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情的朱丽叶、溺水的奥菲莉亚、
《巴黎圣母院》里的埃斯梅拉达、
甚至法国的民族英雄圣女贞德……
她们，有什么共同点呢？
无论在文学作品、历史故事、
还是现实世界中广受欢迎的女主角，
十九世纪艺术的唯美表象下，
隐藏一幅实则残酷的女性命运图景。
浪漫主义时期的艺术家们，
尤其热衷于“完美受害者”的故事，
不厌其烦地描绘着她们将死的身体。
这些油画背后的欲望和凝视，
也折射出女性至今依然面临的处境。
首先，小框框先来科普一下“浪漫主义”是什么。
十八世纪末在德国兴起，并于十九世纪风靡整个欧洲，浪漫主义(Romantisme)是一个影响广泛的文化运动，表现在文学、绘画、雕塑、音乐和戏剧中，推崇个性解放和情感的抒发。在法国，它诞生于大革命之后的动荡时期，旧制度正在崩塌，艺术不再为教会和君主服务，学院派所推崇的宏大主题逐渐失去了市场。同时，宗教在人们精神世界中的地位下降，从十九世纪下半叶开始，“爱情”在某种程度上取代了宗教，成为一种新的信仰，一跃成为艺术家们最热衷的主题，直至今日。
在自由恋爱的萌发和社会传统约束的矛盾之中，浪漫主义时期的爱情故事往往以悲剧收场，而悲剧的后果都落在了各种各样的女主角身上。今年夏天，巴黎浪漫生活博物馆(Musée de la Vie romantique) 挑选了大约一百件绘画和雕塑作品，邀请公众从文学、历史和戏剧三个角度，认识被浪漫主义所创造或重塑的女主角们，呈现出一幅十九世纪的女性身份图景。
接下来
就让我们走进联盟旗下
浪漫生活博物馆的最新展览，
看看 19世纪的理想女主角都有谁？
她们都是什么样子的？
01.
小说里的悲情女主
浪漫主义时期，小说是艺术家灵感的巨大来源。事实上，“浪漫主义”(romantisme)正是来源于“小说”(roman)一词。而悲情女主角就是这一时期小说的特色之一——不论她出身皇室贵族，或是卑微平民，她要么爱而不得，要么过早地被死神带走，要么自杀，要么被自己的爱人杀死，她的生命充斥着忧郁、绝望，并不可避免的走向悲剧。
朱 丽 叶 | JULIETTE
◥ Eugène Delacroix, Roméo et Juliette au tombeau des Capulets, 1850, Paris, Musée National Eugène-Delacroix photo © RMN-Grand Palais (musée du Louvre) / Mathieu Rabeau
19世纪20年代，莎士比亚的戏剧开始在法国享有迟到但响亮的名声，他笔下的女主角们也相继成为艺术家们热衷描绘的对象。其中，朱丽叶可以说是最广为人知的一位。作为本次展览中最重要的作品之一，德拉克洛瓦的这幅画正是表现了罗密欧将朱丽叶抱在怀里、以为她已经死去的那个时刻。罗密欧一袭黑衣，而朱丽叶却(不明原因的)半裸出现。
埃 斯 梅 拉 达 | ESMERALDA
◥ Eugénie Henry, Quasimodo sauvant Esmeralda des mains des bourreaux-détails, 1832, Maisons de Victor Hugo Paris-Guermesey. Photo : Fabrice Gaboriau
另一位同样被熟知的浪漫主义女主角来自于法国作家维克多·雨果的《巴黎圣母院》。在雨果的笔下，埃斯梅拉达是一位充满矛盾的人物，她没有父亲、从小和吉普赛人一起流浪卖艺，但始终不变的是她的美丽、纯洁和善良。然而她被命运无情的玩弄，在男人的争夺中，最终香消玉殒。欧仁尼·亨利(Eugénie Henry)在画中描绘了卡西莫多从人群中解救出埃斯梅拉达，举着她冲进教堂的场景。她洁白无瑕、身体仿佛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任人摆弄。
奥 菲 莉 亚 | OPHÉLIE
◥ Léopold Burthe, Ophélia, 1852, Musée Sainte-Croix, Poitiers, France © Musée de Poitiers / Christian Vignaud
奥菲莉亚是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中仅有的两个女性角色之一。上面这幅出自法国画家莱奥波德·伯特(Léopold Burthe)：被爱人抛弃后的奥菲莉亚陷入疯狂，死在一条小溪旁。她被花团锦簇的大自然围绕着，在死亡前的最后忧郁中紧紧握住树枝。虽然部分衣服已经淹没，她的脸却很平静。奥菲莉亚可以说是历史上最著名的"美丽的亡者"(la belle défunte)，她成为了绘画中反复出现的、近乎令画家们痴迷的主题，仅仅德拉克洛瓦就对这个主题绘制了四幅画。她符合了所有浪漫主义的“期望”——年轻美丽的女子、被牺牲的女子、不可能的爱情。
悲情女主特征总结：
她们大多穿着象征纯洁的白色长裙，却又总是衣衫不整、坦胸露乳。她们的长发散落，看上去精神恍惚、脆弱无助、奄奄一息。她们的死亡总是与男人有关，生命在最美丽的时刻被剥夺。在男性的凝视下，死亡，反而使她们更具吸引力。
02.
历史上的英雄女主
除了小说女主角，浪漫主义时期的艺术家也善于从神话和历史中寻找具有悲剧命运的女主角。值得注意的是，神话与历史中叱咤风云的大女主们，在浪漫主义时期的表现出的形象也大多是脆弱、绝望的一面。
圣 女 贞 德 | JEANNE D'ARC
◥ Alexandre-Evariste Fragonard, Jeanne d'Arc sur le bûcher, 1822, Rouen, Musée des Beaux-Arts © Agence Albatros /Réunion des Musées Métropolitains Rouen Normandie
圣女贞德出生于法国的一个小村庄，死于诺曼底公国(当时为英国属地)首府鲁昂的火刑柱上。作为法国历史上的女英雄和天主教会的圣人，不满20岁的她曾带领法国军队战胜英国、解除对奥尔良的围困，扭转了英法百年战争的进程。这个神话一般的少女激发了许多文学、历史和戏剧创作。文艺复兴时期，圣女贞德的传统形象往往被表现为一个穿着盔甲的战士；而在浪漫主义时期，她的表现方式产生了很大变化——更加被动，更加“女性化”。例如弗拉戈纳尔(Alexandre-Evariste Fragonard)的这幅画作，选取了这位女英雄在火刑柱上的残酷时刻。她头发散开，双手被缚，目光投向天空，周围是滚滚黑烟，在生命最后的时刻显得脆弱无助。
萨 福 | SAPHO
◥ Antoine-Jean Gros, Sapho à Leucate, 1801, Bayeux, musée d'art et d'histoire Baron-Gérard (MAHB) Photo (C) RMN- Grand Palais / Jean Popovitch
萨福是古希腊的一位女诗人，是第一位抒发女性之爱的诗人。尽管如今她的大部分诗歌已经失传，但在古希腊时她声名远扬，受到极大推崇。据传她在莱斯波思岛建立了一所女子学校，教授女孩们创作诗歌。后世对于萨福的死亡有种种传说，有趣的是，在浪漫主义时期流传最广的是她为了一个男人而投海自尽的结局——显然和她在历史中的人设相距甚远。安托万-让·格罗斯(Antoine-Jean Gros)这幅画就表现了这个时刻。在浓重的夜色中，萨福抱着自己的琴，脚踩在悬崖的边缘，正准备跳入海中，结束自己的生命。
"埃 及 艳 后" | CLÉOPÂTRE
◥ Jean Gigoux, La mort de Cléopâtre, 1851, Besançon, musée des Beaux-Arts et d'Archéologie – Photo P.GUENAT
被称为”埃及艳后“的克利奥帕特拉七世是一位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传奇女王。她曾是凯撒大帝的伴侣，凯撒去世后，又与其下属马克·安东尼将军结盟，但最终还是无法阻挡埃及托勒密王朝的覆灭。传说她用一条毒蛇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沙龙画家让·吉古(Jean Gigoux)的画中，全身赤裸、姿态扭曲的女王刚刚被顺着她右臂滑落的毒蛇咬伤，近乎情欲化的姿态，似乎在满足着观众的偷窥欲。整幅画面能够让人猜到画中人身份的线索只有那条阴暗处的蛇，与画面前方的无花果树叶子(埃及艳后最喜欢的水果)。
英雄女主特征总结：
叱咤风云、流芳千古的她们，在这里并不大容易被认出来，她们看上去就是一个个孤单无助的女子。她们或者穿着同款白色长裙，或者干脆赤裸着身体；马上要牺牲，或是在牺牲的那一瞬间被画下来。在浪漫主义画家的重塑下，她们从伟大的灵魂变成了欲望的对象。
03.
现实世界中的女主角
正如我们之前所看到的，浪漫主义时期艺术中的女主角，经常是死在男人的怀抱里，或为了男人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一点与当时社会的大环境有着紧密的关联。1804年，拿破仑的《民法典》强烈重申了父权制家庭的社会作用，大大削弱了女性的权利；她们被法律定义为男人的附属品，受制于男人的命运。但在这样的大环境下， 依然有一些女性在现实世界中寻找突破，以她们的才华在浪漫主义时期留下了自己鲜明的痕迹——尽管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意味着迎合主流的价值观。
“小 仙 女” | LA SYLPHIDE
芭蕾舞者
◥ Gabriel Lépaulle, Marie Taglioni et son frère Paul dans le ballet de La Sylphide, 1834, Paris, musée des Arts décoratifs
在17世纪以前，体态丰满的女性是美的标准，这一点在许多画作中也可以看出，因为体态丰盈意味着衣食无忧。但到了19世纪，理想的女性之美变成了苗条小巧，这很大程度上来自当时大受欢迎的芭蕾舞剧《仙女》(La Sylphide)。这个舞剧塑造了一位轻盈得几乎要消失在空气中的精灵。其扮演者玛丽·塔利奥尼 (Marie Taglioni)精湛的舞技与纤细的身材将仙女的形象塑造得深入人心，成为了19世纪最著名的舞者和芭蕾舞的奠基人之一。当时，各种东西开始以她命名——不管是蛋糕、糖果还是发型，小孩子们都对自己的“仙女娃娃”爱不释手，玛丽成为了第一批名副其实的“偶像明星”。最夸张的是，她穿过的一双芭蕾舞鞋曾经被一群粉丝购买、精心烹饪后吃掉。
玛丽·德-奥尔良 | MARIE D'ORLÉANS
雕塑家
◥ Marie d’Orléans, Jeanne d’Arc en prière, 1837, Paris, musée de la Vie romantique
玛丽·德-奥尔良是法国国王路易·菲利普的女儿，从小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并师从画家阿里·谢弗(Ary Scheffer)，热情地投身于艺术。在谢弗的鼓励下她开始学习雕塑，并很快就展现出非凡的天赋，被公认为第一位女性浪漫主义雕塑家。在阅读历史著作的过程中，她被圣女贞德的故事深深打动了。在这件为凡尔赛宫历史长廊创作的雕塑作品中，她展示了穿着盔甲但脱掉头盔的贞德，双臂交叉，以沉思的姿态站着祈祷——她选择展示圣女贞德的信仰，而不是她的战绩。事实证明这一形象受到了很大欢迎，它所呈现出的沉静、虔诚的女性形象正是当时主流所期待的。才华出众的玛丽·德-奥尔良在26岁生日之前就因病离世，结束了短暂的一生，这也恰恰令她成为浪漫主义时期的一个完美形象——美丽、虔诚、早逝。她创作的圣女贞德的形象也自此深入人心，广为流传。
乔 治 · 桑 | GEORGE SAND
作家
◥Eugène Delacroix, Portrait de George Sand en costume d’homme, 1834, Paris, Musée national Eugène-Delacroix
出生于巴黎一个贵族与平民结合的家庭、由奶奶抚养成人的奥罗尔·杜班(Aurore Dupin)选择了一个男性化的名字：乔治·桑，作为自己的笔名。在当时的社会，她的许多叛逆行为受到很多人的批评——包括未经批准穿长裤、在公共场合吸烟、喝烈酒、同时拥有几个情人，更不用说她颠覆性的写作风格了，她的小说充满了激情的个人反抗和女性主义。但也有许多人接受了她的另类，她的好友包括雨果、德拉克洛瓦、巴尔扎克、福楼拜，她的情人包括钢琴家肖邦、诗人缪塞。雨果曾这样评价她：“我们需要一个伟大的女性，她应证明既有男性的才干，又不失天使的禀赋；她是强有力的，又不失温柔。乔治·桑具有这些能力。” 这个评价看似积极，又让我们感受到了女性所承受的种种过高的期望……
现实女主特征总结：
与虚构或历史上“被浪漫化”的女主角们不同，她们各自都有鲜明的特点，以自己的才华获得社会的认可并取得一定的成就。与此同时，她们又难免被当时的大环境所限制，她们的成功某种程度上也是对主流价值观的迎合，在这种迎合中找寻突破。
19世纪的女主角们依旧音容不散，尽管从那时起道德习俗已然发生了深刻的变化，然而她们依旧如此频繁地在我们的屏幕上出现，难道不正是因为她们对幸福的渴求、她们自身的矛盾与压垮她们的命运吗？
——史蒂芬 · 米肖
(Stéphane Michaud)
以上作品都选自一场特别的展览：
“浪漫主义时期的女主角”。
通过画作、史料、视频等直观的体现，
展览试图超越审美的范畴，
对艺术背后的社会问题进行反思，
也帮助公众更好地理解当下——
其实，我们依然被浪漫主义时期
所塑造的理想深深影响。
◥ 展览现场(滑动查看更多图片)
参观信息
展览全称：“浪漫主义时期的女主角” (Héroines Romantiques)
展览地点：巴黎浪漫生活博物馆 (Musée de la Vie romantique)
展览日期：2022年4月6日 - 2022年9月4日
开放时间：周二至周日10:00 - 18:00；周一闭馆
票务信息：全票9欧元，优惠票7欧元
购票网站：www.billetterie-parismusees.paris.fr
详细地址：16, rue Chaptal, 75009 Paris
历 史 · 建 筑 · 时 尚
绘 画 · 文 学 · 考 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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