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两盏煤油灯——妈妈的嫁妆

文摘   2024-07-13 10:31   加拿大  

最近,互联网上突然出现很多“煤油”字眼。

煤油(美式英语:Kerosene、英式英语:paraffin;也曾称火水、火油、洋油)是一种通过石油分馏后获得的碳氢化合物的混合物。由于煤油的组成成分可能不同,因此不同地方产的煤油的特征可能区分很大。比起汽油来,煤油比较粘稠,不是明火不易燃,因此与汽油相比,煤油的危险性较低。煤油在炉内燃烧时,会生成少量的芳香烃(如苯、甲苯、芘、䓛等),有种奇怪的味道。

我见证了煤油灯消失的全过程

1970年,父母结婚,母亲的嫁妆里有两盏煤油灯。当然还有其他东西,湖南师院历史系毕业的舅外公谈正吾就送了一只闹钟(我后来将它拆散了,被打了一顿)。

煤油灯带有透明玻璃罩,用手可以稳稳握住基座的“脖子”(玻璃材质,不导热,有防滑的凸起花纹)。拧动旋钮可以调整灯芯长度——更亮或者更暗。

我用过的煤油灯是这个式样

旧式煤油灯(香港历史博物馆展品)

电商上居然还有的卖!

这种洋油灯使用专用的扁平灯芯,属于易耗品,好在价格便宜,大概一两分钱一根,各大供销社均有销售。

两年之后,我出生了,这两盏煤油灯陪伴了我整整六年时光。

我们家只有一间偏房,有个小小的贴着塑料布(不是玻璃)的推窗(叫“亮窗”),因此采光很差。我曾描述过农村的生活:观电影,忆洞庭水乡

1978年,我们到了县城生活,老家的土砖茅草偏屋很快就塌掉了。不过,我们还经常回乡干农活,尤其是夏天的“双抢”。回忆我的种田时光

我因此见证了中国农村煤油灯消失的全过程。

1980年代,农村每家每户陆续通电了,但电力不稳,经常停电,煤油灯在农村普遍使用到1980年代末,之后才逐步淘汰。

1980年代的教室里,早期是拉线电灯(白炽灯,爱迪生改良的),亮度不高,不够亮,伏案学习的学生容易近视。

我有一个远方亲戚,复读三届后考上湘潭大学,视力一直好得很。他在课桌上点了一盏带玻璃罩的煤油灯,他说这样最保护眼睛。我还专门去看过。

有长长管子的日光灯(用到启辉器)逐步普及,煤油灯就彻底没人用了。

一盏煤油灯盛满煤油一般可以用一周。计划经济时期,煤油要凭票到供销社去买,要自己带瓶子去。供销社用一个量斗来计量。煤油要小几毛钱一斤。当季/月的油票只能当季/月使用,逾期作废。

供销社单卖煤油灯灯头、灯芯、玻璃灯罩

煤油灯给我很多温暖的记忆

天黑之后,对幼年的我而言,煤油灯是天黑之后最温暖的物件,没有之一。欢快跳动着的小火苗啊,就好像黑暗之中在大海航行,远方灯塔的一束微光,为人驱散黑暗的迷惘。

逢年过节或者农闲的时候,大人们围着桌子打牌娱乐,昏黄的灯光里,是微笑的脸。用老虎钳握住缝纫针尾,把针尖放在煤油灯上烧成红色,再用另一副老虎钳将针尖夹住,就弯成了鱼钩。

母亲回忆,做针线活的时候,要看得更清楚,就用白纸做一个灯帽,戴在灯罩上聚光。过冬的长筒棉袜买回来后,要在容易磨坏的地方加厚,包括脚趾头位置、后脚跟位置、脚底等地方,所以要将棉布缝到袜子上。

煤油灯烧蚊子是一绝。

蚊帐里通常会有蚊子,很烦人,但拍上去,又是一手血或脏兮兮的蚊子肉,还要洗手,实在麻烦。用玻璃罩的顶部开口往蚊子上一蹭,蚊子就落入灯内,不烧死也被热风烫掉了翅膀。

借助灯影,可以用手在墙壁上摆出狗、兔子等动物的形状。

自制灯盏

古代有有成语“灯枯油尽”,还有“长明灯”,有“加油、添油”的说法。

古代照明烧的是植物油脂和动物油脂,如菜籽油、大豆油、桐油、鲸鱼油等。制作灯具的历史非常非常久远,中国曾出土商代盂形陶灯。

西游记里的妖怪很多都是有背景的。

《大话西游》第二部《仙履奇缘》开篇是:“老伯啊,你这样点灯是点不着的,你只有油没有灯芯啊”;“如果如来佛祖那盏神灯的灯芯不见了,上哪去买?

《大话西游》里没有灯芯的灯盏

青霞与紫霞前世由于斗得太厉害了,所以佛祖就把她们两个卷在一起变成一根灯芯,要她们苦练修行化解这段恩怨,可惜事与愿违,导致比以前斗得更厉害了。在电影里,他们两个用一个躯体,白天是紫霞,晚上是青霞。由于紫霞只羡鸳鸯不羡仙,为了寻找自己的爱情不顾一切私下凡间。在影片最后,紫霞和青霞和好了。后来紫霞为救至尊宝而死,青霞回到了如来佛祖那里当灯芯。

母亲介绍了自己做灯盏的过程。将多根棉线搓成一个粗灯芯,将一小铁皮(或者牙膏皮)卷起来裹住灯芯,并插入开孔的墨水瓶盖中,然后拧到墨水瓶上。就成为了一个简单的煤油灯。

灯芯烧掉太多后,就要用针或者铁丝挑出来更多灯芯。

这种灯因为没有玻璃罩,若离太近了,容易烧掉头发,又容易熏黑鼻子。

马灯,煤油炉

《漫长的婚约》电影中重现了一战残酷的战壕战和当时的装备。在影片的一开始的长镜头中,出现了一盏马灯,在一战中,马灯是战壕中常用的照明工具。

马灯在中国农村一度广泛使用,直到被手电筒取代。

小型的煤油炉可以快速烧东西吃。

1978年我去父亲的学校,看到有老师晚上太饿,就点煤油炉烧面条吃。当时我感觉非常稀奇,因为以前从未见过。

“美孚灯”的由来

我爷爷那辈民国时期出生长大的人有时会称煤油灯为“美孚灯”,煤油为“洋油”,火柴为“洋火”。

约翰•戴维森•洛克菲勒(John Davison Rockefeller,1839-1937),1870年创立了标准石油,在全盛期他垄断了全美90%的石油市场,成为美国第一位十亿富豪与全球首富。美孚公司全称是美国纽约州标准石油公司(Standard Oil Company of New York),简称SOCONY,中文名是“美孚行”,“美孚”即“美观可靠”。我曾访问著名的纽约洛克菲律中心,日本人曾买下后来因经济泡沫破灭又卖出了。

清光绪六年(1880),美国的美孚石油公司最早进入中国市场,并一度完全垄断了早期的煤油市场。

叶澄衷(1840—1899):浙江宁波府镇海县人,在19世纪60年代,叶澄衷诚信起家,成为上海著名的商人,主要经营各类五金。清光绪九年(1883)五月,叶澄衷和美孚公司上海代表汤姆开始就经销火油进行谈判。叶澄衷成为了美孚公司的代理,在中国经营美孚火油(洋油、煤油),享有10年在中国独家代理权。

叶澄衷建议美孚公司重新设计了火油灯,改良后的灯具不仅防风节能,还能调节亮度。叶澄衷营销策略是买一桶30斤的洋油则赠送一盏灯。这也是“中美联合创造”了。

叶澄衷在很短时间内,迅速在宁波、温州、镇江、芜湖、九江、汉口、天津、烟台、营口、广东等通商口岸,分别设立18家上海顺记商号的分店或连店,伸出的网络使美孚灯的生意,很快在大江南北推广开来,“上海城内店铺皆改蜡烛为煤油灯,渐而乡镇大户、会计之房、读书之案,无不灿列玻璃之器。”美孚灯几乎成了火油灯、煤油灯的代名词,至19世纪90年代,叶澄衷已积巨资800余万两。

煤油的核心竞争力——价格和亮度——使它在中国市场上站稳了脚跟。1879年,在汉口市场上,茶油每担5两6钱,大麻油每担5两4钱,而煤油每担仅为2两8钱。因此,点灯用煤油是合算的。

光绪二十年(1894),美孚公司正式在中国设立分公司。在中国乡下到处可看到“点美孚灯,美孚老牌油,鹰牌油烛灯”大幅广告,并赠送画片、年画、日历、挂画等;在城市,美孚则改赠面镜、钉锤、大小成套的钳子用器,上面都印有“美孚公司赠送”的字样。据说累计送了了数百万盏灯。这样的手法流传至今,比如一次性买多少桶水就送一个饮水机。

美孚行广告推广起到积极效果,民间渐渐接受并习惯使用煤油。于是,该行逐步提高油价,利润暴增。1924年至1926年,美孚行在四川销售煤油60万箱,价值三百多万元。

竞争对手还有英荷联营的亚细亚(荷兰殖民地印尼苏门答腊煤油)和另一家美商德士古洋行。三家油行互称“敌行”,相互排斥、倾轧。还有俄罗斯来的煤油,但质量不稳定,后来退出了市场。

美孚行当时主要销售煤油、汽油、柴油和润滑油。煤油专为照明用,行销最早,销量最大。柴油和汽油用于动力设备(车、船、机器),后来居上。

抗战期间,燃油是重要的战略物资,滇缅路上曾大量运输,有数百辆运油车。

后来无论是灯具,还有煤油,都国产化成功了,但这个名字却在老一辈中流传了下来。

再来讲一下美孚公司的后来故事。

标准石油最后被美国最高法院判决违反反托拉斯法,并且在1911年被勒令拆分为34家公司(事实上,反托拉斯法正是针对标准石油而制定的)。其后继企业:埃克森美孚ExxonMobil、埃莫科Amoco、康纳科Conoco和雪佛龙Chevron在百年后的今天依然是世界最大的数家石油公司(其中埃克森美孚为2007年《财富》Fortune企业排名第二)。

我在汽车保养时候有时会用Exxon Mobil埃克森-美孚品牌的机油(润滑油)。

初次“触电”

爷爷正屋里有个小广播,每天播放两个小时,是大队部用柴油发电带动,通过一根电线馈电过来的。

农村放露天电影,有脚踩发电(比较安静)和柴油发电(噪音大)。

我第一次看到电灯、电视是1978年去父亲任教的游港公社学校。公社建了一台烧煤的发电机,煤炭是从宁乡(83年以前属于益阳地区)煤炭坝运来的。每天晚上发电几个小时。我在父亲宿舍里不停地拉线,亮、熄、亮、熄......

有人回忆:记得通电那天晚上,一向节俭的奶奶没有熄灯,第二天还一直亮着。我们很奇怪,问奶奶大白天的为啥还亮着灯。奶奶很无奈地说:我吹了很久,就是吹不灭!

刘强东:我一直到小学四年级(1984年,10岁),带着村里的孩子跑到镇上去,才第一次看见来电。之前镇上都是没有电的,跑到镇政府的公社大院,坐在门口看着电灯泡这么亮,我彻底被震撼了,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这技术太高了。

1978年,我们进了县城,停电挺少的,偶尔停电,用蜡烛很方便,再也煤没有用过煤油灯。记得我家只有一间16平方的屋子,点了一盏25W的电灯。

父亲有一本《如何修自行车》的书,我仔细读了,里面有一种“摩电灯”,令我拍案叫绝。


有诗《煤油灯》曰:

窗前榻畔总寻常,如豆如萤一点光。
逾室蛩声风过耳,凝眸书卷字成行。
心怀骏马驰连野,手势刍鹰投壁墙。
那盏油灯时入梦。熹微伴我走苍茫。
陈默 煤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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