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少做梦,一旦做梦,就会有点“好玩”或者“不好玩”。
前几天我做了一个梦,中途被打断醒来了,醒来后我记起这是大概七八年前或者十几年前的一个梦的继续,我又睡了,睡前想着能不能再接上呢?结果又接上了。
我还有一个类似的梦,从二十多岁开始,一直断断续续地十几年,每次都隔两三年才有续集。总是回到一个学校的宿舍,总是连续剧,总是别人都走了,剩下一两个人,总是我在收拾东西,但怎么也离不开。最后一次做这个梦,从宿舍离开,坐上了一艘轮船出海,很大很大的船,未来科技感的船,甲板上可以容纳几千人,但却只远远地有几个人,空空荡荡,时有海鸟飞过上空。那以后,这个梦中断了,我不知道我在梦里的那艘船上去向何方。
十五六岁的时候做一个梦,梦里就是在一条深夜的公路上驾驶一辆大巴车,一直开,车上没有乘客,驾驶座位是封闭的,在那个时代,还没有这种车,或者说我从未见过,电视上也没见过,还是很多年后,社会治安一度混乱,一段时间内出租车和大巴车的驾驶位都安装了封闭仓。所以,这是一个超前的梦吗?梦里我在开大巴,却有另一个我在乘客的角度透过玻璃看着自己驾驶,操作的方法也略微有点未来科技的感觉,现在现实中也还没出现。这个梦一直延续到二十几岁,开始是隔半年左右来一次,就是这样开车,没有别的情节。后来隔两三年来一次,最后一次做这个梦与上一次大概是隔了五六年。
我的梦里几乎不出现现实中认识的人。我总结了一下,一旦梦到现实中的人都不会有好事。例如,有一年寒假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三姐,去修行了,在一座非常高的孤峰上的一座道观里盘腿坐着,一身道装,在看一本线装书。过了春节不久,她就去世了。因为这个梦,我没有怎么悲伤。
我做过的一些梦,在现实中都应验了。可是这并没有什么用。当我做了那个梦的时候,我并不知道现实中会发生什么,直到现实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才后知后觉。这就没什么用。可是如果做了梦,自己就知道要发生什么,我会怎么做呢?估计我什么都不会去做的。——这就像前一段时间,有个人买彩票中了几个亿,当时和小王闲聊天聊到如果中了几亿的是彼此,各自会用这些钱做什么,我努力认真地去想了这个问题,答案是:过和现在一样的日子。
人生就像一场梦一样,佛菩萨是要坐这个水月道场做梦中佛事去成就河沙梦功德的,而我只是一个凡人啊,我什么都不想做啊,我在世界的一个角落里,在忙忙碌碌的一个社会的阴影里,我什么都不想做,我不快乐,我也不痛苦,我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我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我有很多时间,我会不会去写字?虽然表面上我在说我已经有9年没怎么写字了,没有时间。九年前我每天都写字,怀素的帖我临了几百遍,写到字从丑看到美、再看到丑、又看到美……循环往复。但现在给我时间,我可能也不会每天都去写了。去年我把写字的桌子铺起来准备写字,写了半个月洛神赋,就没再写了。二十多天前,我再次把桌子铺上毛毡,但现在一次都没写过。
这两年新买的书,又堆满了几个书架,几乎都没有读,只是翻了翻。我应该去读书吧。可是我什么都不想做。我也不太愿意和人说话。如果是我一个人的时候,我也稍微有点想和人说话,但当我和人说话的时候,我又觉得又累又无聊,我又不想多说一句话。
我想做点什么呢?也许如果能多做一些连续的梦,算是可以有一点点娱乐吧。
好像所有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信佛。似乎从小就信。但是我几乎没为自己求过任何事。考试顺利?发财?健康?……我真想不起我为自己求过什么。对,求过证悟,但其实我也不知道证悟是个什么东西,甚至我不太确定证悟是不是我真的想要的。我信了几十年佛,都是为别人求了。我为什么不求呢?大概是没到我求的时候,如果我饿的受不了了没吃的,冷得受不了了没衣服没住处,我估计我会求的,我其实很脆弱,嘎嘣一下死了比较容易抗住,但是挨饿受冻我扛不住的,如果那个时候鬼子要我叛变革命,魔鬼要我放弃信佛,我大概率会怂,如今年纪大了,更是硬不起来了。
我希望永远不要挨饿受冻。哦,这算是求了吧。
我最近有点严重失眠。总是回忆自己二十出头的时候,奔向远方,好几年都不回家,是那样的决绝和狠辣。自由得像风一样,自由得道德情操叮里哐啷地掉渣,自由得完全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自由得不怕屁股上挂的屎有朝一日会抹到脸上的危险。……如今,年纪大了,什么都害怕,什么都害羞,什么都脸红,什么都不敢去做了。
只敢做梦。但梦又是自由的。它未必给我做。
——廛师,2014年3月15日。题目为编者所加。
【编者按】老读者大概还能记得,师父在疫情前的那两个梦。师父就是根据这个梦里自己在修的法,指示大家具体修某些法对治,而不要或者慎重修某些法对治,曾经惹得某些一预测就错、一打卦就错的高座者的弟子们纷纷不屑。保存过那几篇文章的老读者不妨再看一看,师父对疫情结束的预言,也是非常准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