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十月,序属三冬。
于一天阴沉中踏入了朝圣的山谷。拾阶而上,从山底的第一阶台阶起,到达山顶约一万五千多阶。
山谷静谧异常,一声留鸟的鸣叫都没有,山阶在山谷中央穿过,虽然已入浅冬,但林地里依然生长着碧绿的扒地青草,很是嫩绿。草刚出土不久,浅浅的嫩绿色,娇嫩无比,让人心生怜爱,总想伸手蹲下身子去抚摸抚摸这新生的嫩绿。
一步一步向上,多高的山都能走到山顶。山顶的风忽然就凛冽了起来,笔架山清晰肃穆的矗立在苍穹之下。各种苍松翠柏在北风里依然苍翠着,偶有一树红叶,叶落山阶,红叶覆地,虽落地但依旧色彩不改,还保留着秋日的斑斓。
冬日的庙宇寂静无声,没有庙宇里传来的佛音袅袅,善男信女也不多,也许不是朝山、拜佛、烧香的日子吧,倒是有零零散散的游客在各尊神殿、神佛前流连。金碧辉煌的大殿,雕梁画栋、飞檐雕甍,佛教特有的明黄色彩在略显萧条的山顶上醒目异常,庄严的神殿在人的雕琢之下更显庄严肃穆,神采俊逸,金身耀眼的佛祖也在人的装扮下才如此庄严肃穆、气定神闲。能看透世间一切的善恶因果。终期根本,人才是慑终的造神者,也是自己的神。
远远看着肃穆清净的各尊神殿,不由得心生敬畏。不是要求神拜佛,只为心中对良善和平安的敬畏。必经来这尘世只此一回,谁都想平安顺遂的走过去。但前提是不能违背良知,可有多少人都丢失了良心,却在为升官发财一味的抱佛脚,烧头香,乞求神佛能让他们青云直上。
沿笔架山游走,在大香山寺的门前台阶上,忽然听到头顶的风里有簌簌的声音,接着有小小的如黄米粒大小的白色晶体落地,有一颗竟然挂在在发梢上,心里疑惑的同时猛然醒悟:这是山中初雪呀!站在山门外的山阶上,伸出手去迎接这立冬的第一场雪。可两手空空,它们在入手的那刻就化为乌有,消失在手心。
经过前三季的热烈收收获后,人们走入冬季都有一种收敛的感觉,但对于冬日的雪却总是充满了期待。尤其是初雪。
其实不管什么东西,最初萌生之时总是最可爱的,像初春刚出土的第一片嫩草、枝头刚萌生的第一片嫩芽、第一朵饱满的梅花蓓蕾,它们作着春的使者。让人在欣喜中有了春的希望。那初生婴儿,可爱呆萌,生命的希望在它们的牙牙学语里延续。还有那初生的猫儿狗儿,小鸡小鸭……一切初物都是良善可爱的,没有任何物欲加身,是最懵懂的本性,所以也就没有任何侵略性。人们对初物的喜爱也就有了解释。
雪粒紧锣密鼓的在笔架山上飘落,站在山门外,静静的等雪落,因为一雪落而冬意生。山里的冬便真的在这初雪里登堂入室了。雪落在地上,瞬间就消失了,九龙柏树身上的红丝带上竟托住了很多白色的小雪粒。红带白雪,色彩的对比极具张力。悬崖边的柏树叶上也落住了小雪粒,深绿白雪,自然界的三原色和谐的这这高山之巅呈现,这是大自然的最初色彩,所有的色彩都是由这三原色幻化而成,就如同最初的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其实,最初的三教是互相取长补短的存在。只是这笔架山上的是佛教,但教人向善的初衷都是相通的。
雪落的更紧密了,雪粒落地的声音竟盖过了山顶的风声,深灰色的丹霞崖壁上,凸起的横断面上雪粒停住了,像给灰色的山崖围了一条白色的围巾,好让它们在这个冬天不会太过寒凉。远处的峰浪里,峰峰岭岭的山尖上都落上了雪衣,忽然,暮秋喧嚣的群山就宁静了下来,它们也应该惊讶不已吧,初雪来的这么猝不及防。但该来的总是要来。梁实秋先生说:“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要去接你。”该羡慕这山中初雪吧,总有一场生命的迎接,我们很多人都不曾享受迎接的欣喜。
大殿的飞檐雕甍和明黄靓蓝更是衬出空中急急切切随风而下的白色雪粒,它们仿佛在山风的运送下,欢快的飞驰而下,赴一场冬日的盛宴,在这寂静肃穆庄严的香山之巅。
朝拜各尊神殿之后,放弃乘坐景交车的选择,依然原路返回,沿山阶而下,雪粒依然在山阶上忽而悠闲的飘落、忽而急急切切的飞驰、忽而停在空中、忽而又缓缓飞落。山中仅剩的几株没有落地的红叶在绿草地上艳丽着自己,此刻,舒展的红叶片上,密密匝匝的挤满了雪粒,像一个红玉盘子里盛满了初冬里盛开的雪花,别致典雅,宁静明快。落在新长的嫩绿的草地上,像两个新生的孩童,在互相拥抱玩耍,同时也学会了包容彼此。台阶上却只有雪粒落地化为雪水的一朵朵湿漉漉的印记。雪花在身前身后的山间继续洋洋洒洒的飘荡着,它却能执着的挂在发梢上,抬头寻觅它的踪迹,它竟调皮的挂在睫毛上。它是如此灵动,如此欢乐的飞越着。历经三季的积累,如今终于可以飞落万水千山,盛开在山川是它的使命。
不管多深的峡谷,只要不停的前行,都能走出来,等我们踏下最后一阶台阶后,落在身上,地上的已经是急密的冬雨了,可当我回头,台阶之上随风飘落的依然是急急切切的雪粒,今冬的初雪就这样猝不及防的的与我相遇在这香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