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东大溶洞背后的故事,比溶洞还精彩,无数复杂幽微的人性隐匿其中……

文摘   2024-10-03 08:02   北京  

这是可可沛沛第859篇原创。本文3954字,累计248.7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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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带父母、女儿去平谷玩了一趟。

平谷有个著名景点叫京东大溶洞。洞里有各种沉积岩,如:石笋、石珍珠、石钟乳、石塔、石幔、石人、石兽、石花等。

该洞形成于15亿年前的中元古界,因此有“天下第一古洞”之称。注意这个时间:15亿年前。

我今天不是给大家讲溶洞,而是想讲讲溶洞的开发过程。

在我看来, 这个开发过程比溶洞本身精彩。因为里面有无数斑驳复杂的人性。

你读懂了这个故事,你就读懂了人性。

01

开发这个溶洞的人叫陈玉舒。
1954年,陈玉舒出生在平谷区黑豆峪村。
1974年,他去协和医院读书,成为村里唯一的大学生。毕业后,回到家乡,做了一名赤脚医生。
1989年,当选为黑豆峪村党支部书记。
黑豆峪村是平谷县的一个大村,共有700户,2213口人。
村里很穷。截止1997年(也就是溶洞开放前),人均年收入才1400元。
陈玉舒发愁:这么下去,老百姓得啥年头才能富起来?如果老是富不起来,要党支部干啥呢?
可问题是:咋富呢?
02
经过多年观察,他猜测村东一座小山里可能有溶洞。理由如下:
(1)一直以来,在黑豆峪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村里的佛山是空的。这个传说伴着一代代孩子走过童年。
(2)每逢下雪,村东一座小山山尖儿上的雪总是比其它山上的积雪融化得快。
(3)冬天最冷时,山上总是蒸汽腾腾,烟雾缭绕。
(4)山后的一条水渠只要一放水,山前的井的水位就立即上涨。
基于此,他觉得山体里一定是空的,有条与井相连的通道。
03
1996年,陈玉舒请来溶洞专家实地考察。
结果专家的结论是:这条山脉地层结构为白云岩、白云灰质岩及含有硅、铁成份的岩石结核体,这种岩层不同于纯石灰岩,不易形成溶洞
可陈玉舒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的判断是对的。于是他组织村里人“开山掘洞”。掘洞的费用,大家自己凑。
一次次探洞失败,大家筹措的资金也快见底。不少人抱怨:这不是拿农民的血汗钱打水漂吗?
04
顶着巨大压力,陈玉舒拍着胸脯向大家承诺:“大溶洞开发成了是集体的,开发不成算我个人的!我自己打工、砸锅卖铁也会把大家的钱还上。”
听完这话,一小部分信任他的干部、村民往里投钱入股。
1996年6月23日,钻山挖洞开始。60人组成5个小组,日夜不停地挖。
陈玉舒瞒着妻子变卖了自家的县城楼房,四处举债,带头入股、垫资。
陈玉舒将全部精力投入溶洞开发。几乎没回过家,一直守在溶洞里,摸爬滚打,家人天天给他送饭。
钱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危险
洞里的路高低不平,人呆在里面就像一只猴子,一会卷曲,一会爬卧,遇到尖利的岩石就得从狭缝中挤进挤出。
一把铁锤一个手电筒就是他们探险的全部家当。进洞的人不戴手表,看着手电筒的光线不足了,意味着出洞时间到了。
作为领导,确定挖山路线后,陈玉舒总是第一个尝试
其他人出洞就回家了,陈玉舒不回。妻子给他送饭,他吃完后,在洞里寻个坑道找个地方就睡了,妻子根本看不到他人影。
判断他死活的方式,只能凭借吃饭用的饭盒。
有一次,陈玉舒带几个人下洞,结果迷路了,手电筒快要耗完,却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在地下,失去光亮等于失去一切。
所有人开始四处找他们。最终他们终于出来了,衣服外边黑灰硬得像泥毡,里面血痕斑斑,身上一块块的青,一块块的紫……
05
溶洞开挖的第368天的黄昏,在正东方向140多米处,忽然土质松动,出现一个桶状的洞口。
陈玉舒进入洞里,看到了一个形似佛像的钟乳石。京东大溶洞终于被发现!
溶洞发现后,村里成立了佛山旅游管理服务中心,陈玉舒当上总经理。
1998年5月13日,京东大溶洞开门营业。当年收入就达到800万!要知道,那可是1998年的800万!
以后每年收入都过千万
按照入股时的承诺,陈玉舒拿出一部分盈利给股民分红。
06
眼瞅着入股的人分了不少钱,没入股的人不干了。他们认为,这山是集体的,好处也应该有他们的一份。
经商议,陈玉舒进行了一次扩股。
但纷争仍未止息。不断有人上访、闹事,更有人检举陈玉舒,要求查处他的“经济问题”。
07

2002年9月19日,陈玉舒因涉嫌职务侵占罪,被平谷公安分局刑事拘留。

第一次报捕没有批准,区里对他实施双规。

2003年,平谷检察院以职务侵占罪对陈玉舒提起公诉。

公诉书指控,陈玉舒分别在1997年、1998年、2000年侵占公款5万余元。

2003年,平谷法院以职务侵占罪判处陈玉舒有期徒刑2年。

陈玉舒不服,提起上诉。

2004年5月19日,二中院作出终审裁定,撤销原判,发回重审。

2004年6月15日,平谷检察院作出撤回起诉的决定。

2004年6月17日,该案被检察院退回平谷公安分局补充侦查。

2004年12月25日,平谷检察院作出决定,认为:陈玉舒一案原有证据发生变化,平谷公安分局又没有补充到新的证据,不符合起诉条件,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140条第4款的规定,决定对陈玉舒不起诉。

2005年,陈玉舒被释放。

回村后,陈玉舒恢复了佛山旅游管理服务中心总经理的职务。经群众选举,当选为黑豆峪村村长。

故事是一个大欢喜的结局,但陈玉舒也为此付出代价。

被关押期间,由于着急上火,眼睛受到影响,视力接近于零。开庭时,陈玉舒是被法警扶着走进法庭的。

后来视力虽有所恢复,但也大不如前。

但陈玉舒依然干劲十足,他后来还开了几个公司,搞旅游、搞农产品销售。

旅游有:北京春风秋月旅游资源开发有限公司、北京湖溶飞旅游资源开发有限公司。

农产品有:北京绿谷顺缘麻核桃产销专业合作社、北京京蚕丝绸有限公司。

在陈玉舒的努力下,旅游和果园成为村里的主导产业,年长的村民打理自家果园,年轻人在村旅游公司就业,每月有3000多元收入(2018年数据)。

依靠这两大产业,黑豆峪村富了起来。村党支部给村民发福利。

60岁以上老人,每人每月发放600元,70岁以上700元,80岁以上800元(2018年数据),按年龄递增。

我在溶洞里逛的时候,遇到很多工作人员,都是年轻女孩儿,大学生模样。

我以为她们是公务员,结果一问,她们都答:我家就住这儿。

08

故事里有3个细节特别耐人寻味。

1、陈玉舒被抓前,是反对他的老百姓四处上访。

被抓后,出现大量拥护他的老百姓上访。最多时,竟达400-500人。

注意:被抓后。我后面要考。

2、一审时,10余名证人出庭为陈玉舒作证,证明检察院的指控不能成立。

庭上,这些证人讲述了很多关于陈玉舒的故事,表现出对陈玉舒个人的钦佩、感激,甚至是一种崇拜。

“有的人当庭落泪,说陈玉舒做了这么多的好事,使村里的祖祖辈辈脱去了贫困的帽子,这样的一个人,他不是有罪,而是有功。”

3、二审时,仍有10余名证人到庭作证。

黑豆峪村党员、村民几百人,以书面方式联名请命,请求司法机关尽快释放陈玉舒,带领他们共奔小康。

陈玉舒的律师说,这么多证人在二审开庭时出庭作证,在二中院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好,下面是沛沛讲人性时间。

09

我给大家提几个问题:

(1)如果陈玉舒没说那句话: “大溶洞开发成了是集体的,开发不成算我个人的!我自己打工、砸锅卖铁也会把大家的钱还上。

这个溶洞,能开发成功吗?

相信我,绝无可能。

(2)为什么在陈玉舒被抓后,出现几百个拥护他的人,四处上访?

(3)一审时,10几个人出庭为陈玉舒作证。

这十几个证人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陈玉舒吗?

(4)二审时,有几百人联名写情愿书。

这几百人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陈玉舒吗?

10

我讲到这里,你明白了吗?

陈玉舒被抓,表面上是他自己被抓。实际上,陈玉舒=利益分配秩序

他无罪,利益分配秩序就是:当初入股的人能吃到果子。没入股的人,吃不到果子。

一旦他被判有罪,原有的利益分配秩序必然被打乱。

当初没入股的人,也可以进来分果子了。这么一来,当初入股的人,利益必然受损。

这就是十几人出庭做证的最重要原因,也是几百人联名写请愿书的最重要原因。

11

所以这个世界是这么构成的:你1个人在前面冲锋,20个人跟着你跑,80个人无动于衷。

这20人跟着你跑,不是无条件的。他们的诉求是:有果子,大家一起分。没果子,你自己得赔给我们。

等到收获的季节,那80人就跳出来,要求分果子。

你不给,他们就想方设法举报你、诬陷你。

可是,这20人也不是完全站在你这边。在某段时间里,你只能独自一人,孤军奋战。

后来,这20人发现:你一旦出事,他们自身的利益会受损。此时会积极奔走,四处呼号,尽力救你。

这就是最真实的人性。

讲到这里,我想说说:为人民服务。

这5个字,我小学时就知道。但人到中年,才明白这5个字的真正内涵。

注意:我没有高大上、喊口号,我在讲人性,最真实的人性。

1939年2月20日,教员在关于《孔子的哲学思想》一文给张闻天的信中就提出了“为人民服务”。

1942年5月,教员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再次提到了文艺要为人民服务的问题。

1944年9月8日,教员在追悼张思德时的讲演,再一次比较详细地阐述了“为人民服务”的问题。

为什么教员如此注重“为人民服务”?

我的理解是这样的:

为人民服务是指“为人民的利益而工作的思想和行为”。

你得让自己代表人民的利益。你只有把自己的利益,跟所有人绑在一起。在你遇到危难的时候,才会有人去帮你。

哪怕一部分人要害你,也会有另外一些人出于自身利益考量,去积极营救你、保全你、支持你、拥护你。

最终,让那些想害你的人,望而却步。

所以,教员才是真正的人性大师。教员对人性、对人民、对普通民众思维的把握,早已深入到骨子里。

为人民服务,看似是一句高大上的口号,实际却是极致务实。它是我们最终取得胜利的最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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