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这句歌词来自周杰伦的歌曲《菊花台》。但是老南京人都知道,在雨花台区的安德门外也有一个菊花台。
菊花台风景区与雨花台风景区相邻而居,据说清乾隆皇帝下江南时曾经前往游览,恰值金秋季节雏菊盛开,满山浮金点玉美景不凡,遂欣然题名“菊花台”。菊花台因此得名。
乾隆南巡图(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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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欲知却老延龄药,百草摧时始起花。”如今,菊花台公园内依山堆叠的假山、水池和飞溅的瀑布气势雄浑,菊花盛开,翠竹茂密,花木扶疏,清香怡人。
位于南京市安德门附近的菊花台,历史上曾被称为“石子岗”。其历史可以追溯到汉晋时期,是著名成语故事“新亭对泣”发生的地方。菊花台一带是新亭的遗址,而新亭地处当时的长江边,自当涂过江入建康必经新亭,新亭因此成为饯送、迎宾、宴集之所,也是一个交通要道和重要驿站。到了三国吴时期,菊花台这个地方建起新亭,又名中兴亭,是一处供来往行人歇息、传递信息的场所,同时还担负了一定的军事功能。
北方豪族初到南方新亭对泣
菊花台最著名的历史事件与东晋时期有关,特别是与丞相王导和周顗(yǐ)的故事紧密相连。西晋灭亡,北方士族衣冠南渡,在建康建立东晋政权,士大夫们怀念昔日在洛阳洛水之滨,郊游雅集,清读宴饮的生活,他们发现建康南郊驿亭旧址,很像昔日在洛阳欢聚的场景。于是由丞相王导出面,将这处衰败的驿亭进行了整修,命名为“新亭”,作为经常雅集宴饮聚会的场所,“新亭” 从此诞生。
丞相王导在一次聚会上引用了“风景不错,却不再是中原的大好河山!”的话,引发了在场人士的深思,体现了东晋时期人们的国家情怀和忧国忧民的思想。
“过江诸人,每至美日,辄相邀新亭,藉卉饮宴。”周侯中坐而叹曰:“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皆相视流泪。唯王丞相愀然变色曰:“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
这就是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言语》中记录“新亭对泣”的故事场景,这也是有关新亭历史最有名的故事。
后来,“新亭对泣”这一典故成了成语,用来鼓励大家,共同面对困难,停止无谓的哭泣,要振作起来,建功立业。
每当山河破碎、国难当头的时候,“新亭泪”就会在爱国诗人的眼里闪烁,激起克复神州的豪情,文学意象中多次出现“新亭”典故,引发了后世诗人、词人无限的遐想。
历代墨客骚人常流连于菊花台的新亭,或赋诗,或送友,或怀古。不少文人离开建康城,在菊花台的新亭分别时,大多会感慨一番。
唐代诗人杜甫、李商隐、吴融和诗仙李白一样分别在《十二月一日三首之二》《与同年李定言曲水间话戏作》《过渑池书事》中以”对泣新亭”故事背景赋诗到:“新亭举目风景切,茂陵著书消渴长” “相携花下非秦赘,对泣春天类楚囚”“莫道新亭人对泣,异乡殊代也沾衣” ,以及独孤及在安史之乱中,听到京师失守的消息,发出了“莫作新亭泣,徒使夷吾嗤”的呼声;北宋宋真宗至宋仁宗期间的权臣,“西昆体”骨干诗人,钱惟演《泪二首》其二曰:“江南满目新亭宴,旗鼓伤心故国春”;南宋辛弃疾《水龙吟·甲辰岁寿韩南涧尚书》借新亭典故,慨叹南宋偏安之局仍未改观,中原山河仍未收复。南宋王澜《念奴娇·避地溢江书于新亭》云:“故国伤心,新亭泪眼,更洒潇潇雨。”南宋杰出爱国诗人陆游,则在《追感往事》里感叹衮衮诸公不以国家利益为重,朝廷缺乏东晋名相王导这样的一批杰出人物:“不望夷吾出江左,新亭对泣亦无人。”;元王逢《毗陵秋怀》云:“江山不尽新亭泪,天地长县即墨心。”元虞集《挽文丞相》“不须更上新亭望,大不如前洒泪时。”借对慷慨就义的文天祥的哀悼,表达了诗人思念故国的思想感情。
明·诗人张家玉的《读史》“诸君漫洒新亭泪,好向中原识范阳!”借以呼吁结识能挽救国家的人才。明清易代之际,孙奇逢《九日同诸子孟城登高,得“秋”字二首》:“时贤漫洒新亭泪,病叟深怀故国忧。”思念故国之深,引发亡国之痛。清道光时的夏垲《过更衣亭》,才语义含糊地写下“独怜我是新亭客,怅望河山异昔今。”
清末,秋瑾在慷慨就义前写的《致徐小淑绝命词》中写道:“日暮穷途,徒下新亭之泪;残山剩水,谁招志士之魂?”表达了山河破碎、统治腐败、志士痛心疾首之情。晚清爱国著名诗人黄遵宪在1895年登黄鹤楼,听到台湾被割让的消息,感时伤怀,不由洒下“新亭泪”:“洒尽新亭楚囚泪,烟波风景总生愁。”
一篇篇爱国诗词,引用新亭对泣典故将诗人们的拳拳爱国之情溶于纸笔、世代传承。
新亭驻军历史,要从东晋谢安“东山再起”说起,因为当年发兵就是在菊花台附近的新亭。由此可见,这时菊花台已有驻军,征西大将军桓温则是当时负责驻军的司马(管理军事的大臣)。
东晋时建康新亭位置图
《晋书·谢安传》记载:“征西大将军桓温请为司马,将发新亭,朝士咸送。”东晋简文帝司马昱驾崩后,宁康元年(373),权臣桓温欲代晋自立,带兵从姑孰(今安徽当涂县)沿江而下抵达新亭,“止新亭,大陈兵卫”。当时,谢安、王坦之在简文帝临终时皆被任命为顾命大臣,除掉此二人,桓温便可一人说了算。于是,桓温设宴遍请朝中百官,想借此机会杀了王坦之、谢安二人。当时桓温在帐后埋伏着许多手持刀斧的士兵,对王、谢来说,这无疑是一场新亭鸿门宴。两人一起来到新亭赴宴。王坦之惊恐万状,见了桓温,脸色难看且汗流浃背,连奏事的手版都拿倒了。而谢安则从容镇静,到台阶上就快步入座,并且模仿洛阳书生读书的声音,朗诵起嵇康“浩浩洪流”的诗篇。过后他对桓温说:“我听说有道的诸侯、大臣,都将兵士布置在边境上,明公今天怎么在幕后藏起兵来了?”桓温闻之不得不传令撤去伏兵。谢安临危不惧,谈笑间为东晋朝廷避免了一场颠覆政权的战争,化险为夷。
1937年南京保卫战,菊花台守军火力全开
1937年南京保卫战,菊花台阵地因其地势险要,与雨花台一起成为战略要塞,抗战时为保卫南京所立下的永垂史册的功勋。著名的德械师88师一部在菊花台阻击日军长达四天四夜,日军曾派出四个联队猛攻都以失败告终,谷寿夫为了拿下菊花台阵地,派出了两个炮兵大队四百多门炮轮番轰炸四个小时,而我方阵地仅有四门炮。后来派了敢死队上来,最终也只有24人活着撤下去,日军称菊花台阵地为阿修罗炼狱,这场阻击战是如此惨烈,我方将士又是如此英勇,值得后人永远铭记。
菊花台碉堡遗存
上个世纪的1947年,菊花台曾经万众瞩目过。国民政府将九位外交使节的忠骸安葬于此。
上个世纪日寇肆虐太平洋时,中国驻菲律宾马尼拉和北婆罗洲的杨光泩、卓还来、朱少屏、莫介恩、姚竹修、肖东明、杨庆寿、卢秉枢、王恭玮等九位外交使节,身陷异域绝境,仍坚守民族气节,在日军屠刀下拒不屈服,惨遭杀害。
九位外交烈士,是那个兵荒马乱时代的翘楚。他们有的幼秉家学、出国留洋,有的出身显赫,博学多才。他们代表国家出使他国,面对日军严刑拷打,大气凌然,他们可以生,但他们选择了坚守,直至牺牲。
日本投降后,在当地华侨的帮助下,烈士的遗骸很快被找到了,日本侵略军屠杀外交人员事件也在国际上引起强烈反响。1946年盟军军事法庭将杀害杨光泩等9名外交官的日本战犯山下奉文、太田清一、阿木内中、芥光谷等人判处死刑,给予了应有的惩罚。旅居南洋爱国华侨自愿集资,分别在马尼拉和北婆罗洲为他们建立了纪念碑,马尼拉郊区通往杨光泩等被害地点的路被命名为“光泩路”。
1947年7月7日,专机迎回了烈士的遗骸。菲律宾总统哈罗斯送了花圈,旅菲侨胞万余人到机场洒泪相送。7月8日,南京举行公祭仪式。公祭上人如潮水,挽联如海,护灵队伍长达两里许。9月3日,九烈士落葬南京菊花台。时任美国驻华大使的司徒雷登也致辞称:“然于其效命不屈之坚贞,竟使当地日军不惜一切国际信誉以残害外交官吏,亦不禁引以为荣也。”
1987年11月17日,南京市各届人士隆重举行“纪念抗日外交九烈士公葬40周年纪念活动”。198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追认杨光泩等九人为革命烈士,并在烈士墓旁建立了九烈士事迹陈列馆,南京菊花台公园因此被确定为江苏省文物保护单位。九烈士的悲壮业绩还被拍摄为电视纪录片《异域忠魂》,以示国人永远的怀念与敬仰。
俞建宁,目前担任南京市延安精神研究会理事,长期从事地方志编纂和地方历史文化研究工作,主持《雨花台年鉴》《红色雨花》《三山矶》《板桥河》等书籍编纂和出版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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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朱振鑫
发布:常雪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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