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江多水。这一脉水,从远古流来,流到吴头越尾,汇聚成了古震泽今太湖,涌动成了古松江今吴江。
水多情。因为水,吴江就多了往来的舟,就多了泊舟的桥,也多了留恋的亭和亭桥边流连的诗人。
诗浴水,诗人乐水。千年吴江,沿某个方位演绎,也许就是一条灵动传承的“水脉”:城脉在史,民脉在丝,文脉在诗。
理论上讲,吴江的历史当起自建县之始——五代后梁开平三年(909年)。“吴越王钱镠请割吴县南地置吴江县,县之置自此始。”因而,五代以前的事都要算作“史前”。但,史是割不断的。
吴江,元代时曾升为州,明代时复归为县。清雍正后分为吴江、震泽两县,辛亥革命后,重合为吴江县。1992年撤县设市,2012年撤市改区。
▏吴江盛泽民居空中俯视图
翻检清乾隆《震泽县志》,面对那一张手绘的“旧吴江县境全图”,相信大多数读者的视觉冲击准是“泽国泱泱”——足印般密布的湖、荡、漾、潭为河串联,经络成网,灌注心脏太湖。江南雨季长,松陵地势洼,难怪古人要格外赠送吴江又一风雅别号——笠泽。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曾这样描写泽国胜景:“震泽平芜岸,松江落叶波。在官常梦想,为客始经过。”宋代江湖派诗人戴复古则这样形容松江壮观:“垂虹五百步, 太湖三万顷。除却岳阳楼, 天下无此景!”
明·钱谷《垂虹桥》
就历史与地缘而论,吴江从来就是“吴地”,且是“吴中”(吴地中心区域)。面朝太湖,吴江处苏州,对宜兴,左襟湖洲,右带无锡。由此,不难解读,在舟楫交通的时代,为什么有那么多的诗人穿梭于太湖波光中,为什么有那么多吴江人写的诗与“舟过吴江”的诗抒发的是“泛吴江风情”与广义的“莼鲈之思”。
看来浩瀚的“震泽波”给东太湖畔的吴江迎送来的不光是水与诗人,更多的是思与诗缘。自此,“便买一舟为泛宅”成游子共识,而“吹箫联句过垂虹”则成骚客之雅事。
驻足吴江,穿行历史,且让我们作一次韵长情真的诗旅。
“秋风起兮佳景时,吴江水兮鲈正肥。三千里兮家未归,恨难得兮仰天悲。”这是晋人张翰的《秋风歌》。张翰,字季鹰,“吴郡吴人也”。《晋书》中有这样一段记载:“翰因见秋风起,乃思吴中菰菜、莼羹、鲈鱼脍,曰‘人生贵得适志,何能羁宦千里以要名爵乎!’遂命驾而归。”张翰是明哲的,更是率性的。张翰的诗现仅存数首,但就凭这一首《秋风歌》,就值得我们穿越1700年光阴,热烈拥抱一下这位“史前吴江”的家乡人!如果印制吴江历史文化名片的话,张翰的《秋风歌》当作先导!
唐代大诗人李白这样赞叹:“张翰黄金句,风流五百年!”同为“吴人”的宋代名诗人叶茵这样感叹:“江上如今来往客,但言鲈脍不言归!”由张翰《秋风歌》引发的“莼鲈之思”,流传千古,余绪不绝。
北宋诗人陈尧佐,曾于秋日乘舟游吴江,置身物阜民丰的江南水乡,竟至于“扁舟系岸不忍去,秋风斜日鲈鱼乡”。陈尧佐为川人,官至丞相。好风光看得多了,但在吴江却久久解不开离舟!
离愁是水,乡恋是歌。在岁月的长河中,总有一些美丽的故事接力赛似地进行着。宋熙宁三年(1070年),吴江知县林肇又因陈丞相的这首“鲈鱼乡”诗,顺水推舟,顺理成章,索性启动了一个造景工程——筑鲈乡亭。亭建在县城东门外,在江上,摘取“鲈乡”两字为名。由此,吴江又多了一个风雅的别号“鲈乡”。秋季开工,翌年亭成,林知县即辞官归里,一续“莼鲈之思”:“莫待东曹归忆此,分悭居在碧洲旁。”东曹指张翰,此诗题为“鲈乡亭”。
读“思”之诗,不由谐音联想到“丝”。历史上,吴江,特别是震泽与盛泽,蚕桑繁盛,“日出万绸,衣被天下”。丝与茧是紧密关联的,交易与流动又是须臾不离的。因此,舟行时代的商旅,极自然地与离合悲欢的人生况味糅合在一起。宋代四明(今浙江宁波)人吴文英,长年往来于江浙间,在吴江长桥(即垂虹桥)头写过一首“丝词”,中有这么两句:“年少惊送远。吴蚕老,恨绪萦抽茧。”
旧照片中的垂虹长桥
吴江的诗河中,驶过无数只诗船。最令人瞩目的,当属从邻县阳羡(今宜兴)驶来的一舟。那是在宋代,船首站着的是诗人蒋捷。这位被人呼作“竹山先生”的作词高手,籍一首《虞美人·听雨》,就把人生的万千滋味写到了凄艳的极致。船儿飘荡,诗人心旌飘摇。听,他在吟唱——
《一剪梅·舟过吴江》: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 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这首词写得让人不由不拍手叫好、拍案叫绝,读罢又是不由人不怦然心动、恻然心恸。可以这样断言,自蒋捷后,舟过吴江,走过吴江,谁也不会轻易忘记“天堂中间”的吴江!
上下求索,我们会发现,还有这么几艘诗船当为千年吴江文史的长镜头摄取:
最牛气的一舟——春秋,范蠡之舟。名相携美人,逍遥作富翁。宋人称羡道:“五湖渺渺烟波阔,谁是扁舟第一人!”应该说这是史上载重量最高的一舟,换个角度看,可能也是世上最洒脱和最明智的一舟。
最风流的一舟——唐,李白之舟。水波不兴的湖面上,你看浪漫的诗人是怎样送别天仙一般的道姑的:“吴江女道士,头戴莲花巾……足下远游履,清波生素尘。”读来,仙气扑面,脱俗超凡。
最动人的一舟——宋,姜夔之舟。姜夔号白石道人,精谙音律。他的那首《过垂虹》令酸腐且怯内的现代小文人读上千遍也不厌倦:“自作新词韵最娇,小红低唱我吹箫。曲终过尽松陵路,回首烟波十四桥。”这首“过垂虹”诗与蒋捷那首“舟过吴江”词,堪称艳咏吴江的诗词双璧。
最温暖的一舟——明,唐寅之舟。唐寅字伯虎。民间戏文中以“江南第一才子”角色闪亮登场。作为吴江近邻,这位大才子大画家写过一首“画中诗”,中有“人行烟霭垂虹上,月出蒹葭涌水中”句,宁静淡远,读来温馨如归家。
最浩荡的一舟——清,康熙之舟。康熙是皇上,他坐的船名副其实为龙舟。龙舟浩大,皇恩浩荡。于是在“晚过吴江”时,看到“垂虹蜿蜒跨长波”,望见“灯火千家明似昼”,龙颜大悦,慈愿大许:“好风好雨说时和”。
“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是吴地谚语。谈到吴江的桥,江南第一长桥——垂虹桥,是绕也绕不过的。事实上,上文“舟行”中已经不时凸现垂虹桥的弧影。
垂虹桥遗迹全景
这是一座虹一样美丽的桥,是一座谜一样诱人的桥。在岁月的长河中,曾以“环如半月,长若垂虹”的雄姿引得游人竞折腰。梳理史料,大致可以这样概述垂虹桥的身世:旧名利往桥,俗称长桥。初建于宋庆历八年(1048年),为木桥;元泰定二年(1325年),改为62孔连拱石桥,后增至72孔。桥身“三起三伏,蜿蜒如龙”。历代屡有圮建。“文革”间坍毁并拆除。现于松陵公园附近原垂虹桥堍东端修建起了“垂虹桥遗迹”(列为江苏省文物保护单位)。
岁月流逝。为东南形胜的垂虹长桥不复存在,近松陵城门的太湖烟波也不再呈现。虹只能在空中描摹了,梦也只能在梦中寻找了。好在有诗在,且让我们权过一回怀旧瘾。
垂虹桥、华严塔旧影(摄于1910年)
垂虹桥(摄于1956年)
据载,民国期间,垂虹桥修缮后曾镌桥联一副:“八十丈虹晴卧影,万千年浪直冲湖。”这副对联有前承,似乎也有预言。上联取自宋杨杰诗《舟泊长桥》:“八十丈虹晴卧影,一千顷玉碧无瑕。”,下联不幸变为谶语——桥为浪冲垮。今天,垂虹(垂虹桥)不再,而垂虹(垂虹文化)却永垂。
倾情垂虹,讴歌长桥。张先这位吟出过“云破月出花弄影”等名句因而被戏称为“张三影”的宋代词人,也许是最惹眼的。舟过吴江,低头觅影,诗人一下捕得神韵,于是就有了与垂虹桥镜像相映衬的清辞丽句:“桥南水涨虹垂影,清夜澄光合太湖。”
元代诗人萨都剌,出身将门,游宦四方,词风苍劲。有人誉其为“有元一代词人之冠”。他有两首写垂虹桥的诗,境荡开,情荡漾,颇值一读。“龙腰撑出渔舟去,鳌背高驰驷马过。桥上青山桥下水,世人曾见几风波。”“横绝中流倚画桥,晴虹千丈影迢迢。月随秋色天涯尽,心伴湖波日夜摇。”
萨都剌画像
清代举人厉鹗,诗名可能不算大,但他那首描写垂虹波影的小令却极具气势。中有这样的句子,堪乘风快读:“天借一帆风势,看垂虹秋色。”
如果说垂虹桥为横跨吴江史河上的第一桥,那么垂虹亭则为雄踞吴江第一桥上的第一亭。宋代一位性格孤介的王姓进士这样描述他之所见:“虹桥跨浪二千尺,桥上危亭在水心。”
垂虹亭为吴江争得的荣光,几近国宝级。这个宝就是宋代米芾的《吴江垂虹亭作》。
米芾为北宋书法四大名家之一,行书洒脱飘逸,令人心仪神往。其山水画,也自创一格,自成一家,被誉为“米氏云山”。
《吴江垂虹亭作》的可贵就在于诗与书法均系一人。诗是名诗,书法是名帖,双名并举,文化史上,不多见,仅王羲之、韩愈等数位通才大家妙手偶得之。米芾的诗是这样的:“断云一片洞庭帆,玉破鲈鱼霜破柑。好作新诗继桑苎,垂虹秋色满东南。”这首诗的最后一句,可作吴江文化的横幅标语,宜深化渲染。《蜀素贴》为行书名贴,原稿上,米芾于“霜”字旁小注了一个“金”字,想来是“两可性”的勘误。错的不涂去,错的也不错,习诗者多了回“炼字”的思考,习字者则多了个“练字”的参照。错得有趣!
明代文嘉《垂虹亭图》(局部)
亭宜把酒送行。历史上为相最执拗的王安石,竟然也难得潇洒,登亭为友饯行:“春风垂虹亭,一杯湖上持。”
亭宜远眺释怀。抗金名将张元干可能是登亭较多的一位词人,也是歌咏垂虹亭最多的一位诗人。豪迈与落寞,悲壮与豁达,借高亭长风,传向云端天际。“壮观江边雨,醒人水上风。须臾风雨过,万事笑谈中。”“长羡五湖烟艇,好是秋风鲈脍,笠泽久蓬蒿。”
近代史上的奇才苏曼殊,出家为僧,英年早逝。他在与友人酬唱中,也写到垂虹亭。心凄恻,意缠绵:“最是令人凄绝处,垂虹桥畔柳波桥。”
三高祠,今不存。宋人笔记《中吴纪闻》有这样的记载,可采信:春秋范蠡、晋张翰、唐陆龟蒙,“各有画像在吴江鲈乡亭旁。东坡先生尝有《吴江三贤画像》诗。后易名曰‘三高’,且更为塑像。瞿庵主人王文孺献其地雪滩,因迁之。”
▲三高祠旧影
苏轼的《吴江三贤画像》诗系“戏书”(戏说之意),他用这样的笔墨调侃其中一贤陆龟蒙:“却因养得能言鸭,惊破王孙金弹丸。”不难看出,自称一肚子“不合时宜”的东坡先生,其实是借调侃发讥讽,借戏书致敬意。
三位高士相距有1200多年,是同一方水土把他们供奉在一起。这就是缘,就是地方文化的魅力所在。
题咏“三高”最经典的诗为宋叶茵《吴江三高祠》。叶茵与“三高”之一的陆龟蒙均为广义上的吴江本土人,系跨时代的“同乡”。对于陆龟蒙别有寄托的养鸭,叶茵这样评说:“一段高风犹凛凛,逢人肯说鸭呼名?”
陆龟蒙
陆龟蒙善养鸭,这不假;陆龟蒙养鸭为佯狂,这是真。在吴江古镇黎里,还有一地名鸭栏泾。这里是一大片水塘,风水绝佳绝浩大。我在黎里中学教书时,曾与同事多次骑自行车到鸭栏泾踏游。因此,印象特别深,感触也特别多。搜索相关资料,竟发现清代也有人寻访过鸭栏泾,还特别写了诗作纪念。结句是这样的:“鸭栏深掩一溪烟,斜日西风钓孤影。”情境比较吻合。
“三高”中的范蠡、张翰前面也论及,这里不展开了。有趣的是,“三高”间也有相互追慕的(当然是后人追慕前人),还是陆龟蒙,他就写过一首五绝《松江怀古》,表达是对范蠡的敬仰:“无人踪范蠡,烟水暮沉沉。”
午梦堂。这个明末清初隐居吴江汾湖滩头的书香宅第,人人会作诗,人人写得一手好诗。人誉“满门风雅午梦堂”。尤其是堂主叶绍袁与小女叶小鸾。
叶小鸾,一个与一代名妓柳如是同时代、同故里的薄命红颜,观其才情堪喜,视其人生堪悲。十七岁,未嫁而卒,烟花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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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舟吴越交界的“分湖”,情怀在入世与出世间荡漾。一句“远山如黛波如镜,宜入潇湘画里看”,令人忍不住联想起曹雪芹笔下的“潇湘妃子”。(另,《红楼梦》中林黛玉中秋联诗中有“冷月葬花魂”之句;叶绍袁《午梦堂集》载,叶小鸾早夭,鬼魂受戒答禅师问中有“戏捐粉盒葬花魂”之句。)因而,也就难怪有好事者要牵强附会,多情地“认证”叶小鸾为林黛玉之原型。有意思的是,才女叶小鸾还真与后世的“石头记”有缘,她写过一篇古文《汾湖石记》,以石之际遇赋人世沧桑,可作又一声女性的“石兄之叹”。
叶小鸾
回观《舟行》,摘佳句共赏:“春水一江帆影乱,野花迎棹向人怜”“杨柳烟斜临古渡,只有枫江秋色好” 。
南社。2009年是吴江建县1100周年纪念,也是南社成立100周年纪念。南社是“吴江精神”的传承名片。权威的《辞海》这样诠释南社:“辛亥革命时期进步的文学团体。……社名取‘操南音不忘其旧’之意。……”
南社研究权威、著名学者杨天石、王飚两先生不久前在苏州南社百年纪念成立大会上,曾这样提醒与会者:南社具有全国性、近代性、革命性、文学性等宏大意义上的属性;南社的历史应该是一部革命史、文学史和文化史。同郡李海珉先生在《吴江与南社》一书中也提出这样一个新论:“南社是进步知识分子组建的文化团体。”
值得骄傲的是,南社三位主要发起人中两位是吴江人——陈去病和柳亚子。两人都是大诗人,都是当时社会的革命急先锋。
陈去病
陈去病是吴江同里人,他有一副自撰联,极有意思:“其人以骠姚将军为名,垂虹亭长为号;所居有绿玉青瑶之馆,澹泊宁静之庐。”骠姚将军指汉代名将霍去病,以此为号,用意不言而喻;垂虹亭长则让我无端联想起刘邦曾用的“泗水亭长”,不知真意如何,牵强附会了。
陈去病曾于雪后独登垂虹亭,写了一首追怀“诸先哲”的咏怀诗:“斗大松陵城,而有天下才。此间是胜游,清酒时一杯。”联系当时作者的身份与抱负,意义当极为明朗。
因为与开国领袖毛泽东的诗词唱和,南社巨子柳亚子的知名度可能更高一筹。柳亚子的故居在吴江黎里,现在建有柳亚子故居纪念馆。当年的反清斗争中,柳亚子在吴江同里罗星洲写过一首题壁诗,结句极玲珑又极含蓄:“猛忆船山诗句好,白莲都为美人开。”
毛泽东拜访柳亚子
建国前夕,出于对领袖莫大的信任和对新中国莫大的希冀,亚子先生凭着一股书生意气,呈诗毛主席:“安得南征驰捷报,分湖便是子陵滩。”主席的和诗收尾为:“莫道昆明池水浅,观鱼胜过富春江。”因主席和诗中有“牢骚太盛防肠断”的告诫,加上背景纷纭,由此惹出了一场莫衷一是的“牢骚诗”谜案。一眚不掩大德,诗人都是伟大的。
2013年9月,苏州市南社研究会成立。杨天石先生再次深刻阐述南社功绩并深情追述南社研究历程。笔者全程伴同,有幸零距离了解南社研究近况。同年10月,吴江区政协文史委与江苏省中国近现代史学会联合举办“新南社成立九十周年纪念研讨会”。我作为吴江区政协文史委主任,理所当然,承办一切。这次研讨会,云集八方学者,出版了《新南社九十周年纪念》专集,杨天石先生题写了书名,王飚先生作了学术序言。新南社研讨会,是“历史上第一次”,尤其是由地方发起的全国性研讨,可能也是我与一方水土的荣幸。
费孝通社会学。
吴江是费老的故乡,吴江有费老生活的富土——同里,更有费老学术生命的乡土——江村(庙港开弦弓村)。当年,就凭一本《江村经济》(即《中国农民的生活》),让年轻的费孝通在社会学与人类学研究的殿堂中赢得世界级的喝彩。“行行重行行”,26访江村,让费老在吴江的大地上留下了一串串珍贵的足迹。在吴江松陵公园,费老作了最安祥的长眠。墓上是一本翻开的书。墓后是一块岩岩的石碑,上面镌刻着费老的诗文:“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生命劳动和乡土结合在一起就不怕时间的冲洗了。”
费孝通
费老是让人敬仰的的学者,是中国社会学和人类学的重要奠基人;费老又是受人尊敬的国家领导人,曾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全国政协副主席、民盟中央主席。费老的一生就是一篇“志在富民”的社会学大文章;而费老的情怀则始终是一首梦萦故乡的水韵诗。
2010年,费老百年诞辰。海内外学子心目中的“社会学研究圣地”——江村,将建设起费孝通纪念广场和纪念馆。展读费老访江村的诗作,眼前又浮现起费老手抱大白兔的慈祥笑容。站在太湖岸边,费老豪迈咏怀“湖风吹我入梦来,七五老翁志未衰”;回到少小家园,费老深情调侃“儿童笑我白眉长,我羡太湖一沙鸥”。
费孝通著作
最属有幸,也最值一志的是,《吴江文史资料》的题字就是费老的亲笔,且是以一首诗来题赠的。我到吴江市政协文史委任职后,值机关搬迁,整理书库时意外发现了镶在镜框中的这幅墨宝。字为行书,是最为典型的“费老体”。诗为:“李白六十二,杜甫五十九。我年已过稀,虚度岂可究。梦回苦日短,栖栖不敢休。文章千古事,万顷一沙鸥。”注为:“一九八三年五月六访江村,过庙港临太湖读唐诗得句,题赠吴江文史资料。费孝通。”末加盖篆印“松陵费氏”。可能是虑及对方“有的放矢”取用,费老特意把“吴江文史资料”单列一行。大家细心如此,令人不胜感念。
千年弹指间。一方水土育一方诗人。丰富的文化遗存,在赐予后人无价财富的同时,也把责任与使命传递给了我们。明陶振诗中的“松陵八景”消逝了,而清王士祯《题雪滩钓叟图》贮存的神韵则永不消逝。今天的吴江大地上,古迹与胜迹被精心地保护起来,遗迹与残迹被小心地收拾起来。垂虹桥遗址处,修复了华严塔,拓展了垂虹景区;府学旧址吴江中学内,文庙完好无损,“历代名人咏吴江”的碑廊令学子和赤子时时观瞻吟诵。还有太湖新城的建设、苏州湾的打造,都让人感受到千年的力量。伴着历史的和声,时代的旋律必将与未来的召唤,共鸣交响,尽显华彩。就让我用一副不太工整的对联,结束这一次诗史之旅吧:
太湖波粼粼,吴风越韵,张翰思鲈垂虹亭;
吴江水悠悠,精诚致远,米芾扬帆蒋捷舟!
作者:凌龙华
凌龙华,1966年出生,江苏吴江人,笔名凌子、凌之、轩窗主人,曾为江苏省高中语文特级教师、政协苏州市吴江区文化文史委主任。出版有个人专著《轩窗随笔》《教育,教育》等多部。文化、文史类作品多见于《中国政协》《团结报》《群言》《江苏地方志》等媒体。主编有《吴江诗咏》等。
*(本文原刊《江苏地方志》2014年5期头条,原题为《千年城史一诗牵》)
编辑:朱振鑫
发布:常雪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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