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山石荦确行径微
隔了一周，也是星期五，从李家坊方向上山。这次留心了，下公交车后问路旁的清洁工，隧道方向可否上山。皆因清洁工的活动半径常年在这一带，见到上山下山挺多的。没承想遇到了一个不怎么靠谱的清洁工大妈，说不可以，要到前头一个叫做珍珠岩的地方才有上山的路。如果当时没有询问清洁工大妈，也许第二次上山便真找到了大草甸，因为草甸就是从隧道方向上山的。
听了大妈的话，心里打了个噔，心说，这也太考验人了，大草甸没找着，还得先找珍珠岩，如何才能够找到珍珠岩呢？在路边一个小店买水，守店的是一位生得很干净的少妇，说话也轻言慢语，是新下陆一带的工矿话。下陆和铁山地区因为有各地来支援工业建设的人，尤以东北人和湖南人为多，于是流行一种带了各地方言，又与黄石本地话、普通话相互掺杂而成的下陆铁山地区使用的官话，发音柔绵，有如吴侬软语，颇为好听。女人悠悠然讲到，要在珍珠岩上山，指了一条道说，从这里进去。
走不几步，果然看到招牌，原来是一个保温设备制造厂，也不知道是用珍珠岩做原材料还是此地就叫珍珠岩。顺着小巷走了进去，一直到山边，道尽途穷。黄荆山北，也就是黄石城区这边，沿线山体都用做采石，是以留下无数开山塘口，形成绝壁悬崖，不可攀爬。退出来问一种菜中年人，有无上山的地方，这位看起来很城市化的中年人对我似乎敌意盎然，很冷酷地说了两个字“没有”，再不发一言。这就退出珍珠岩小巷，询问路遇的各位大爷大妈，均肯定有上山道路，于是再次进去。在一个小工厂门前，遇见一男青年，威猛高大，生相可爱，惜乎脸上生了白癜风，告诉我从一个废品回收站绕过去，沿着山边小道行走方可上山到达一座寺庙。
黄荆山上遍布大小寺庙不下一百座，有了前次的教训，我已经不将它作为引导路程的坐标。一路上山亦是红花黄草，渐拍渐走，在一个废弃的荒草萋萋的厂区拍到了几张狗尾巴草，也算是有秋的意思。上得山来回望磁湖，似雾非雾，有霾未霾，只觉得高楼大厦水泥森林合起伙来吞噬着远山近水，殊觉无味。这就想起了一件事情。黄荆山隔断了黄石和大冶，后来为了交通的便利，在山体薄弱处或拦腰斩断，或开通隧道，当年有了三个通道，其中，李家坊隧道算是流量最大的一个了。后来好事之人在隧道旁凿平了山崖，在上面镌刻了一个“乕”字，号称亚洲的第一“乕”，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认识这个字，于是在本埠论坛上就有了讨论，戏说是一个“屌”字。因为这个事儿而得罪了秋水无痕先生，而秋水先生不久便以年轻之躯驾鹤西去，今天想起来殊为不安。秋水先生安息。
网友们均言，黄荆山大草甸和这个“屌”字是密切相邻的，找到了屌，便找到了大草甸，因此我一路上都在寻找这个屌。又有资深网友说，上了黄荆山草甸，左看磁湖，右观大冶湖，山山水水都在怀里。我上到一块平坦的地方，前后有大片的黄草，“屌”字又在左近，自以为找到了大草甸。但令人迷惑的是，前后左右看不到一个人，不像是处在一个人来人往的热闹的地界，尤其这一带虽有茅草遍野，但却并不广大。同时前路皆为高山阻隔，看得了黄石，看不到大冶，完全没法体会到到左揽右抱的感觉。好像看到了传说中的大草甸上那棵孤独的小树，也看到了满目的黄草，最重要的是，看到了那个“屌”。
虽然我在这一带拍了很多张照片，但举目四顾，心中明白，我一定又走错道了，这并非人们都去过的那片大草甸，而是山上的一道场景比较类同的山坡。站在高坡之上，的确让人欲哭无泪。
常年来我一直坚持独行，主要的原因就是我太不认识道，往往走错路。和别人一块，走错就会产生矛盾，自己一个人，没什么可怪怨的。这就是庄子说的空了自己，处在“无我”的状态。自己选择的道路，自己走过去，自己种下的苦果，自己独自咽下，既不会连累他人，也不会遭到责怪，大不了顺坡走，找个地儿下山即可。谁会没事老是埋怨自己呢，我把它叫做科学发展观，亦即，众乐乐不如独乐乐。众乐乐也许会导致大家都不乐，独乐乐则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也。
走了没一段时间，前面跑出来一条小白狗。不是那种看家狗，是宠物狗，带着我往前走，一看，却是下山的路，走不几步。草丛中突然站起一个小伙子，手中拿了一把叉，凛然看着我。我吃了一吓，想道，遮莫是个剪径的？壮着胆子厉声大喝说，干什么的！小伙子也吃了一吓，面露紧张的神情，吞吞吐吐说，我，我是搞养殖的。我说，搞什么养殖！他说，放，放牛，放牛。我倒，原来放牛也是搞养殖。
这一带的山形我再熟悉不过。有一年，还是胶片机时代，我带着弟弟，还有几位朋友发愿要沿着山脊走过整座黄荆山，做一次探险。走了两次，第一次从老下陆通往港湖的那条路上山，最后走到四棵下山。因为黄荆山看起来是一座完整的大山，其实是由很多小山包组成，而且这里是发育不完整的喀斯特地貌，到处都是一坨坨的白色大石头，你得在这些石头缝中爬上爬下，行走非常艰难。第一次走到四棵，天气太热，同行说，赶紧下山，不然把老刘给放倒，我们没法抬着他下山。
第二次从山背四棵方向上山，走到胡家湾，也是走不下去，到处都被拦着，然后从胡家湾到华新水泥厂下山。后来忙了，也聚不齐人，这事便到此结束。但山上的那些为难我们的大石头，却是看惯。这次寻找大草甸，下山的途中，便经过了一大片怪石区，也看到那位青年说的搞养殖的牛，都是黄牛，一群群地俯卧在地上，瞪着大眼看我。传说山上有偷牛的，搞一头黄牛杀掉，带着牛肉牛皮牛杂碎下山，怕不要卖个几千块钱，所以有人在山上照管着。
终于沿着山路到了山南，下山的时候，居然找不到出口，到处都被拦住了。原来这里也是搞养殖的。从前的开山塘口被围了起来，养山羊，黑山羊白山羊，一群一群的。后来和场主沟通了好久，才拉开栅栏，给了一条放生的道路。
山南建设很有规划，高楼矗立，鳞次栉比，是一座新城的模样。远眺还有很多地方正在平整土地，经营开发，看来由汪仁到四棵到港湖，建筑规模很是可观。
到山南，看了一回风景，寡淡无味，坐28路车回家。在网上发了个帖子，再求上大草甸道路，诸网友均为之笑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