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心动魄的鲁楼阻击战

政务   2024-11-22 17:13   河北  

  1948年12月初,粟裕指挥华东野战军将国民党军杜聿明集团包围在了豫皖苏交界的重要节点陈官庄一带,在鲁楼村(今安徽省淮北市相山区渠沟镇西15公里处),敌我双方展开激烈交战,整整10天10夜(1948年12月5日至15日),场面震撼,惊心动魄。此战,由宋时轮率领的我华野10纵,牢牢挡住了邱清泉部的突围进攻,粉碎了杜聿明集团妄想夺路南逃与黄维兵团靠拢的企图,为最终聚歼杜聿明集团、取得淮海战役的伟大胜利,创造了有利条件。


鲁楼阻击战发生的背景


  1948年11月6日,淮海战役打响。在华东野战军代司令员粟裕的指挥下,华野大军向陇海线东端、正西撤徐州的国民党军黄百韬第七兵团发起了进攻,并于11月9日将黄百韬兵团包围在了离徐州约50公里的邳县(今邳州市)碾庄地区。


  11月22日,在经过10多天的紧张、激烈鏖战后,华野全歼了黄百韬兵团12万人,黄百韬兵败自杀身亡。淮海战役第一阶段胜利结束。


  与此同时,处于南线的刘伯承、邓小平率领中原野战军,也于11月23日将国民党军最精锐的黄维第十二兵团,基本包围在了安徽宿县西南之双堆集地区(今安徽省濉溪县双堆集镇)。淮海战役转入第二阶段。


  黄维兵团是奉蒋介石之令北上救援黄百韬兵团的,但在中野的堵截下,不但未能救援黄百韬,反而半道上被中野7个纵队和部分华野部队包围,处于困境。


  11月28日,蒋介石在南京召开军事会议,下令国民党徐州“剿总”下辖的第二、第十三、第十六兵团放弃徐州向江南撤退,徐州“剿匪”总司令官刘峙移至蚌埠,指挥第六兵团、第八兵团北援黄维兵团,徐州“剿匪”副总司令杜聿明指挥率领3个兵团30万人,于11月30日放弃徐州向西南沿永城、涡阳撤退。


  鉴于徐州之敌南逃,粟裕指挥华野7个纵队30万人采取多路、多梯队平行追击和拦截敌军。正当杜聿明率部一路逃窜之时,12月3日,蒋介石的“催命符”到了,他改变了原来的撤退计划,令杜聿明改道、率部攻击前进,前往双堆集地区解救黄维兵团。其打算是,以杜聿明集团向濉溪口方向前进,攻击我中野侧背,解黄维兵团之围,而后会合南逃。


  接到蒋介石的电令,杜聿明只好调整部署,下令以第二兵团为主攻,第十三、十六兵团掩护侧翼,往濉溪口方向攻击前进……然而此时,在杜聿明的踌躇中,粟裕已指挥华野大军将其追上,正在实施包围行动。


  12月4日,杜聿明集团被包围在了永城东北的李石林、青龙集、陈官庄一带地区。此处位于黄维兵团困守的双堆集的西北方向,相距约60公里。


  12月5日,杜聿明采取三面掩护,一面突围进攻,逐次滚进的战法,集中炮火坦克,在空军掩护下,拼命向南突围进攻。华野10纵所在的鲁楼一带阵地,遂成为首当其冲的目标。淮海战役中惊心动魄的鲁楼阻击战正式打响。


敌军猛攻三天一无所获


  鲁楼是一个小村庄,位于萧、宿、永3县交界处,西靠王引河,正北1公里处的陈楼、王列庄、刘屯庄有国民党军重兵。鲁楼以西的河西、胡庄、乔庄也为其所占有。西北5公里左右就是杜聿明集团总部陈官庄。西南是个方圆10多公里的洼地,再往前就是一马平川的开阔地,无险可守。一旦突破鲁楼,杜聿明集团就很容易与双堆集的黄维兵团会合。所以,鲁楼是杜聿明向南突围进攻的重点,也是其向黄维兵团靠拢的必经之路。


  粟裕指挥华野对杜聿明集团采取的是3面突击、一面阻击,逐步缩小包围圈的战法,以打破蒋介石会合杜、黄两集团南逃的企图。为此,他指示10纵:“守住鲁楼,就等于堵住了引河的口子。”


  12月4日,华野10纵司令员宋时轮调派肖锋第29师固守鲁楼阵地。29师守在村子的3面,其中正面负责防守的是第85团。宋时轮对29师下达命令:“守住鲁楼,关死南大门!”


  肖锋29师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在鲁楼构筑工事,在堑壕两侧挖了大量防炮洞,以有效抵御敌人大炮和飞机轰击。


  12月5日,鲁楼阻击战打响。敌杜聿明集团担任主攻鲁楼的是邱清泉兵团第七十军一三九师。邱清泉叫嚣着:“一定要撕开鲁楼防线,与黄维兵团联手,形成合围!”


  当日上午,敌七十军一三九师沿王引河向鲁楼进犯,企图乘我立足未稳,一举拿下鲁楼。扼守鲁楼的85团严阵以待,沉着应战。敌人在坦克、飞机、数百门大炮掩护下,排成无数层,嚎叫着向85团拥来。华野特纵炮兵首先向敌群开火,大量杀伤敌人。但是,敌群仍渐渐逼近鲁楼。敌坦克压过来了,指战员毫不畏惧,战士们猛地跳出工事,用炸药包、手榴弹猛炸,有的用迫击炮、火箭筒对准坦克抵近射击。冲在前头的坦克起火了,后边的见势不妙,掉头就跑。敌步兵失去掩护,我军机步枪一起开火,很快把敌人打了下去。从上午到深夜,敌连续攻击,屡遭挫败,损失惨重。


  6日拂晓,战斗一打响就显得格外激烈。敌人集中了百余门大炮轰击鲁楼,大部土木工事被炸塌,堑壕被夷平,整个鲁楼笼罩在炮火硝烟中。两个师的敌人在数十辆坦克和大批轰炸机掩护下,在离鲁楼3华里的刘庄外摆开了决战的架势。我85团战士临危不惧,从塌陷的工事里、堑壕中跳出来,从炮弹翻起的焦土中钻出来,从血泊中站起来,顽强抗击着一批又一批数倍于己之敌,与敌展开了白刃格斗。刺刀捅弯了,枪托拼坏了,就用石块砸、拳头击、牙齿咬。整个鲁楼阵地,到处血肉横飞。


  5连连长、三级人民英雄石洪贞,带着两个排3次冲入敌群,3次负伤不下火线,多次击退登上该阵地之敌。一股敌人趁混战之机,偷袭85团侧后,揳入鲁楼村内。85团1营立即组织后勤人员和伤病员,把敌人逐出村外。另一股敌人靠5辆坦克开路,突进鲁楼北门“兰封连”阵地,6班副班长、共产党员薛登平一跃而起,飞身靠近第一辆坦克,拉响了集束手榴弹,炸断了履带。敌步兵在85团指战员的英勇反击下,大部被歼、少数逃回。


  在华野10纵鲁楼阻击敌人进攻的同时,包围杜聿明集团的华野各部奉命向当面之敌发起攻击,纷纷突破敌军防线,使包围圈越来越小。


  12月7日,杜聿明重新调整部署,命令各兵团抽调预备队牵制华野的攻击,集中炮火、战车掩护七十军全力向鲁楼攻击。在重炮、飞机轮番轰炸后,潮水般的敌人在督战队的监督下,跟随在坦克的后面,向85团展开了新一轮的攻击。85团战士们不惧敌人的猛烈火力,从已不成样的工事或掩体中冲出,与敌人激战。有的战士拿起手雷或炸药包,奔向坦克,有的端起枪从侧面打击坦克后面的敌步兵。子弹打完了用刺刀捅,用枪托砸,阵地上一片喊杀声。一天之内,85团打退了敌人多次轮番进攻。


  85团2营6连阵地上,因炊事员牺牲,战士们已几天没吃热饭,他们就着凉水嚼生麦粒,坚持与敌人战斗,毫不退却。打到最后只剩下了指导员、战士马士华和李文祥3人。马士华是一个爱说话的年轻人,战斗间隙,李文祥让他歇歇,正说着话,一记冷枪突然飞来击中他的鬓角。李文祥捂住他头上的血口子,想拿急救包,他“嗯”了一声就死在了李文祥的怀里。后来指导员也牺牲了,阵地上只剩下李文祥一人,他把所有的炸药包和手榴弹都捆绑在自己身上,准备必要时就拉响引信与敌人同归于尽。随后,他勇敢地抗击敌人的进攻,一支枪打热再换一支,一连打坏了3支枪。眼看敌人就要冲上阵地,在此危急关头,营长带领增援战士上来了,打退了敌人的进攻,死死地堵住敌人的去路。


  邱清泉率部连攻3天,没能拿下鲁楼,气急败坏,发誓8日一定要拿下鲁楼,打开通道。

阻击战进入最惨烈阶段


  12月8日,是鲁楼阻击战打得最残酷的一天。


  战斗从9时30分开始,邱清泉像输光了血本的赌徒,孤注一掷,除七十军外又增调来第二○○师。他亲自督战,叫嚣着:“打下鲁楼回南京,打不下鲁楼别要命!”


  敌军在督战队威逼下,靠25架飞机和30多辆坦克助阵,数百门榴弹炮猛烈轰击鲁楼,将鲁楼的74户人家的房屋炸得仅剩两间破房摇摇欲坠,战壕被掀翻了好几次,大地在燃烧,硝烟在弥漫。只见85团5连和7连阵地上,敌我双方滚在战壕里,激烈争夺着每一寸土地。鲁楼村北阵地几次失而复得。6连阵地上,只剩下几个人,但仍在浴血奋战。特等功臣、7连排长尚立民跃出战壕,当敌人突入我阵地时,他持枪直刺,连续刺死8个敌人,打死1个团长,最后中弹多处,英勇牺牲。


  3个小时过去了,血战还在继续。85团指战员虽大量杀伤敌人,但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大伤亡。在最严峻的时刻,团政治处主任陈煐组织团机关人员、伤病员、勤杂人员也来参战;担架队的队员将弹药送上,也拿起枪来战斗;87团副团长雷英夫带着1、2营也跑步赶来增援。两个团并肩战斗,组织反击,将敌击退。


  13时许,敌人又发起更大规模的进攻。这时枪声、炮声、杀声和坦克的隆隆之声响成一片。当敌坦克和步兵冲进我7连阵地时,87团1营营长赵明奎和85团3营营长刘振泽指挥部队,向敌人反冲击,夺回了阵地。


  87团1连连长朱宝林,带领全连像一把钢刀插向敌人侧翼,配合正面反击的两个营作战,狠狠地夹击敌人。战斗危急时刻,该连3排谢副排长拉响了集束手榴弹,与一辆敌坦克同归于尽。战士们高呼“为谢排长报仇”,把敌人打得抱头鼠窜。


  敌人在向鲁楼正面阵地猛烈进攻的同时,还以1个团的兵力和10多辆坦克,从鲁楼西侧向85团发起迂回攻击,87团2营和特务营,当即给予迎头痛击。


  这一天的血战,从上午9点半,一直持续到晚上9点。阵地前,敌人弃尸遍地,被打坏的敌坦克燃烧着。我军鲁楼阵地仍似铜墙铁壁,岿然不动。


  12月8日深夜,时刻关心鲁楼阻击战情况的粟裕,亲自给29师师长肖锋打电话,询问伤亡情况。肖师长生怕把他们撤下,乐观地说:“粟司令,我们现在还有五六千人,请首长放心!”又说,“我师绝不放过一个敌人,死也要守住鲁楼,千万别把我们调离!”实际上29师已经伤亡过半。


  当夜,肖锋召集了各团领导参加作战会议,传达了粟裕对29师的肯定和表扬,接着对参战人员进行了新的调整和部署。他命令师预备队1营营长赵明奎带领825名战士补充到85团鲁楼阵地,同时又动员了师直的人员400多人,下到各团。


  此时,宋时轮司令员将特纵的榴炮6团也配属29师战斗,他勉励29师继续战斗,打掉邱清泉的嚣张气焰。


  接下来几天,尽管敌人使出了十八般武艺,始终难以通过10纵的坚强防守。12月11日,邱清泉疯狂到了极点,杀了好几名军官,叫嚷着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一定要打通鲁楼。邱兵团倾其主力大约4个师,在飞机、坦克,数百台大炮的掩护下,分多路向鲁楼、常洼(隶属于鲁楼村)杀来,炮火把阵地像犁地一样翻了好几遍,鲁楼阵地前成为火与血的世界,大地在颤抖。赵明奎营长和85团3营营长刘振泽指挥部队,与敌人反复争夺阵地,顽强抗击着一批批数倍于我的敌人。87团1营协助85团杀退了敌人7次冲锋,10纵鲁楼阵地仍岿然不动。


  在鲁楼阵地争夺的同时,86团的常洼阵地,有几个村庄被敌人占领。当晚,86团团长亲率队伍出击,付出300人代价,夺回了常洼阵地,保证了鲁楼主阵地的安全。


  12月12日,邱清泉还不死心,又下令第七十军、第五军3个师进攻。数十架敌机在10多平方公里的范围内狂轰滥炸,把近百吨的炸弹倾泻在鲁楼、郭楼、常洼阵地上,加上各种大炮的轰击,到处是爆炸声起,火光冲天,尘土飞扬。午后2时,敌以连为单位向鲁楼阵地猛扑。85团官兵早就熟悉了他们的这一套打法,也懂得怎么对付了:敌人打炮时,战士们钻进猫耳洞休息,准备随时战斗;当炮打过之后,敌步兵冲上来时,战士们马上回到战斗岗位,开始战斗。


  经过一阵阵的较量,困兽一般的敌人攻势更猛,鲁楼阵地前沿有几处被敌人突破。在这危急关头,赵明奎营长率领机动兵力,一个反冲击将敌杀退。西头沟壕的敌人又拥上来,我机动排集中全力迎击,刺刀见血,杀得敌人慌忙溃退。


  14日上午8时,敌数架重型轰炸机轰炸了29师的运输队。9时,敌山炮、榴弹炮、迫击炮、化学炮连续向鲁楼猛轰。半个小时后,敌人从西、北、东3面扑上来,被85团和87团联合顶住,经半小时厮杀,将揳入阵地的敌人再次全部杀退。


  10纵29师在鲁楼整整坚持了10天10夜,顽强地阻挡住了敌邱清泉兵团3个师的疯狂突围进攻。


  15日中午,华野11纵来接替防务,10纵奉命将鲁楼阵地交给了兄弟部队,29师也撤退到了前后柳园、张店子一线休整。鲁楼阻击战,华野10纵29师共伤亡2000多名战士、113名指挥员,歼敌5000余名,死死卡住了邱清泉部的突围进攻。邱清泉兵团精疲力竭,再也组织不起大规模的攻势。杜聿明集团无法从鲁楼突围与黄维兵团联手,最终导致国民党30多万大军被中野、华野全部围歼,我军最后赢得了淮海战役的伟大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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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文史精华》2024年第4期
作  者:韩继云
责任编辑:李胜男  刘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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