时从衣领上爬出来“探风”,在阳光下,边听领导讲话,猴子就给捉蚤子,那是一种难得的享受),捉了就吃。但是一见到女同志就龇牙咧嘴,扑过来又抓又咬。男同志们常常用猴子来吓唬女同志开心。他们把猴子拴在通往炊事班的路上,女同志们吃饭时过不去,后来在女同志们的抗议下,男同志才把猴子关在房间里。那小畜牲也许对男同志太过于殷勤了,给他们“洗被子”,把他们的被子全撕成了布条,还把牙膏挤得到处都是,弄得男同志哭笑不得。有天晚上行军,把猴子拴在一辆大车上,车上同时放有女同志的背包,背包上别着手榴弹(当时规定一个女同志得带两颗手榴弹),谁也没注意,不安分的猴子,拿起一颗手榴弹,拧开后盖,拉响了拉环,哧哧直冒烟,它闻了闻味道不对头,赶紧将手榴弹甩在路边。幸好没有人员伤亡,只是咎由自取地把它自己的耳朵炸去了一片,痛得吱吱直叫。猴子闯祸了,宣传部长唐平铸很生气,用手枪比划着,吓唬着说要枪毙它,没想到枪真的响了。猴子没明白咋回事,就圆睁着眼睛死了。部队在鲁西南地区打了几个大胜仗后,开始跃进大别山。过黄泛区时,到处是沙地,有些水,深处及胸,浅处没膝,主要是踩在沙地上腿使不上劲,走得很慢,最好的办法是拄着拐棍走。老百姓的房子全被沙子淤住了,许多大树只露出个树冠,房屋只露出个屋顶。有些地势较高的村落,没有水,水井全埋在沙子里,道路也没了。老百姓回去了一些,他们把沙子挖开,爬进自家屋里,铺些草,睡在里面。兵荒马乱的年代,老百姓苦呀,故土家园被国民党弄成那个样子,但他们还舍不得离开。漫漫黄泛区,炎炎烈日下,敌人的飞机在头顶盘旋扫射,扔炸弹,队伍在黄泥汤中缓缓蠕动,人喊马嘶,不时有牲口惊走,不时有同志倒下,牲口拉着辎重、山炮等,走起来,比人还困难,一使劲就陷入沙子里,不得不把东西卸下来由人扛着走,有的饲养员把自己的背包,垫在牲口蹄下,让牲口踩着走。过黄泛区走了一天多,夜晚就倦缩在地势高一成的大树下。过了沙河,部队才公开动员,提出口号:保卫延安,保卫毛主席,把战争打到蒋管区去。过汝河,文工团是和纵队机关一起走的。文工队来到汝河边时,天已经黑了,当时前面传来消息说,刘司令员和邓政委在河也看着我们过河,且刘司令员命令无论如何要把女同志带过河,让两个男同志架一个女同志过河。汝河上架的是浮桥,上面铺有很多麦秸,很窄,但是结实,马也可以过。我们该扔的东西都扔了,仅带一个夹被和一个米袋子。过桥时,只觉得耳边满是枪声,眼前一片漆黑,不知怎么搞的,也过去了。过去后,两个男同志,架着一个女同志跑,那真是脚下生风,腿不沾地地飞,一口气跑了十几里路。当时纵队机关告诉我们,过了河千万不要一直走,右拐,往西走,上了公路往南走,沿途有火堆指示前进的方向,部队在彭店集结。到了彭店,天刚蒙蒙亮,刘司令员和邓政委站在公路边的一座小房子旁,刘司令员和蔼地问我们怎么样?记得当时刘司令员和邓政委穿的是黄衣服,印象颇深。过了淮河,就是大别山,我们是趟水过的。一踏上大别山的土地,就松了一口气,感觉像到了家一样。部队休整了几天,部署南下工作的干部,文工团把幕布和自制的幻灯机,及一些幻灯片藏在麻城县平头山上的一个山洞里。在那儿我们和纵队机关分手了。文工团的同志分散成立地方工作队,石鸿章、田夫和我组成一个工作组,分到木子店,我任木子店副区长,负责下半区工作(区长是地方干部),木子店是一个河谷中的小盆地,分上下两个半区,上半区是清区,所谓清区,就是老百姓对过兵过怕了,见到国民党兵就打,见到共产党八路军也打。因此我麻城县政府派了一个班的武装去开辟上半区根据地。下半区没有我们的武装,因为那儿紧挨着梅庄区,在梅庄区埋有十六旅的一些山炮,炮兵连一部分战士在附近活动,守着那些山炮,还紧靠黄泛区,是我县政府所在地,有一个连的武装。我们刚进大别山,老百姓全跑光了。国民党扬言,谁也不准和解放军接触,谁接触就杀了他全家。常常是部队在路边休息,几个女同志进村,挨家挨户地走,宣传我们是当年的红军,是徐向前、李先念的部队回来了。老百姓小心翼翼的,就陆陆续续回来了。在大别山文工团不再演戏,主要工作是做群众工作。为了站稳脚跟,上级号召男女同志认干爹、干妈,同时广泛了解情况,谁家穷,谁家是当年的红属,开始组织贫民团。我们的部队在大别山三进三出,每一次红军撤离,国民党就要血洗一次,昔日人烟稠密、鸡犬相闻的村庄变得残垣断瓦,满目萧条。老百姓被折腾得胆战心惊,所以大别山的社会环境十分复杂。“妞子”张佩英在木子店下半区一个村子台子湾拜了个干妈,老太婆对“妞子”很好。后来有红属悄悄透露,老太婆的儿子是“小保队”的(大别山的地主武装叫乡保队,我们叫他们小保队),她背后在村里到处散播谣言,说抓到我们要一刀一刀的剐。她和我们套近乎,就是为了随时了解我们的动向。另外我选了个贫民团长,是贫农,这个人工作积极主动,每天来提供情况,还从国民党那儿搞来了90多支枪。由于我们人少,这些枪带不走,就沉入村里的池塘中。我们开会、打土豪、分田地,走到哪儿都带着他。没想到,他被他们家族控制,也是小保队的,那90多支枪是他用来换取我们信任的“礼物”,没过多久,敌人包围我们时,他就悄悄捞了上来,给敌人。我们让他送到梅庄区十六旅炮兵连所在地的伤员也被他在路上杀了。在木子店,小保队和青红帮的势力很大,如果我们的同志被他们逮住,准没命啦。我们文工团的两位同志被小保队用石头砸死。一位领导同志带着一个连的武装,和一部电台来到我们木子店台子湾,他说,敌人已杀了我们不少同志,我们要想站稳脚跟,要镇压他们的骨干,不然我们站不住脚。在国民党部队来清剿时,我们把“干妈”和“贫民团长”还有小保队的骨干和顽固的原保甲长带到上半区,开群众大会,宣判死刑,利用晚上悄悄把他们拉到国民党部队一个废弃的碉堡旁,用刺刀处死了他们。文革中,我因此受批判斗争,说我当年把自己的贫民团长杀了。那时斗争紧张情况下副区长就有杀生权,杀一个贴一个布告,正副区长在布告上画一个大红勾,盖上自己的大红印。记得有次,我带领两个贫民团长到县里去开会,县里说情况紧急。开完会回来后,刚准备吃饭,山上响起了机枪声。敌人包围了我们,我和田夫操起枪就往村外冲。我的枪是坏的,打不响,只能是做做样子,田夫打了一枪。村边上围了一大堆人,他们叫嚣着:“王区长,你过来,没事!”我想,绝对不能过去,我朝他们喊:“你们不准过来,过来我就开枪。”他们看了看我们黑洞洞的枪口,闪开了,我们顺势过河,往对面的山上跑。石鸿章在村外放哨,见我俩过河了,就从另外一条路突围了。山上的松树密密麻麻,十分茂盛,林子里都是黑的,天快黑了。不知何时,只剩我一个人了(后来得知田夫掉到沟里去了),这时从山上下来三个小保队来抓我,只有二十来米远了,我趁着敌人拐弯时,躲进树林里,敌人跑过来就在我身边转来转去地找,嘀咕着,怎么一下子没了,刚才明明在这儿。尽管大别山的斗争十分复杂,但基本群众是好的,他们知道我们是当年的红军,心里向着我们,同情我们,常和我们拉家常,烤糍粑给我们吃。大部队在的时候,我们还发动群众给部队做一些棉衣,送了去。尽管这样,因为我们没有巩固的政权,老百姓对我们又一次在大别山能否站得住脚表示怀疑,打土豪,分浮财时,都要花很大的气力。吃饭,主要靠贫民,很不稳定,弄到就吃,弄不到就饿(付兰英的胃病就是那会儿饿的),有时好不容易弄到一点谷子就用砖头搓出米来,用锅巴当碗,折两根树枝当筷子。那时候,人精神特好,整天歌声嚎亮,不知道害怕,也不知道什么叫苦。睡觉,就睡在老百姓的牛棚、猪圈里,用稻草盖一盖牛粪、猪屎,一倒下就呼呼大睡。一两个星期,甚至整月不解开背包,偶尔在路边解开背包休息,男同志女同志挤在一起,就睡觉了。环境的艰苦,可想而知。现在几十年后,我们见面了,抱在一起蹦呀,跳呀,唱歌呀,流泪呀,我们之间的感情比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还要深,因为我们在一起共过生死,共过患难。出大别山的时候,苏保华和金子南随纵队警卫营来到木子店,我们作为地方干部,发动群众,做了一些鞋,筹积了一些粮,送给部队。警卫营教导员和我们是老熟人,他告诉我们说,大部队要出去,准备去打大仗,不一定回来了。我和苏保华、金子南问:“我们怎么办?”教导员让我们跟着他们一起走。于是,我们三人不假思索地跟着警卫营一起离开了木子店。第二天宣传部长唐平铸批评我们无组织无纪律,不经调动就回来了。在襄樊战役中,十七旅四十九团团长苟在合和五十团副团长杨毅牺牲了。这些同志的追悼会直到淮海战役第二阶段胜利后,在蒙城整编时才召开。我带人布置的追悼会会场,当时的地点好像在一座庙里,又像是在一座小学里,四合院,周围的树上挂满了挽联,到处是小白花,整个会场以白色和黑色为基调,气氛十分肃穆悲壮。开会时,王近山、杜义德、鲍先志、李震,军里几位首长都发了'言,都哭了,台上台下哭成一片。战争岁月里,一个能打仗,让部队伤亡小的指挥员,是深受首长喜欢和同志们爱戴的。苟在合团长一打仗就忘了自己是一个团长,一直往前冲,一到十字路口,他第一个冲了过去,第二个,也就是他的警卫员却牺牲了。大小战斗中,他的警卫员牺牲了好几个。每次大的战斗后,要召开两个会,一个是庆功会,二个是追悼会,在庆贺胜利的同时缅怀牺牲的战友。在蒙城召开的那次追悼会,是咱们整个军惟一一次在一起,也是规模最大的一次追悼会,以后再也没有过。襄樊战役后,金子南、苏保华和我到襄阳孤儿院招收了一批孤儿入伍。孤儿们住在隆中诸葛亮庙里,一打仗,管理人员就跑了,小孩没人管,怪可怜的。文工团补充了不少。淮海战役打响后,我们都下部队做鼓动工作,我和金子南在战地出小报,每天到前线交通沟里收集好人好事,然后刻成蜡纸,用小油印机印出来,隔一两天出一期,发到部队。淮海战役一结束,我和买玉彬等同志跑到双堆集,看到国民党把汽车、马车埋起来做工事。一溜崭新的汽车,装上土,轮胎埋在土里,东、南两个方向做了两条汽车工事。汽车我们挖不出来,就是挖出来了,也没人开得动。我们一看,马车好,全是胶皮轮子的,于是决心挖一辆马车出来。我们在挖马车时,国民党的B29飞机一来就是六七架,在头顶上盘旋,炸弹扔下一串串,隔十几米一个,炸起的土浪把我们埋了起来,只感到胸有些闷,我们从土里钻出来又挖,理都不理它。好不容易挖出一辆,又推不动,战场上到处是交通沟和巨大的弹坑,只能把胶皮轮抬起来,一点一点往前挪。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无论如何要搞个胶皮轮大车。在这之前,我们的车子是在定陶打国民党台湾兵时缴获的铁轮子马车,很不好使。文工团成立时,公家只给了两匹牲口,没有车。行军时,连以上干部每人可以在牲口上放行李。就两匹牲口,要驮幕布,还要驮连以上干部的行李(文工团连以上干部有十几个之多),根本驮不动。所以一打仗,我们就盘算着搞牲口和其他战利品。打兰封,我们眼睁睁地看着火车车厢里那么多大洋马,就是打不开门,有的同志爬上车,赶马,想让马跳出车厢来,结果可想而知,一匹马也没弄下来。在兰封,我们还缴获了敌人的服装道具等不少东西,装了三四辆大车,叮嘱赶车的民工送往濮阳(纵队留守处所在地)。当时也是我们太麻痹了,还是以北方根据地的习惯,对老百姓很放心,不派人押车,只要告诉送到什么地方就行了。没想到,大车路过考城时,被考城的敌人劫走了。在打上官村时,纪文魁、买玉彬等同志,终于搞到了两匹牲口。那时牲口弄回来了,要上报,经领导批准,牲口才有“户口”,每个月才能领到草票和料票。渡江战役前,部队驻在安徽寿县,白天文工团在寿县演出,地方政府招待了我们一顿,饭菜很丰盛,晚上我们就渡江了。过江,到了贵池,文工团协理员黄伟学调到南京去工作,我投石问路式的写了一封家信,让他带给我在金陵大学当教授的父亲。部队经屯溪、徽州、兰溪,向金华方向开进。在屯溪,宣传部长唐平铸让我留下,收拢失散的陈氏家族京剧团。这个京剧团是一个以血脉关系组成的家族班子,大约有四五十人,于春荣是其中著名的青衣。在苏州时,他们被驻苏州的国民党九十八军劫持,让他们跟着部队走,说是给他们粮吃,一路上吃了很多苦头,有的走路,有的坐车,到了屯溪,都走散了。在徽州和兰溪,咱们后勤部贴出布告,说凡是这个京剧团的都留下来,我们十二军准备收留他们。在徽州收拢了二十几人,往兰溪的路上又收拢了一些。我从后勤弄来两辆轿子车,一辆拉道具,到了兰溪,酷爱京剧的王近山见了,高兴得直拍手,这样我就算完成了任务。部队切断了浙赣线,到了义乌、江山附近时,我派到杭州去招了两批兵,他们有陆州、王伟君、王忠荣、陈小羲、李函、陈大颖、曹增明、沈永权等,那两次招的人多,大都是杭州艺专的,有的人来后,呆了几天又走了。这时政治部领导决定成立新闻队(在沙市新闻队解散),把新闻队放在美术队,这样美术队就有三四十人。在兰溪,文工团分为文工一团和文工二团,美术队属于文工二团。驻兰溪女埠镇,文工团一团住兰溪城。在那儿,我收到了父亲的回信,他还在金陵大学当教授。随后部队到了金华、不久驻到南京附近。文工一团和京剧团驻当涂,文工二团驻马鞍山。我们美术队有个从杭州入伍的女同志回家未归,她家就住在南京市国府路,二团团长魏明让我和沈永权去找,顺便叫我回家看看。回到阔别十几年的家,父母亲拉着我看了又看。在南京老百姓对解放军很好,就喜欢用解放军的冀南票。我在家住了两天,那位女同志让家人传话说,当兵太苦了,不想来了。因此也就不勉强她了。我们从南京坐火车,经徐州、郑州到孝感,然后坐汽车到沙市,在沙市时,新中国成立了,文工一团和文工二团合并,张展任总团长。女同志和身体较弱的及在杭州新入伍的同志,留在沙市,坐船入川,男同志随部队翻越白马山进川。到了四川,我们驻在重庆嘉陵新村。在那儿我们挂出十二军文艺工作团的牌子开始广泛招生。考场设在一个地主宽敞的院落里,考音乐队的,在一侧乐器队中,挑自己最拿手的乐器演奏一番;考戏剧队的,来一个段子或说几句普通话。美术队是我主考,应考者画一幅画或写几个字,像那么回事就行了。整个考场人来人往,热浪扑面,敲敲打打,像是早晨的农贸市场,又像旧社会北京的天桥。那时招的人真多呀,号称千人文工团,有的学校由于学生都考入了文工团,学校办不下去了,甚至把人家大学教授也招来了。如北碚师范学校,一个班50人,就有46人考入了。没地方住,许多人自己带被子,睡在老百姓的牛棚边、猪圈里。这一批人,在十二军这座熔炉里,经过战斗和生活的锤炼,人生都迸射出绚烂的火花。如著名军旅画家何孔德、著名导演邓在军、山水画家张渡舟、《太湖美》的作者任红举,及请毛主席为雷锋题词,用舆论宣传影响了一代人的郭楠柠等。史料记载:刘邓六纵文工队前身是八路军129师新一旅黄河剧团,1949年2月改编为第二野战军十二军文工团......【太阳寨上堡英杰纪念碑】收录了黄河剧团、后称“六纵文工队”的部分队员英名,他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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