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火中创办的红色刊物《调查研究》

政务   2024-11-21 17:35   河北  



  延安时期,为从根本上肃清教条主义、主观主义对我党的持久影响,中共中央决定于194181日发布《关于调查研究的决定》,在全党大力提倡调查研究之风。彭德怀负责的中共中央北方局积极响应,不仅出台具体执行文件,还编辑出版了红色期刊《调查研究》,在北方局掀起了调研热潮,在我党的历史上留下了光辉一页。

全党大兴调查研究之风

1941年3月,毛泽东决定将他早期的农村调查报告汇编成《农村调查》出版。在撰写序言时,他着重阐述了调查研究所应采取的态度和方法,并强调:群众是真正的英雄,只有眼睛向下,对群众满腔热忱,拜群众为师,才能做好调查研究工作。此外,他还重申了曾经被讥为“狭隘经验论”的著名观点——“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目的就是要在全党大兴调查研究之风。

这年的5月19日,在延安干部会议上,毛泽东又作了《改造我们的学习》的报告,向全党提出了改造学习方法和学习制度的任务。他提议:“依据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和方法,对敌友我三方的经济、财政、政治、军事、文化、党务各方面的动态进行详细的调查和研究的工作,然后引出应有的和必要的结论。为此目的,就要引导同志们的眼光向着这种实际事物的调查和研究。”

8月1日,中共中央发出了由毛泽东起草的《关于调查研究的决定》(以下简称《决定》),号召全党力戒空疏、肤浅,扫除主观主义作风,采取具体办法开展调查研究工作。中央下设中央调查研究局,担负国内外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及社会阶级关系各种具体情况的调查与研究。内设调查局、政治研究室、党务研究室3个部门,作为中央一切实际工作的助手。调查局担负收集材料之责,政治研究室担负根据材料加以整理与研究之责,党务研究室担负研究各地党的现状与党的政策之责。毛泽东同时兼任调查研究局局长和政治研究室主任。

在毛泽东的倡导和中共中央的大力推动下,各中央分局及各省委深入贯彻中央精神,先后设立了调查研究的专门机构,为中共中央领导好全面的调查研究工作提供了强有力的组织保障,全党上下开展起一场深入、深刻的调查研究活动。

此时,中共中央北方局驻太行山中的山西辽县(今左权县)麻田镇,领导着华北地区革命根据地的建设和抗日工作。负责北方局工作的彭德怀积极响应中央号召,于当年8月即下达了《关于执行中央调查研究决定给各地的指示》,要求所辖太行、太岳、冀南各区党委立即成立专人负责的调查研究室,选拔政治素质过硬、文化水平较高、有着丰富工作经验的同志充实到研究室工作。“为了纠正当时注重一般的社会调查,而忽视了与党的现实斗争联系不够的倾向,并克服对党在华北五年的奋斗经验未能很好地整理与发扬的不足”,北方局还确定了工作计划大纲,将调查的目的确定为总结党在华北5年的抗战工作。这样,调查的目的性和针对性就更加突出。1942年春,北方局调查研究室决定创办理论刊物《调查研究》,并将出版发行的时间定于该年的5月1日国际劳动节。

彭德怀撰写发刊词

为办好《调查研究》,编辑人员纷纷深入基层作调查。他们还请彭德怀题写刊名并撰写发刊词,彭德怀欣然应允,挥毫题写“调查研究”4个行草大字,飘逸流畅,遒劲有力。

《调查研究》创刊号的第一篇文章即彭德怀撰写的发刊词,题目为《对症下药——为<调查研究>的创刊而写》。据由人民出版社出版、王焰主编的《彭德怀年谱》记载:“1942年4月20日,发表《对症下药》一文,阐述毛泽东关于加强调查研究的思想,要求华北党和军队的同志对中国社会和地方工作作深入的调查研究,防止空谈主义和主观主义。”

在发刊词中,彭德怀回忆了1928年12月上旬,他率领红5军到达江西省宁冈县城,与红4军胜利会师,第一次见到毛泽东时的情景:“在讨论六次代表大会土地政策决议时”,“就听他(毛泽东)讲到‘不调查没有发言权’。当时虽然给我一个印象,很不深刻。1931年有些同志讥之为‘狭隘经验论’。”“至1933年,这种‘反狭隘经验论’的讥诮几乎流行得相当普遍。红军政治工作部门之社会调查组织,也就在这一时期中取消了,红军做群众工作的优良作风,也就从此每况愈下。到五次‘围剿’时,群众工作传统几乎保留无几。二万五千里长征及东渡时,才又重新恢复,但远不如红军初期做群众工作之认真。”

之后,彭德怀在文中回顾总结了全民族抗战爆发以来,改编后的八路军开赴华北创建抗日根据地,坚持敌后斗争5年的调查研究工作。“作出抗战前后及5年抗战中变化的精确的调查,直到今天还是凤毛麟角。有,也是个别根据地。”他还提到,1939年3月,八路军总部在山西襄垣南丰沟召开会议,参加会议的有朱德、彭德怀、杨尚昆、李雪峰、傅钟、左权、陆定一等,着重讨论在太行山建立根据地的问题。“对于太行山一切具体情形如不十分了解,那么建立根据地的一切具体政策将是闭门造车,以想象代替实际,这是非常危险的。虽然会议这样严重地指出其重要性,并有具体的分工,在半年内调查长、潞、襄、屯、武等6县,但结果除野战政治部做了一部分调查外,其余都落空了。

其原因是:不仅由于对调查研究的认识不够,甚至为空谈主义者所鄙视,以致直到今天还有某些具体的政策是想象的,不合实际的。”

为此,彭德怀在文中又写道:“中央号召我们深入调查研究,了解具体情况,这是对症下药。这剂药就是医治主观主义、空谈主义,是理论与实际联系,提高同志政治水平与实际工作能力的一贴有效的良药。”他还痛感自己对中国及国际事情了解得非常不够,因此要耐心来做调查研究工作,攻破自己存在着的主观主义,虚心从小学生做起。他坚信“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认真地“去做、去学,虽不敢说会学到、做到如何的成绩,但我坚信只要虚心,总会有些成绩贡献给党,贡献给革命。我还希望某些同志放下自己的架子,眼睛向下,向群众中去学习,群众中有我们的老师。”走出办公室深入基层搞调研为筹备好创办《调查研究》,研究室的工作人员和编辑人员各自前往调查地点,深入乡村、集市,走访各类家庭,与当地人们进行交谈,考察当地的基本情况。随后,他们对调查地的农业、经济、婚姻等问题进行了深入思考,并结合当时的社会情况,对调查结果进行整理并撰写成文章,发表在《调查研究》创刊号上。

中共中央北方局秘书长兼八路军前方总部秘书长张友清,撰写了《几点说明》,大力提倡积极的研究精神,鼓励大胆地深入地思考问题、分析问题、研究问题,尽一切可能地去了解具体情况。“只有把调查与研究有机地联系起来,才能克服主观主义,才能给我们的工作以帮助。”

北方局调查研究室秘书主任张衡宇,深入到基层、各地农村进行调查研究,撰写了《略论调查工作》。他提出了调查工作中的态度与方法:要做到“勤”,即腿勤、嘴勤、手勤;要做到“钻”,要在问题里边追问题,具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要注意事物之间的相互关系;最后要具有改造的精神。

中共中央北方局研究员、八路军总部秘书杨公素,撰写了《敌寇在华北所实行的经济统制》;北方局社会部整风研究室主任郑思远,撰写了《敌占区谁们发了财——太南潞城县××村的调查》等;中共中央北方局青年运动委员会也非常支持调查研究工作,撰写了《青年工作调查研究提纲》。这些调研文章都很有深度,针对性也很强,涉及一些调查研究方法以及重要的战争、经济调查报告,不仅为当时人们了解相关信息提供了帮助,并且对于党内一些决策的制定提供了科学的依据,促使根据地出现了实事求是的调研之风。

真实报道剖析各地调研工作

为了更进一步推动调研工作在全华北开展起来,贯彻中央的《决定》精神,改造党的全部工作,《调查研究》编辑部决定将调查研究工作在各地的开展状况加以介绍,并提出意见,以供各地参考。

张友清在《几点说明》中说:“我们准备经常登载一些关于调查研究工作的方法方式的讨论与研究,经验的介绍与总结,同时对于各地调查研究工作的情况,也打算作一些报道与批评。”为此,编辑部专门设立了“广播室”栏目,专为反映各地调查研究工作情况与交流各地工作经验。

该栏目报道了晋察冀、山东、晋西北、晋冀豫、太岳、冀南、冀鲁豫等地的调查研究工作。报道说,自从中央发布《决定》后,已在华北全党引起相当注意,各地区的调查研究组织都已先后建立起来,开始进行了一些社会调查与研究。如在晋察冀,“调查统计的工作很早就已引起重视,在去年执行统一累进税中,即曾对农村经济情况及阶级关系变化作过比较精密的调查。调查研究工作已经在与各种实际工作结合起来,在各种工作中都贯彻着调查研究的精神,这是晋察冀党的各种工作的一大特色,也是晋察冀各种工作所以能够深入的重要原因。这种作风,值得各地党学习。”太岳区党委和太岳纵队在共同成立一个调查研究室的基础上,又成立了调查研究委员会,各个系统都有人员参加,以加强这方面的工作。研究人员深入乡村作调查,也取得一定成效。

在报道各地调研工作中,编辑部实事求是,并不是一味地唱赞歌。如在报道山东分局调研工作时写道:“山东分局与各区党已建立调查研究室,各地委、县委均设专门的调查研究员,并已开始搜集敌友我各方面的材料,准备进行研究工作。分局在二月十号,并曾专门发出关于调查研究工作的指示,开始布置调查研究工作。”但同时也进行了实事求是的剖析,指出“从分局这个指示上看,可以看出下面的几个问题”:一是调查研究计划过于庞大,包罗万象,应有尽有,没有突出一个时期的中心工作;二是计划过于空洞、一般化,只有任务、原则,而没有具体的步骤和方式方法,让下级感到无从着手;三是要求过高,急于求成,没有认识到调查研究工作是长期的事情,是细致的工作,容易使下级为忙于完成任务而潦草从事;四是没有使调查研究工作与党的领导、任务及各种实际工作结合起来,没有动员全党来重视和实施这项工作,没有把中央的《决定》精神贯彻到各项工作中去。结果可能出现为调查而调查、把调研工作当成只是调查研究机关或是几个调查研究员的事情。“不反对调查研究工作中的形式主义,不克服上述的这些毛病,则调查研究工作将只能停止在号召与空喊上面,对党的领导与工作是不会有什么利益的”。在某次报道中,刊物还对冀鲁豫分区提出批评:“直至今天,对调查研究工作还没有收到任何报告,这就说明了冀鲁豫的党对于中央关于调查研究的决定,恐怕还没有引起足够重视的。”

通过深入细致的报道,北方局各分局、区的调查研究工作得到了充分的展示,好的做法和经验得到了肯定和推广;对存在的问题也点评得恰如其分,被点评者心悦诚服,虚心接受,加以改进。

调查研究之风在华北根据地蓬勃兴起

正当调研工作在北方局如火如荼开展之际,日军却从1942年5月中旬开始,对太行、太岳抗日根据地进行大“扫荡”。5月24日夜,八路军总部和北方局机关分西、北、南3个方向突围。张衡宇与《调查研究》编辑部的同事将所有重要文件和调查材料带好,在晚上趁黑夜突围,但在突围中几乎全部遇难。张衡宇只身突围出来后,发现身边的勤务员没有出来,他不顾个人安危,绕路几十里终于找到勤务员。天渐渐亮了,他们又突然遭遇搜山的日军。他将勤务员隐蔽起来,掏出手枪向日军射击,将其引开。敌人发现他后,一齐向他射击,张衡宇不幸中弹,长眠于辽县的大山中,年仅35岁。

太行、太岳军民这次反“扫荡”胜利后,彭德怀便着手恢复调查研究室,复刊《调查研究》。可是,由于研究室人员在突围中大多牺牲,缺少编辑和调研人员,印刷设备也遭到损坏,《调查研究》最终没能复刊。尽管如此,编辑部剩余的同志们之后又坚持油印出版了业务研究材料《调查研究》(不定期出版),对推动北方局的各项工作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在创办《调查研究》的前前后后,北方局的各级机关干部在党中央大兴调研之风的号召下,纷纷深入到火热的生活中,结合自身工作实际积极开展调查研究,主观主义和形式主义之风在这里得到很好的遏制。一些文化工作者也在生动的调研实践中发现典型,宣传典型,推进了根据地各项工作的开展。如被调入北方局调查研究室工作的作家赵树理,在1943年春节刚过,就深入左权县农村搞调研。在与房东亲戚拉家常时,他听到了青年男女岳冬至和智英祥在追求自由恋爱的过程中,由于受到双方父母等的阻挠,以致造成岳冬至被人打死的悲剧故事,于是他即以此为原型,很快创作出一部鞭挞封建思想、赞扬婚姻自主的小说《小二黑结婚》。经北方局党校校长杨献珍推荐,彭德怀一夜便阅读完这部小说,不禁拍案叫绝,大为赞赏。为了推动这部小说的出版,宣传党的革命思想,彭德怀特意为其题词:“像这种从群众调查研究中写出来的通俗故事还不多见。”这部小说一经出版很快就引起了轰动,不仅在太行区发行了数万册,还被当地老百姓改编成很流行的秧歌剧到处演唱。《小二黑结婚》因此成为我国解放区文艺创作的优秀代表作之一,至今许多剧种还都在演出同名剧目。

彭德怀在主持北方局工作期间,正是华北抗日根据地进入建党、建军、建政的全面建设时期。他通过几个月大量而深入的调查研究,形成了抗日根据地建设的一系列的文章,并先后在北方局党校和北方局会议上作了《民主政治和“三三制”政权的组织形式》《关于根据地政权及农村统一战线问题》《财政经济政策》等报告,对如何坚持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建立“三三制”抗日民主政权和加强根据地财政经济建设,提出了一系列符合实际的具体政策措施。

1943年秋,华北抗日根据地度过了最为艰难的时期,各项工作逐渐恢复和发展。同年9月,彭德怀离开生活战斗了6年的太行抗日根据地,回到延安。但是他在华北各抗日根据地大力推进的调查研究之风,蓬勃开展,方兴未艾,这对党的建设和革命事业的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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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文史精华》2023年第8期
作  者:郑学富
责任编辑:李胜男  赵擎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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