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晓君:嘉靖《齐云山志》纂者、刊刻时间及相关问题考述

学术   2024-09-22 09:44   安徽  

摘要:明代随着齐云山道教地位的不断抬升,其山志编修亦随之展开。今珍藏于南京图书馆、宁波天一阁博物院之嘉靖《齐云山志》当为现存最早之《齐云山志》。然而,学界对嘉靖《齐云山志》的纂修者、椠刻时间向来聚讼不已,与之相应,在明代《齐云山志》的编修情况、版本等问题上亦存在着诸多争论。通过与谱牒、方志、石刻等资料比勘可知,嘉靖《齐云山志》是徽州府生员王寅应齐云山提点汪曦和、道纪汪尚相、道会陈銮相之请,并于嘉靖三十四年下半年奉该府知府朱有孚之命编修,同年主体内容完成,大概于嘉靖四十年由歙人子和刊刻行世。而同是嘉靖年间,休宁县县丞方万有亦曾纂修《齐云山志》,只是该志未付诸剞劂,且其编修时间、纂者、著录内容等均与王寅《齐云山志》存在着明显的差异,实为同名异本。

主题词:嘉靖;《齐云山志》;徽州;王寅;方万有;

基金: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唐宋以来徽州宗族、乡村聚落、宗教信仰的历史地理形成及其演变研究”(22JJD770003);安徽省社会科学创新发展研究课题攻关项目“齐云山宗教历史文化资源研究”(2022CXSS7)阶段性成果。

齐云山,旧称白岳,素有“雄胜甲江南”之誉,是中国道教四大名山之一。明代,齐云山道教臻至繁盛,该山亦曾数度编修山志。其中以“齐云山志”命名且流传至今被《中国古籍善本书目》著录的《齐云山志》善本有3种,分别是:一、“齐云山志七卷,明嘉靖三十七年刻本”,藏于天一阁博物院二、“齐云山志六卷,明刻本”,南京图书馆藏三、“齐云山志五卷,明鲁点撰,明万历刻本”,分存于国内一些大型图书馆。笔者将南京图书馆与天一阁藏明代《齐云山志》进行比对,发现两书为同一种刻本。南京图书馆藏本(馆藏编号:GJ/KB1959)缺卷7及后序,是残本。而天一阁藏本(善本书号:善2000)近乎足本,尤为可贵。概言之,《齐云山志》流传至今,仅存两部,其一为南京图书馆、天一阁馆藏《齐云山志》,其二为鲁点于万历年间编修的《齐云山志》,存世量均不多。

与万历《齐云山志》因被收录至《四库全书》存目而广为人知不同,存世本罕见、至今尚无影印本出版的南京图书馆及天一阁馆藏明代《齐云山志》则声名不显,故历来缺乏研究。且因书中未著纂修者及刊印时间,致使古今著作对其纂修过程、付印时间等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就目前所见,有关这部山志的编撰者和成书时间主要有5种说法:其一,明方汉撰,汪曦和、汪尚相重修其二,佚名,嘉靖二十五年(1546)后刊本;其三,□寅撰,明嘉靖三十七年(1558)刻本;其四,嘉靖三十八年(1559),由休宁知县方万有发起,进士黄云龙、博士吴子玉以及吏部詹景凤编纂;其五,此书的编撰开始于嘉靖三十四年(1555),是奉徽州知府朱有孚之命而修,到嘉靖三十六年(1557),由于柱史莫如士的推动,加速编成。当时编志任务交由休宁县县丞方万有,参与编修者还有本地经生如许国、黄云龙、吴子玉、詹景凤等人,嘉靖三十八年刊印。尽管前贤之见未能统一,但多认为该书应刊于嘉靖年间。只不过,这些观点要么于史无征,要么有悖史实,尚可商榷。

对南京图书馆、天一阁藏明代《齐云山志》(因书中未署纂者名氏,下文专称“嘉靖《齐云山志》”,以与其它《齐云山志》相区别)的作者、刊行时间等问题予以探讨,关涉学界对明代《齐云山志》编修情况、版本等重大问题的基本论断。综观学人所述明代《齐云山志》编修、版本的观点,以《明代〈齐云山志〉版本考》一文所言较为可信:“《齐云山志》在明代曾编修三次”,分别是“嘉靖十七年祁门人方汉撰写的《山志》”“嘉靖三十六年休宁县县丞方万有等人编撰的《齐云山志》”“万历二十七年,休宁县知县鲁点重新编撰《齐云山志》”。笔者基本认同这一说法,但其提到的齐云山第二次编修山志的相关论点(亦是前文所涉第五种观点)不乏与史实相抵牾的地方。有鉴于此,本文拟在已有研究的基础上,进一步详细考证嘉靖《齐云山志》纂修者以及刊竣时间等相关问题,以期明晰明代《齐云山志》编修的历史脉络,并求教于方家。

一、嘉靖《齐云山志》的基本情况与流踪

嘉靖《齐云山志》共7卷2册,四眼线装,左右双边,每半叶9行,行19字,小字双行同,白口,单白鱼尾,版心上方无刻字,鱼尾下方刻有卷次“齐云山志卷×”,卷次下方刻页码,卷3《建置》第一页版心下方印有“歙人子和刻”。南京图书馆藏本首页上方有朱文篆体长方印“四库坿存”,而宁波天一阁博物院藏本内无此印。嘉靖《齐云山志》下辖卷数、目录与各条目页数如下:

第一册

1.卷首:序例(2),齐云山图(7),敕命(3),碑文(10);2.目录(2);3.卷一:肇运(3);4.卷二:山水(10);5.卷三:建置(6);6.卷四:道侣(2);7.卷五:高道、高僧附录(2);8.卷六:祀典(29);9.卷七上:纪咏(42)。

第二册

1.卷七下:诗(56);2.《齐云山志》后序(2)。

从嘉靖《齐云山志》的流传来看,其著录于清代丁丙的《善本书室藏书志》、丁立中的《八千卷楼书目》、薛福成的《天一阁见存书目》、范邦甸的《天一阁书目》。需要指出的是,《善本书室藏书志》《八千卷楼书目》为杭州丁氏八千卷楼的藏书目录,《天一阁见存书目》《天一阁书目》则是宁波天一阁的藏书目录。此为嘉靖《齐云山志》曾被八千卷楼、天一阁所藏的显证。

嘉靖《齐云山志》未出现在《明史·艺文志》《千顷堂书目》等目录中,亦未被收录至《四库全书》。那么,南京图书馆所藏嘉靖《齐云山志》首页钤有“四库坿存”又作何解释?该书与《四库全书》有何关联?

《八千卷楼书目》载:“《齐云山志》六卷”,于清光绪三十三年(1907),由八千卷楼售予江南图书馆(今南京图书馆),是为现今所见南京图书馆藏本。从此推断,南京图书馆所藏嘉靖《齐云山志》在清末就已经缺卷7及后序,仅存6卷1册。“四库坿存”印章是清末八千卷楼的藏书印之一,由胡镢所刻。按:“坿”同“附”;胡镢(1840—1910),浙江桐乡人,字菊邻(又作匊邻),一号老匊,又号晚翠亭长,善书画、篆刻。八千卷楼选用此章作为藏书印,与其藏书的分类方式相关。据悉,八千卷楼曾参与文渊阁《四库全书》的修复工作。清末,“文澜阁毁于兵燹,其散佚书籍经丁申、丁丙购求藏弆,渐复旧观”。丁申、丁丙将购来的藏书按照以下方式进行分类:“其编目之例,顶格者为文渊阁著录,低一格者为四库附存,低二格者为四库未收。”此中所言“文渊阁著录”即文渊阁《四库全书》。加之,丁丙之子丁立中在《嘉惠堂藏书目序》中明确指出:“以阁目为本,以附存为翼。”总的来看,“文渊阁著录”与“四库附存”所指并不相同,嘉靖《齐云山志》与《四库全书》亦并无关联。

上述所陈恰好说明了嘉靖《齐云山志》的认可度不高、知名度不显、流传范围有限。这也是嘉靖《齐云山志》保存至今亦未能引起相应关注的原因之一。

二、嘉靖《齐云山志》纂者与刊竣时间

成书于清末的《天一阁见存书目》对天一阁所藏《齐云山志》进行了简要的介绍:“《齐云山志》七卷全。明方汉撰,汪曦和、汪尚相重修。”按:方汉,徽州府祁门人汪曦和、汪尚相均为齐云山道官。不过,据学人考证,方汉“应齐云山道士方琼真之请,曾编撰了一部《山志》,其撰作时间大概在嘉靖十七年(1538)……大概到清初尚有流传,不过现今已不见其踪影,憾成佚志”。由此可知《天一阁见存书目》所记《齐云山志》的撰者信息是有误的,则可排除嘉靖《齐云山志》由“方汉撰”的说法。

那么,嘉靖《齐云山志》的编修是否与学人提到的□寅、朱有孚、汪曦和、汪尚相有关?其付之剞劂以公之于世又是何时?

嘉靖《齐云山志》无前序,书末仅有《〈齐云山志〉后序》一篇。后序中提及:“有孚系守土之臣,从宪臣后展采于坛,恭祝天子万寿齐祓,敬共整如也。继而检旧志,多所未备……乃命提点汪曦和、都纪汪尚相辈重修之。”由此获知以下3个信息:一、撰者在序中自称“有孚”且自言为“守土之臣”,嘉靖《徽州府志》中只有一条记载与之相合,即“朱有孚,浙江海宁人,由进士监察御史,嘉靖三十二年任”,以此判定《〈齐云山志〉后序》的撰者、嘉靖《齐云山志》的倡修者为时任徽州知府的朱有孚二、后序述及朱有孚“从宪臣后展采于坛,恭祝天子万寿齐祓”,结合嘉靖《齐云山志》所记,嘉靖三十四年,道录司左演法“李用濂钦奉皇帝圣旨:兹今八月初十日朕初度之辰,命官捧赍香帛,诣齐云山坛殿。取初九日为始,至十一日圆满,修建金箓祈天永命集庆安邦斋醮一坛三昼夜一千二百分位”,进而推断出朱有孚于八月十一日之后倡修山志;三、朱有孚因旧志不完备,而命齐云山道官汪曦和、汪尚相在旧志的基础上重修山志。此中所言旧志或为嘉靖十七年方汉所修山志。

尽管朱有孚明言其命齐云山道官编修山志,但嘉靖《齐云山志》目录后的识语却与之相悖,直言:“齐云未有古志,迩来已两修志矣。岁乙卯,郡侯朱公命寅复修之。且提点汪曦和、道纪汪尚相、道会陈銮相请之于予久矣,于是略为撰次之。”按:此处提到的“迩来已两修志矣”应是方汉所撰《齐云山志》以及“南京国子监江山仁伯校辑、白岳山人朱素和重梓”的《云岩史》。结合前文所述朱有孚在徽州的任期,对相关年份进行排除,可推知这则史料所涉乙卯年即嘉靖三十四年。以此获悉,“寅”应齐云山道官之请,并于嘉靖三十四年被徽州知府朱有孚委任编修齐云山志。所以,该书的实际纂修者应是“寅”,而非齐云山道官汪曦和、汪尚相等人。

“寅”为何人?徽州知府朱有孚在《〈齐云山志〉后序》称赞:“王生寅志,已区列粲然矣。”这条史料传递了两条信息:一、承担编修任务的是王寅;二、朱有孚撰写后序时,王寅的修志工作已经完成。王寅,字仲房,号十岳山人,歙县人,“通阴符、遁甲、二氏之学……入胡宗宪幕”。按:胡宗宪,字汝贞,号默林,徽州绩溪人,官至兵部尚书。王寅与齐云山缘分匪浅,其常登览齐云山并与徽州名流结白岳社于山中,其《王十岳诗集》中收录了一些与齐云山相关的作品,如《游白岳金提点进表初回》《结社白岳雪中送惠光上人先还福田寺》等。有鉴于此,与官员相交甚密且对齐云山熟识的王寅承修齐云山志,可谓是情理之中的事。加之,朱有孚在《〈齐云山志〉后序》中提及“我皇上临御天下三十四年”,即证其文撰于嘉靖三十四年。据此推断,嘉靖《齐云山志》的主体内容应完成于嘉靖三十四年。综上,可认为《天一阁见存书目》所载嘉靖《齐云山志》撰者、重修者信息均为舛错。

嘉靖《齐云山志》对皇室奉玄、斋醮着墨甚浓,记载了嘉靖十一年(1532)以来,明世宗5次遣臣致祭齐云山玄帝修斋设醮之事,这可能与王寅的个人喜好、学识修养有关。书中所录最后一次斋醮为“嘉靖三十八年正月二十九日,钦奉圣谕:昨修玄帝齐云山之宫工完,命公延德,行安神礼贲醮意。着朱宗相奉行斋事,有司供应”。如此一来,嘉靖三十七年刻印的说法便可排除。

综览全书可发现,书中内容在嘉靖三十八年后有些许增补及更新。卷7下《诗》收录了通判俞仲岳所作的诗歌,诗后有注“嘉靖辛酉秋,仲岳偕友汪前冈,弟仲容、仲瓉、仲章,登齐云寓印峰追院,漫与记岁云”。嘉靖辛酉年即嘉靖四十年(1561)。同时,令人疑惑的是,该书卷7下《诗》对徽州籍官员胡宗宪的官职有两种提法:一、《赋石赋赠曦和汪炼师》诗后示,“胡宗宪,绩溪人,都宪”;二、《登齐云岩》诗后云“胡宗宪,兵部尚书、太子太保”。15都宪即为都御史。《国朝列卿纪》载,胡宗宪于嘉靖“三十六年,加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三十九年,加太保,兵部尚书”。显然,嘉靖《齐云山志》对嘉靖三十九年(1560)胡宗宪的任职情况进行了更新。嘉靖《齐云山志》收录了嘉靖四十年秋俞仲岳所作的诗歌,却未记载同年八月朱宗相奉旨修建祈天永命大醮、该年九月甲辰胡宗宪履新少保,或因彼时该志已付诸剞劂。因此,嘉靖《齐云山志》的刊印时间很有可能是嘉靖四十年,既而推定“嘉靖三十八年刊印该志”的说法与史实不符。

综上所述,基本可以厘清嘉靖《齐云山志》纂修的史实:徽州府生员王寅应齐云山提点汪曦和、道纪汪尚相、道会陈銮相之请,并于嘉靖三十四年下半年奉朱有孚之命,编修山志。同年,该志的主体内容完成,其后有少量的增补,大概于嘉靖四十年秋,交付予歙人子和刊刻。

三、嘉靖《齐云山志》与方万有《齐云山志》的关系考论

前文对嘉靖《齐云山志》纂修者的考证中无涉第四、五种观点提到的休宁县县丞方万有,经生许国、黄云龙、吴子玉、詹景凤等人,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方万有等人确有编修过齐云山志,许国在为万历《齐云山志》作序时述及此志“于时柱史莫公如士持节,逮功竣,属休丞方君万有,及不佞国、黄进士云龙、吴博士子玉、詹吏部景凤志之”,是为力证。参修者吴子玉曾为方万有等人编修的山志作序,名曰《〈齐云山志〉序》,则表明此志名为“齐云山志”(下文简称“方万有《齐云山志》”)。

从方万有《齐云山志》纂修人员的构成来看,其与嘉靖《齐云山志》的倡修者、纂者是不相干的。有鉴于此,笔者拟厘清方万有《齐云山志》的纂修时间、付梓、条目等情况,以期进一步明晰嘉靖《齐云山志》与方万有等人的关系。

方万有作为编修山志的责任人,其在休宁的任期以及承修山志任务的时间,是考证方万有《齐云山志》纂修过程、成书时间的重要突破口。关于方万有到休宁县的就职时间有两说:其一,方万有到任时间为嘉靖三十六年。嘉靖《徽州府志》载,方万有“嘉靖三十六年谪任,升本府推官”。万历年间成书的《掖垣人鉴》记载与之相合。其二,康熙《徽州府志》卷4《休宁职官》曰:“方万有,嘉靖三十五年任。”康熙《休宁县志》亦承此说。所以可初步认定方万有就任休宁县丞的时间为嘉靖三十六年前后。

笔者在方万有《齐云山志》的另一参修者吴子玉编纂的《休宁茗洲吴氏家记》卷10《社会记》中找到了相关记载,或能进一步明确方万有到任的时间:

三十六年二月十八日戊戌,县丞方名万有由给事谪至……三十七年……祝釐齐云山,代巡莫公命修齐云山志,邑丞方公万有,休宁生子玉、詹景凤,歙生许国、黄云龙。

按:“代巡抚莫公”是为巡按监察御史莫如士,“广东人,由进士嘉靖三十五年任”。据此可知,方万有于三十六年二月谪至休宁,于嘉靖三十七年受命承修山志。嘉靖年间休宁人吴子玉作为此次山志编修的亲历者,其言显然比清代康熙《徽州府志》、康熙《休宁县志》更为可信。方万有到休宁任职后,曾游齐云山,留有三通摩崖题记,其所涉时间均为“嘉靖丁巳中秋”。嘉靖丁巳即嘉靖三十六年。以此推知,方万有于嘉靖三十六年二月谪任休宁县丞,至迟在该年中秋到任。故而,康熙《徽州府志》、康熙《休宁县志》所载方万有就职休宁县县丞的时间舛讹。概言之,方万有在嘉靖三十六年二月谪任休宁县丞,于嘉靖三十七年奉御史莫如士之命而承修山志,参与此次修志的人有生员吴子玉、许国、黄云龙、詹景凤。

方万有《齐云山志》的编修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倡修山志的巡按御史莫如士是专差御史,其职责是“庀工程材”他在完成指派任务之后须“回道复除”。莫如士督建的齐云山玄天太素宫、三清殿成于嘉靖三十七年,也就意味着其近期需返回各道或监察衙门述职。莫如士离任后,编修山志的重任便落在了方万有的肩上。然而,嘉靖三十八年,方万有因“升礼部主事”调离徽州。此时,余下的参修者吴子玉、许国等人皆无官职在身。官职调动导致倡修、参与编修山志人员的流动,给编修工作带来了一定的困扰。

至于方万有《齐云山志》的刊印情况,巡按监察御史汪先岸为万历《齐云山志》写序之时,曾表示:“顾道士应以旧志殊草草,而新志先年欲修,自许少傅公,迄今未成刻也。”此中提到的许少傅公正是方万有《齐云山志》的参修者许国。无独有偶,许国于万历年间亦感慨道,方万有《齐云山志》“草甫就而未及行”。此二人所言均表明方万有《齐云山志》在编修之后未能付印。

尽管方万有《齐云山志》并未付诸剞劂,但其身影经常出现在志书、文集、谱牒等中。就目光所及,最早言及方万有编修《齐云山志》的志书是万历《齐云山志》。万历二十七年(1599),休宁县知县鲁点编修的《齐云山志》完竣,其在序中声称:“白岳云岩旧有志,草草不足以备胜览。惟我先师许文穆公序之,藏诸祠官,未付梓……成公未竟之意,不揣固陋,损益其旧志,谬为编辑。”按:“先师许文穆”即许国,因其“谥文穆”,故称。由此可知,万历《齐云山志》是在方万有《齐云山志》的基础上编修而成。

另有万历《休宁县志》载,吴子玉“应聘修纂有白岳志、郡志”。结合前文所述吴子玉修志情况,可以认定万历《休宁县志》提到的“白岳志”是方万有《齐云山志》。尔后,此说法多见于方志,如乾隆《江南通志》卷167《人物志·文苑三》、光绪《重修安徽通志》卷224《人物志·文苑》、康熙《徽州府志》卷13《人物志·文苑》、道光《徽州府志》卷11《人物志·文苑》、康熙《休宁县志》卷6《文苑》、道光《休宁县志》卷12《人物·文苑》,其言一如万历《休宁县志》所载“应聘修纂有白岳志、郡志”。不难发现,方万有《齐云山志》虽被方志提及,但均在叙述吴子玉的生平时一笔带过,而未被收录至方志的“书籍”或“书目”抑或“典籍”一类。要言之,方万有《齐云山志》没有刊刻存世的踪迹,与该书未印行的情况相一致。

参修者吴子玉《休宁茗洲吴氏家记》以及《大鄣山人集》中自然能找到方万有《齐云山志》的身影。其中,《大嶂山人集》中收录了其为方万有《齐云山志》所作序文《〈齐云山志〉序》。序中提及方万有《齐云山志》的内容辑录范围:“首之以敕建上像也,次之以秩祀圣孚也,终之以纪咏盛藻也,诸山川、宫宇、异产、羽流,咸以类附,不失相先后之意。”

吴子玉参与编修方万有《齐云山志》一事于明天启年间被收录至曹嗣轩编撰的《休宁名族志》中。不过,该书所陈与前人之说相异,称吴子玉修纂了两部与齐云山相关的志书,“应聘修纂,有《白岳志》……《齐云志》”。可是,通观方万有《齐云山志》、万历《齐云山志》以及《休宁茗洲吴氏家记》《大鄣山人集》等书,都只提到吴子玉参与修纂了方万有《齐云山志》一书,未见言及他参修了其他与齐云山相关的志书。因而,《休宁名族志》所言极有可能有误。

根据上述考论,基本可以排除第四、五种观点,并明确嘉靖《齐云山志》与现今无存的方万有《齐云山志》不是同一部山志,其缘由大略有:其一,两书的倡修、承修、参修人员均不相同,且嘉靖《齐云山志》中没有提到参与编修方万有《齐云山志》的人员,而参修方万有《齐云山志》的吴子玉、许国等人的作品中也没有述及朱有孚、王寅等人,亦未见提及嘉靖《齐云山志》一书。其二,两部山志的编修时间并不相同。嘉靖《齐云山志》主体内容的编修完成于嘉靖三十四年,而方万有《齐云山志》则是在嘉靖三十七年才动议编修。其三,方万有《齐云山志》未能付梓,未见流传于世,此与刊印且传世的嘉靖《齐云山志》并不相符。其四,两部山志著录的内容并不一致,吴子玉所言方万有《齐云山志》中有“异产”一项,而嘉靖《齐云山志》中却无此项。

同时,不难发现,学人将嘉靖王寅《齐云山志》与方万有《齐云山志》混为一谈的原因有二:一是嘉靖王寅《齐云山志》主体部分完成时间与印行时间相隔6年,且与方万有《齐云山志》编修时间有重合之处;二是方万有《齐云山志》未付诸剞劂,但其编修情况仍可见于方志、文集、谱牒等,而嘉靖王寅《齐云山志》虽刊行于世却不见于方志等书。

至此,嘉靖《齐云山志》纂者、刊行时间已基本厘清。嘉靖三十四年八月,徽州知府朱有孚在参与明世宗遣臣至齐云山举行的万寿醮典之后,以旧志中相关内容不完备为由,提议倡修山志。徽州生员王寅应齐云山提点汪曦和、道纪汪尚相、道会陈銮相之请,并于嘉靖三十四年奉朱有孚之命,动修山志。同年,嘉靖《齐云山志》的主体内容完成,其后有少量增补。该书于嘉靖四十年秋由歙人子和刻印行世。而于嘉靖三十七年由御史莫如士倡修,休宁县县丞方万有承修,许国、黄云龙、吴子玉、詹景凤参修的《齐云山志》未见付梓、流传于世,已然亡佚,且其编修时间、纂者、条目等均与嘉靖《齐云山志》相异。

由此明晰有明一代,《齐云山志》至少编修5次:一、嘉靖十七年,祁门人方汉应齐云山道会之邀编修《齐云山志》,计7卷1册,大概流传至清初佚失二、嘉靖三十四年,徽州知府朱有孚倡修,经生王寅纂《齐云山志》7卷2册,于嘉靖四十年刊刻行世,今存三、嘉靖三十七年,御史莫如士倡修,休宁县县丞方万有承修的《齐云山志》,未付梓四、万历年间,兵部左侍郎汪道昆“属门士黄生天全志之,草再更而未及就”;五、万历二十七年休宁县知县鲁点编修的《齐云山志》椠刻行世,共5卷5册,流传至今。此志直至清末“至少重修五次,均以明万历本为底本,内容上稍加增补而已”。

综而言之,《齐云山志》编修之脉络反映了齐云山历史地位的沉浮情况。齐云山道教自唐代肇轫,经宋元两代之发展,延至明代嘉靖、万历年间因皇室的崇奉而至于鼎盛,彼时在道士、地方官员及士绅等的推动下频修《齐云山志》,此后随着齐云山地位的下降,其修志次数亦随之骤减。需要指出的是,上述所涉《齐云山志》是齐云山山志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对这一整体的文献研究仍有待于进一步拓展和深化。


来源:钟晓君.嘉靖《齐云山志》纂者、刊刻时间及相关问题考述[J].宗教学研究,2024,(02):47-52.
本期编辑:豆豆本豆

史學雜貨鋪
有趣的阅读,快乐的分享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