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卡列尼娜》中上流社会的社交界曾经讨论一个问题:爱情是不是像像猩红热一样,每个人都得害一次才获得免疫力?如果那样,是不是应该人工种痘一样来一次人工种恋爱?
如果真有这种人工种恋爱,想必父母尤其是家有娇女的父母们一定趋之如鹜。
毕竟恋爱大概是天下最令人向往又充满变数甚至极度危险的事情了。捧在手心娇养的女儿也许会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现世安稳的幸福主妇也许会因为爱情而身败名裂。
爱情在人类历史上是新事物,就像勃兰兑斯说的那样,“要有某种程度的文明才会产生爱情这样的情绪。”即使有了爱情,这种情绪很长时间也被看做洪水猛兽,避之不及,更别说来个人工种恋爱了。
《红与黑》中德·菜纳夫人结婚数年,孩子生了三个,才发现自己对于连的感情是爱情。
“什么!我是在爱吗?”她对自己说,“我是有了爱情?我,一个结了婚的女人,我在恋爱!但是我从未对我的丈夫体验过这种不明不白的疯狂,这使我老是想着于连。其实,他不过是个对我充满敬意的孩子呀!这种疯狂很快就会过去的。我可以对这个年轻人怀有的感情关我丈夫什么事!我跟于连净聊些空想的事情,德·菜纳先生还可能会感到厌烦呢。他嘛,他想的是他的事务。我并没有从他那里夺走什么送给于连。” 红与黑
德·菜纳夫人和大多数当时法国贵族女性一样,结婚前在修道院接受宗教教育。这种教育充满了宗教激情和禁欲主义,注重女性的天真无暇。大概就像17世纪莫里哀的《太太学堂》里的那位丈夫一样,期待自己的妻子只需要懂得爱上帝和丈夫,此外一无所知。这种教育其实在今天依然可见,许多父母希望女儿读书时做一个天真的乖乖女,毕业后进入门当户对的婚姻幸福度日。
德·莱纳夫人显然就是被成功教育的天真女:“她对人生毫无经验,不喜欢说话。”然而,她有着丰沛的情感,“在于连到来之前,她关心的实际上只是她的那些孩子。他们的头疼脑热,他们的痛苦,他们的小小欢乐,占据了这颗心的全部感觉。她在贝藏松的圣心修道院时,只热爱过天主。”这种热情她的丈夫显然既不需要,也不理解;但是一旦出现,足以燃烧一切,焚毁一切。
因为这段爱情,德莱纳夫人的生活完全脱轨。他们的私情满城风雨,纵然于连被送到贝尚松神学院,舆论看似平息,德莱纳夫人的生活却再也回不到从前。
于连在贝藏松神学院和巴黎侯爵府天地广阔时,德莱纳夫人却深陷在于连走后的痛苦绝望中。
于连即将迎娶侯爵小姐马蒂尔德,走向人生的巅峰时,侯爵收到了德莱纳夫人的揭发信。这份揭发信看似是当地神甫的强迫,实质上也可能是德莱纳夫人最后的疯狂。
这位天真的女子迸发了全部的热情拥抱她此前一无所知的爱情,可是于连似乎只是她生命的过客,他来到了巴黎,有了新的爱情,有了新的人生。
德莱纳夫人的绝望想必安娜·卡列尼娜能够体会,虽然沃伦斯基并不曾移情别恋。
这种绝望是得不到爱情的绝望,即使冲破了种种阻碍结合在一起的情侣也常常感到爱情的消散。
安娜与沃伦斯基吵架后时刻为感情的冷淡烦恼,最后“死,作为使他对她的爱情死灰复燃,作为惩罚他,作为使她心中的恶魔在同他战斗中出奇制胜的唯一的手段,鲜明而生动地呈现在她的心头。”
这当然毫无道理,因为如果爱情真的消散,她的死亡不会让沃伦斯基有任何触动,她在幻觉中揣摩“他会如何痛苦,懊悔,热爱她的遗容”,不过是因为她知道爱情依然存在,可已经不是她所期待的爱情了。
即使她真的和沃伦斯基合法结合,被上流社会接受,安娜是否就能满足?恐怕也并不尽然。
当年徐志摩和陆小曼何尝不曾在婚后陷入这种绝望。
婚后陆小曼对王映霞(郁达夫前妻)抱怨说:“志摩是浪漫主义诗人,他所憧憬的爱,是虚无缥缈的爱,最好永远处于可望而不可即的境地,一旦与心爱的女友结了婚,幻想泯灭了,热情没有了,生活便变成白开水,淡而无味。”
然而,徐志摩是深爱陆小曼的,飞往北京的他随身携带着的正是陆小曼的山水画。陆小曼何尝不深爱徐志摩,噩耗传来后,她心如死灰,致力于编写徐志摩全集。
爱情,即使在相爱中也没法满足。
这是爱情的原罪,这原罪大概让人工种恋爱也会失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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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洋风:爱生活,爱写作,寻寻觅觅,迷迷糊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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