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还带领Stellantis集团成为全球最赚钱车企,自己也收获了3650万欧元天价薪酬的CEO唐唯实(Carlos Tavares),眼下迎来了水逆,甚至有可能提前失业“下课”。
现年66岁的唐唯实,与Stellantis集团的合同原本将于2026年3月到期,上个月传出了集团正在物色接替者的消息,对此Stellantis官方没有否认,还说这属于正常程序。
不过眼下唐唯实的处境,可谓内外交困,不论是利润来源北美市场,还是大本营欧洲市场,都对这位CEO意见很大。中国市场虽然早已不再是业务重点,但是又和Stellantis未来的发展密不可分,因此关税危机的影响也不容忽视。
利润过山车
唐唯实的中文名字,精准地概括总结了他的做事风格,“一切唯实际出发”,务实且理性。
虽然年少时他的梦想是成为出色的赛车手,但是发现成为顶级车手的梦过于不切实际后,果断选择了学习理工科,毕业后作为汽车工程师进入了雷诺汽车。
在雷诺打拼了30年的唐唯实,成为了仅次于卡洛斯·戈恩的二号人物,也向这位“成本杀手”学习到了提高企业利润的良方,那就是将成本压缩到极致,通过规模效应获取更多利润。
2013年他离开雷诺后,拯救了濒临破产的标致雪铁龙,而后又主导了标致雪铁龙与菲亚特克莱斯勒的合并,2021年Stellantis集团诞生。
作为拥有14个品牌的超级汽车集团的掌门人,唐唯实通过极致的压缩成本和规模效应,让这个全球第四大汽车集团在2023年成为了全球最赚钱车企,营业利润达到创纪录的243亿欧元,营业利润率飙升至12.8%。
过去几年,在其他跨国车企被疫情和电动化转型搞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唐唯实却带领Stellantis不断刷新盈利纪录,当然他自己也因此收获了巨额薪酬,去年的涨薪幅度高达56%。
唐唯实的天价薪酬引来了各方不满,但是他的回应很简单,“这就是业绩好的回报。”
2024年之前,这套说辞还无人能反驳,但是眼下,Stellantis的业绩表现已经无法支撑唐唯实的乐观了。
上半年,Stellantis集团营收850亿欧元,同比下滑14%;净利润56亿欧元,同比下滑48%。3月份以来,公司股价跌幅超过55%,市值蒸发了470亿欧元。
糟糕的财报,让Stellantis不得不下调了全年业绩预期,调整后的营业利润率从两位数跌到了5.5%-7.0%,自由现金流从正值跌至-50亿至-100亿欧元之间。
成本杀手被反噬
和其他欧洲车企业绩下滑,与中国市场表现不佳有关不同的是,Stellantis早已把战略重心从中国转移,所以眼下的糟糕业绩,主要出在北美市场上。
北美一直是其重要的利润来源,但是上半年北美的营业利润腰斩至43亿欧元,除了业绩下滑,唐唯实还在北美遭到了来自工会和经销商们的强烈抗议,这也被认为是他有可能提前下课的主要原因。
唐唯实削减成本的一大法宝,就是裁员。Stellantis成立前,两家公司总员工数29.9万人,2023年底只剩25万人。
而在美国,这种裁员势必会引发UAW(美国汽车工人联合会)的强烈不满。要知道UAW去年发动那场大罢工的诉求,还是要求车企加薪提升待遇呢,而Stellantis在和工会签订合同后,非但没有按承诺的增加投资和就业,反而加大了裁员力度。
现在Stellantis和工会的矛盾还在升级,甚至诉诸公堂,这也让其北美业务处于随时可能出现的罢工危机之中。
另一边,北美的经销商也对唐唯实之前为了盲目追求创纪录的销量,而导致库存高企表达了不满。美国股东甚至起诉了Stellantis,理由是集团隐瞒库存上升的风险,欺瞒股东。
而一味的通过节省成本来提高利润,却忽视了提高产品自身竞争力来吸引消费者的做法,也是经销商们所诟病的点。
唐唯实面临的问题不只是北美市场,在欧洲大本营,他的很多做法也引发了争议。
在Stellantis合并成立前,曾承诺不会舍弃14个品牌中的任何一个,也不会对通过裁员、关闭工厂等方式改变在欧洲各国的产业布局。
但是今年业绩出现下滑后,唐唯实接受采访时放狠话,要出售更多资产,也有可能通过剥离一个或多个盈利不佳的品牌的方式,来确保利润。
正是他的这段话,引发了玛莎拉蒂、克莱斯勒等品牌或被出售的传闻,导致股东不满,虽然随后唐唯实重申不会出售子品牌,但是这种反复无常的做法,造成的负面影响却挥之不去。
为了追求降本增效,唐唯实还将欧洲部分车型的生产,从劳动力成本较高的法国、意大利等地,转移到了摩洛哥、塞尔维亚等地区,因而导致在意大利的大规模裁员,引发政府不满。
由于意大利汽车产业严重依赖Stellantis,所以为了抵消它裁员的负面影响,也为了盘活本国的汽车产业,意大利政府向比亚迪、奇瑞等中国车企抛出了橄榄枝。
对此,唐唯实在今年4月阿尔法·罗密欧的新车发布会上公开叫板,称如果中国车企在意大利生产汽车,他可能会做出一些不受欢迎的决定,包括关闭工厂,因为中国车企来意大利建厂,会导致Stellantis失去份额和销量。
变脸大师
虽然自己可以为了降低成本,而转移生产到更廉价的地区,但是反对意大利政府吸引中国车企前来投资,这种双标的做法,唐唯实不是第一次用了。
最近,当绝大多数欧洲车企们都在强烈反对2025年生效的欧盟新排放目标时,唐唯实却公开支持新规,理由是认为规则既然早就制定了,就应该遵守。
可是5年前,他还曾放言欧盟的新排放法规过于严苛,可能会对欧洲汽车工业造成严重打击,并让亚洲汽车企业因此受益。
让唐唯实有如此转变的原因,是因为去年Stellantis和中国新势力零跑汽车达成了合作,如今双方合资公司已经开始在欧洲销售零跑物美价廉的电动车,这也让唐唯实对于Stellantis满足排放新规有了底气。
在牵手零跑汽车之前,唐唯实一直是中国汽车威胁论的鼓吹者,之前Jeep在中国市场遭遇滑铁卢,唐唯实把原因归结到中国的政策干预过强,对外国品牌不友好,呼吁欧洲各国政府也将政策向本土品牌倾斜,对中国品牌加以限制。
过去很多年,唐唯实都在炮轰电动汽车,认为它是“政客的阴谋”,没有群众基础。但是看到中国电动车产业蓬勃发展,并且在欧洲市场的存在感越来越高后,唐唯实开始把矛头对准了中国品牌,呼吁欧盟向中国电动汽车征收更高的进口关税,否则欧洲品牌在中国品牌的冲击下无法生存。
转折点是去年10月,意识到依靠自己的力量,Stellantis这样的欧州车企很难在成本上和中国品牌相抗衡之后,唐唯实选择了另一条路,“无法对抗中国品牌,就将自己变成中国品牌”。
10月26日,Stellantis和零跑闪婚,而后唐唯实在公开场合也不再炮轰中国电动车。今年2月,他公开表示,欧美车企和中国电动车企业应该公平竞争,而不是靠贸易壁垒阻止中国车企。
原因很简单,Stellantis和零跑成立的合资公司零跑国际,今年5月才成立,9月底零跑C10和T03两款车开始在欧洲接受预订,目前已经有2000余台车从中国发往欧洲。
虽然Stellantis有计划在波兰工厂进行这些车型的本地化生产,但是短期内无法实现,所以还是要依靠从中国进口,这意味着欧盟对中国电车加征关税的大棒,会打到Stellantis自己身上。
吃中国电车红利
两年前,一向对电动化不甚积极的唐唯实,发布了Stellantis的Dare Forward 2030战略,提出了非常宏大的目标,2030年之前在欧洲只出售纯电动车,在美国出售的新车一半为纯电动车。
显然依靠自己的力量,这个目标无法完成,所以唐唯实将目光瞄准了同样以成本见长的零跑,希望吃上中国电动车的红利。
不过Stellantis与零跑的合作,究竟能不能实现双方设想的“1+1大于2”的效果,还要画一个问号,除了前面提到的关税壁垒的影响,还有很多变量。
在唐唯实公开支持欧盟2025新排放法规实施后,引发了Stellantis欧洲经销商的不满,他们认为以Stellantis目前的产品阵容,无法满足排放新规,欧洲用户对电动车的需求目前很难满足,一方面电动车价格过高,另一方面充电基础设施不足。
零跑国际目前在欧洲销售的两款车T03和C10,起售价分别为1.89万欧元(人民币14.8万元)和3.64万欧元(人民币28.6万元),比国内价格分别高出9.9万元和15.7万元,和欧洲本地竞品相比价格有优势,但是差距不大。
根据零跑汽车透露的信息,他们将新车按照涵盖了销售成本、制造成本、三包费用和运输费用后的基准价格卖给零跑国际,至于海外市场的最终定价,由零跑国际自己制定。
而零跑国际由Stellantis集团和零跑汽车分别持股51%和49%,CEO由Stellantis集团中国区管理团队的忻天舒担任,也就是说在这个合资公司中,Stellantis占据主导。
不过,就在Stellantis在意大利官宣零跑“登陆”欧洲,之时,位于法国的, 欧洲第一家零跑汽车官方进口商SN Diffusion出现在了公众的视野。
9月27日, SN Diffusion 的老板兼创始人Didier Sirgue向媒体发表了一封公开信, 指责其与零跑汽车的合同被提前终止, 并已经向Stellantis提起诉讼.
这家在2021 年底与零跑汽车签署了首个欧洲独家进口销售的合同,并在2025年合同结束前,被新成立的零跑国际要求提前解除协议。
该经销商表示, 在两年期间, 零跑汽车在欧洲的上牌销量约1000台,如今, 大约还剩余100台未销售,零跑品牌在法国的营销投资已超过200万欧元。
过往和Stellantis合作过的中国车企,包括广汽、长安和东风在内,善始善终的不多。2022年唐唯实曾单方面宣布Jeep国产业务退出中国,而后又将广汽菲克失败甩锅给广汽集团。
那一年的巴黎车展上,唐唯实又单方面宣布,标致雪铁龙在中国打算执行轻资产战略,以后可能就不在中国生产了,以进口为主,把东风这个合资伙伴晾在一边。
总结一下,唐唯实抑或是Stellantis,在和中国车企的合作历史上,都称不上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零跑的产品在国内市场所拥有的成本和定价优势,经Stellantis的手卖到欧洲后,优势没那么明显;Stellantis欧洲的经销商,本身对于销售电动车型的信心没有那么足。
按照目前欧美市场的反对声音如此强烈来看,唐唯实或许已经无暇顾及,能不能吃上中国电动车红利的事情了,能不能保住工作才是眼下他最该操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