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厚重如山
杨德贤
“父爱如山，绵延不断；父爱如海，滔滔不息”。我们用大地做纸，以江河为墨，也写不尽对父亲的追忆。父亲的爱似乎总是深沉的、坚定的，父亲的爱虽然不善于表达，但它却像一座山，默默地伫立在我的身后，给予我无尽的支持和力量。
父亲是新中国第一代林业堪查工人。在我上小学前，只有到春节前后几天才见到他，他长年累月跟随云南省林业堪查六大队的同事，在全省各地原始森林里堪查林业工作，那时的我便渐渐习惯了有父亲却缺少父爱的童年。
父亲杨应龙1944年生于兰坪县通甸镇水俸村盖机场，由于水俸村地广人稀，山高坡陡，呈立体式气候。10岁时，他就背着粮食攀越两座大山到离家十余公里外的水俸村草坪小学住校。1958年，在那个极度贫困的年代，因家庭经济困难，退学回家务农。1959年为顺应全县修路号召，他参加了剑兰公路修通工程，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遭受过许多困苦和危险，为赶工期，常常夜里点着火把手工挖路，在豺狼虎豹经常出没的悬崖峭壁之上露营。竣工后，1963年到通甸农业中学上学，1964年学成后返回村里当计分员，1970年参加水俸村马帮驮运队，先后往返于剑川，兰坪各乡镇，驮运公社农用物资，在赶马的岁月里，他经常与同伴们夜宿在高山峡谷的野原里，饱经风霜雨雪，尝尽了人间的酸甜苦辣。1971年9月，命运终于向他递出了橄榄枝，在一次社会招工中，他顺利通过考试，当上了云南省林业堪查六大队工人，按照当年分派工作的要求，他被分派到丽江市狮子山林业堪查大队担任食堂采购员。在工作中因他工作认真负责，廉洁奉公，把每天采购的菜品帐目整理得清清楚楚，将单位食堂经营得有条不紊，深受单位领导的好评。1979年调回昆明跑马山林堪六大队总部担任治安保卫工作。在此期间，正值单位基础设施建设，治安管理难度大，他每天轮流值班守护在工地上，一年多的时间里，他没有休过假，面对复杂的当地治安环境，他想尽千方百计，跟周边村寨的村民沟通交心，随时掌握治安动态，确保不发生一起材料被盗事件。1980年，他调回丽江巨甸林业局工作，此后在鲁甸镇马场西洋参种植基地、石鼓乡红岩贮木场工作，1993年调回兰坪县木材公司通甸镇黄木贮木场，1997年退休。2024年5月8日在水俸村老家病逝。
在我记忆里，父亲是一个勤劳勇敢，聪明睿智的人，什么活路他一学就会，并且做事非常认真，不轻易生气发火。小时候，他从来不打骂我们，让我们自由成长，但我从他那充满关爱的眼神里、从生活的细枝末节里感受到他的愧疚和无助，每到春节探亲回来，他总是买来给我们一些从未见过的玩具和衣物。在七八十年代，他工资收入微薄，但总是节衣缩食，每月定期邮寄给我们生活费用。父亲始终敬重、羡慕有知识的读书人，他教育我们要好好读书，并想方设法创造条件让我们上学，他经常说：农村里的孩子，想要出人头地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勤奋学习。他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曾记起，我拿到怒江师范学校录取通知书的那年暑假，父亲高兴极了，只有春节才探亲回来的他，特意请假回来，办档案填表的那天，虽下着磅礴大雨，父亲背着粮食，徒步20多公里到镇上粮管所帮忙去转粮，办户口。过去不管我在哪个学校就读，父亲探亲回来都会去学校跟老师沟通，询问了解我的学习、生活情况，父亲对读书的重视，虽然让我们没有出人头地，也让我们健康成长，也正是父亲的鼓励和支持，在他的影响下，我终于跳出农门，参加了工作。
曾记得母亲有一年春节问我，你爸爸七十岁生日你们回来吗？我心里一阵闷痛，反问，爸爸已经七十岁了？我旁敲侧击地问父亲想要什么礼物，他立即板正脸色，我什么都不要，你留着钱好好供养你的娃娃读书。“我什么都不要”。我执拗地在那天买了一箱葡萄酒送他。他说，谢谢，今后再不要乱花钱，存点钱以备应急时用。我几乎控制不住内心蜂拥的苦涩。
自从母亲病逝后，父亲对我说，你们要珍惜工作，好好去上班，我就留在老家独立生活，你们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我有些不耐烦他的固执己见，神游四壁，瞥见了父亲的白发和颤抖的手，我盯着父亲的白发出神，父亲性格执拗，不去县城跟我们生活，我知道他是不想给我们增加经济负担，他一心一意的只为儿女着想，却从不为自己考虑。
2024年春节过后，父亲先后在兰坪县人民医院，大理州人民医院，云南省第二人民医院住院，经医院诊断为胰腺炎和三叉神经痛，而这两种病都属于天下第一痛，发病时间越来越长，一旦发病吃不下一粒饭，喝不下一口水。后来胰腺炎基本控制住了，我们又转院到昆明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准备做三叉神经痛的手术，但医生建议我们等病情控制好，一个月后再来做手术，我们无耐只好把父亲送回老家休养，但父亲不是处于巨痛就是昏迷不醒的状态。
2024年5月8日，是我终生最难忘的日子，早上下了一场雨，或许是上苍也为父亲的离逝而哭泣，中午又是晴天，下午16时，随着时晴时雨，父亲喘着粗气，病情开始加重，18时父亲艰难的喘了几口气，再也醒不过来了。
父亲一生，一身正气，一尘不染，他教育我们认认真真做事，清清白白做人，他用一双充满鼓励、关心和坚定的眼神鼓舞着我克服了人生一次又一次的艰难困苦。如今，父亲像一棵大树轰然倒下，我顿时感到山崩地裂，昏天暗地，顿时感到再没人为自己遮风挡雨，内心完全被掏空了。父亲的一生是光明磊落的一生，他做人坦坦荡荡，为人处事十分敞亮，父亲生前清清白白，走时也清清楚楚，十分安祥，身后事自己早已安排得一清二楚，一生没给我们添一丁点负担，留给我们的是他做人的良好品格和良好家风。
十月天气渐渐转凉，田野草木皆枯黄，偶闻乌鸦几声嚷，让我倍觉添悲伤，在父亲离开我们的半年时间里，我总是日思夜想着他，夜里总是梦见他，想起父亲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鼻子一酸就情不自禁泪流满面，在父亲离开我们的日子里，我总想写写父亲，可每次笔未提，泪已流，总感觉无从下笔，无法写出父亲的平凡与伟大，父亲的一生虽无显赫功绩，普通到再不能普通，但在我们心里却是无法想像的伟大，在2024年即将远去的岁未，我还是忍痛提笔写起来，思绪也随着与父亲在一起的时光，慢慢追忆起来。
【作者简介】杨德贤，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鲁迅文学院少数民族作家29班学员，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兰坪县普米族文学协会主席。
编辑：胡争艳
编校：刘文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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