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个“国家一级文物”之置疑
最近,诸多报刊和网媒在炒作“80多年前,江津四面山收到了一封来自红军的感谢信”(《重庆珍档 | 80多年前,江津四面山收到了一封来自红军的感谢信》https://www.cqcb.com/hot/2020-10-11/3104453.html)。
据报道称,这封“感谢信”“红军手迹经专家鉴定确认后,2005年10月27日,重庆三峡博物馆、重庆博物馆收藏了这件文物,对捐赠文物的唐安华出具了收藏证书,并按相关规定给予了一定奖励。同年11月8日,三峡博物馆以渝‘三峡博’(2005)101号文件,将此事函告了当时的江津市委市政府,并附‘土城战役’红军伤员手迹全文。”
不知这个对这件“文物”作出鉴定的是哪个单位,有什么依据?仅就公布的“感谢信”全文和有关报道叙事来看,这个“鉴定”依据并不充分,疑点多多。
“感谢信”全文如下——
打倒蒋界(介)石,消灭蒋匪帮,解放全中国。
红一方面军土城战役伤员党小组,组长廖永江
三五年四月五日
正文第一页:“在飞鸽九凤山七名红军养伤治疗经过留给唐树田家人保存。组织查证,我们七名红军是陈远明、吴贞和、廖永江、彭迁高、杨玉生、张光荣、周永和等。有四人是三军团,三人是一军团,都是一方面军战士。一月二七日土城战役激战一天一夜,我方伤亡严重,上级决定大部队立即转移,上级指示伤员分头转到后方。组织上安排陈赓、杨德志把我们七人转到温水方向隐下来治伤。在温水碰到一个老乡,他有两个亲戚朋友在飞鸽洪海居住。老乡说:到那边安全,陈、杨二人决定,找八个老乡XX(大意:抬送)。白天休息,行了两个晚上才到飞鸽镇子陶炳兴家。”
第二页和第三页:“在陶家休息了一天,陶开办了一间火纸厂,组织上向他借了十吊铜钱,四月五日离走时,没有钱还陶炳兴老人。组织上到陶老人家说明情况,陶当时相送,组织上再三感谢。去时在陶炳兴家住了一天,晚上就送我们到四川唐树田家,唐老人有个儿子,叫唐安华。父子决定马上送我们到九凤山去找周和尚。这周师傅对人克(客)气,武术高强,学得一手医术。周和尚会医刀伤,周师傅要我们内服中草药,外用丹药,用神水清洗。晚上在庙内住宿,白天转到离庙子一华里路远的石岩寨子里。陈、杨首长说:“这是仙人岩,敌机轰炸进不来。”唐父子每天换着给我们送米、送菜、送药。国民党到处抓捕红军,干部团的陈赓、杨德志同我们在庙里过了一个春节。唐父子给我们送来白酒、猪腿、汤元、白豆腐。”
第四页:“过了春节,陈、杨就赶回部队。走时陈、杨在山寨岩子里开了一个会,七名战士有四个党员,成立党小组,廖永江任组长。到四月五日,大多数同志伤也治好,组织决定返回部队。只有吴贞和同志伤还未好,组织决定把他留下医治。我们七人历时六十多天,唐老人一文钱都不要。我们送陈、杨首长走时,每人带了一吊钱作路费,剩下的把买药钱除去,我们七人最后第剩余不到四吊钱。四月五日晚上,在唐老人家中,组织上请了陶炳兴老人来,共同吃饭、吃酒。凌晨分别走时,大家都掉泪哭了。吃酒时,我们七人都说:一定回来看望唐、陶二位老人。组织上再三感谢,XXX(大意:故写下)此文字依据,留给唐老人保存,组织查证!”
第五页:“地点:洪海唐树田父子家中
党小组全体同志通过
组长:廖永江
三五年四月五日晚 ”
手迹附页:
吴贞和地址:温水区五保一甲小地名娄底新店子。一九四三年八月十五中秋。
双爷置疑如下:
疑点一:“打倒蒋界(介)石,消灭蒋匪帮,解放全中国”这句口号,不是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的口号——特别是“解放全中国”一句,这是解放战争时期1947年10月才提出的口号。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的口号,应该是“赤化全中国”,“蒋匪帮”也是解放战争时期的称谓,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的称谓多为“白匪军”或“白狗子”,
疑点二:“红一方面军”的称谓,早在红军长征前一年——1933年12月20日撤销,改称“中央红军”,直至1935年8月上旬沙窝会议后才予以恢复。所以,在1935年四渡赤水期间,“红一方面军”的称谓并未使用过。
疑点三:“土城战役”也不是当时的称谓——当时称作“青杠坡战斗”。青杠坡战斗失利后,中央红军立即西渡赤水河,陈赓、杨得志作为部队军事主官(陈为干部团团长,杨为红一军团一团团长),不可能脱离正紧急转移的部队,向部队转移的相反方向(川军来路——也就是敌后)方向毫无阻碍的深入200余里去安置伤病员(还八个人抬着一个?那得多大队伍?)——这项工作另有单位和人员负责,陈、杨的主要职责和份内工作应该是神马,不需要双爷多言吧?要知道,四渡赤水是无根据地无后方的作战,跟中央苏区和敌后抗日根据地是完全不一样的!
还有,既或陈、杨真这么着送了伤员,也不可能送到了地方还过了春节才折返——折返了往哪儿去找部队?那会中央和军委还在不断地改变行动方向哩!
疑点四:“感谢信”所称人员,均无所属部队的番号或代号,“感谢信”所称“4月5日决定返回部队”,向哪儿去返回?部队这个时候早已过了乌江,正准备西进耶,他们咋返回?
这四个疑点中的第二个疑点尚可以用“习惯性称谓没有改过来”勉强解释。但其他的疑点,请问鉴定方收藏方是如何排除的?这其中最关键的问题是,鉴定方和收藏方,究竟有没有军事行动的方位感和地理、敌情等要素的根关概念和知识?如果没有,学习过没有?研究过没有?请教过没有?如果没有,这“一级文物”的鉴定咋形成的?仅仅凭鉴定纸张、字迹的年代?
所以啊,这事儿恐怕还不能算完,还有继续研判并重新作出鉴定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