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璋文 万瑜
我虽然没能赶上做吴功贤教授的学生,但通过走访吴老当年工作过的武汉大学生物系(现已并入生命科学院)、吴老带教过的学生魏劲波教授以及吴老的女儿吴银芳、孙子邱明新等,同时翻阅一些曾经介绍过吴老先生的文章和江苏省如东县县志后,我深感历史真切,每一页都很实、很真……
吴功贤先生于1903年3月23日出生于江苏省如东县双甸镇郊吴家庄。1929年7月从南京中央大学生物系动物学专业毕业,尔后一直从事生理学教学与科研工作,直到1983年退休。历时半个多世纪,真可称我国老一辈生理学家。
吴先生从南京“中央大学”毕业后,留校在生物系任助教;1935年转至北平私立中国大学生物系任教;1936年赴英国留学,主修动物学,1938年获伦敦大学Ph.D后决定回国工作,到“中央大学”生物系任教授,1947年至1949年兼任该校人事室主任;1949年到无锡江南大学农学院任教授,次年应江西南昌大学之邀到生物系任教授和系主任,同时兼中南军区医学院生理教研室主任;1953年全国院系大调整时,由武汉大学法学院韩德培教授介绍,来武大生物系任教授,后担任动物生理教研室主任,兼湖北省生理科学会理事直到退休。1987年4月12日,吴功贤教授在武汉大学病故,享年85岁。
一、兢兢业业 教书育人
吴功贤教授在50多年的教学生涯中,兢兢业业、教书育人,为国家培养了大量的生命科学人才。据他的学生回忆,在武汉大学工作期间,他长期负责开设多门生理学及其相关课程,除了主讲动物生理学和人体生理学外,还讲授过人体解剖学、动物比较解剖学、生殖生理学以及高级神经活动生理学等课程教学。1958年,武汉大学生物系增设“动物生理学”专业,吴功贤教授出任动物生理教研室主任,该专业设置了“比较生理学”课程,当时国内尚无先例,根本找不到动物比较生理学方面的中文教材,教学难度较大。吴先生便主动承担授课任务,通过广泛查阅资料,日夜赶写讲义,经过几轮教学实践后,于1960年出版了我国第一本《动物比较生理学》教材。
吴教授不仅很注重课堂“传道”,也特别注重课外“解惑”,经常利用课余时间,主动接近学生,热情介绍自己在国外的学习经历,激发同学们的学习热情。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学生勤工俭学活动中,吴教授经常与学生一同参加劳动,以拉近教授与学生之间的距离,了解学生、感染学生、教育学生。这也是那个年代一道特殊的风景线。吴教授热爱生理学这一专业的教学工作,还体现在他对青年教师成长的特别关注。为了弥补文革对教育、对师资造成的损失,20世纪70年代后期,他虽然年过古稀,仍经常到实验室,悉心指导青年教师做实验、帮助修改教案、指导学习专业英语,用他的余热关心生理学专业人才的成长。
20世纪60年代,生理实验室和实验仪器设备遭受浩劫,对此他十分痛心。对劫后残存的部分仪器设备他倍加爱护,每天除了进行教学和科研工作外,还主动照管生理实验室和实验仪器设备,发现仪器坏了,他常自己动手修理,生怕哪天开课时做不了实验。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他常常语重心长地提醒年轻老师:“生理学课以后还是要开的,一定要保护好实验室。没有实验室和实验仪器,将来怎么开课?”吴功贤教授对生理学教育事业这种炽热的情怀和敬业精神实在难能可贵!
1971年,武汉大学生物系新辟药学专业。为了开出适合药学专业的人体解剖生理学和药理学课程,已是七十开外的吴教授,毫不犹豫又潜心于药学专业的教学工作。他既当教师又当实验员,除了负责编写这两门课程的讲义外,还亲自解剖尸体,工作一丝不苟。据他的学生回忆,药学专业开课的第一年冬天,有次他在实验室做尸体解剖,下班时其他同志没留意吴教授还在做尸解,将实验室门反锁了……幸亏晚饭后有位年轻老师去实验室看标本,这才发现吴老师被锁在里面做解剖,早已错过了下班时间。可见年逾古稀的吴教授,工作起来仍然是废寝忘食。
二、脚踏实地 开展科研
吴先生早年在南京“中央大学”生物系主要研究大脑皮层细胞的生长发育,其论文有《白鼠大脑皮质细胞生长的研究》(中国动物学杂志,1935年,第一卷,68-75页)和《大脑皮层细胞内高尔基体之变迁》(中国科学社生物研究所会议报告,1935)。因对神经生理研究成绩突出,获200英镑奖学金,于1936年赴英国留学。
留英期间,他在伦敦大学从事蚯蚓消化道的生理及药理研究,观察乙酰胆碱(ACh)、肾上腺素、毒扁豆碱、麦角毒素和阿托品等对蚯蚓消化道的作用。发现蚯蚓消化道各部分均对ACh敏感,尤以嗉囊和砂囊对ACh最为敏感,而肾上腺素、组胺具有增强ACh的作用,阿托品则可消除ACh的影响,显示ACh存在“毒蕈碱作用”(muscarinic action)。但在此之前,另有研究发现大剂量尼古丁可消除ACh对蚂蟥背部肌条的作用,称之ACh“尼古丁作用”(nicotinic action)。他的这些结果与前人的研究明显不一致。为了弄清ACh这些作用的不同究竟是由于物种的不同还是器官的差异所造成,吴先生又进行了环节动物肌肉生理和药理学研究。发现蚯蚓和蠋体壁肌条对ACh的作用与蚂蟥体壁肌和脊椎动物骨骼肌的作用相同,表现为它们对ACh单独作用不甚敏感,但毒扁豆碱能使肌肉对ACh的敏感性大大加强,尼古丁则可消除ACh对肌肉的作用。从而表明了ACh具有的“尼古丁作用”和“毒蕈碱作用”与物种没有关系。现在看来,这是ACh与其不同受体亚型相互作用的结果。他当时的这些研究结果对药理学、生理学、特别是比较生理学的发展均具有重要的价值。1939年,英国《实验生物学杂志》发表了他的两篇相关论文,因此,他获得了伦敦大学的博士学位。
1938年底,吴先生学成归国,到中央大学任教授,继续从事东亚蚯蚓消化道生理及药理研究,论文于1949年发表于中国动物学杂志。在无锡江南大学农学院任教期间,吴教授开展了家蚕产丝器官生理量度的研究,论文于1950年发表于中国水生生物学报。1953年来武汉大学生物系后,因当时动物专业研究方向主攻鱼类,吴教授便根据需要,开展鱼类消化生理研究。
在科研工作中,吴教授50年如一日,表现出崇高的职业道德。有成绩时,他从不突出个人。有困难时,他总是自力更生,从没以老教授的身份向学校伸手要过高的条件。研究方向有变化时,他总是努力适应大局和现有条件,主动调整自己的研究课题。从蚯蚓、鱼类的消化生理到1958年后的鸟类生殖生理,再到1978年创建药学专业后,以中药为对象,研究灵芝针剂的药理、长春新碱的药理和茯苓的利尿作用。晚年,他还与武汉地质大学合作,担任地震征兆与动物行为变化的课题负责人。他不顾自己年事已高,积极投入工作,查阅有关地震与动物行为方面的文献资料,设计实验,亲自选购仪器,为我国开展动物行为与地震预测的研究劈山开道。更为可贵的是他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在20世纪50年代末,全国各行业浮夸风盛行,为达到畜牧业高产,生理专业的学生对学校养猪场的牲猪进行甲状腺部分切除手术,以提高猪肉产量。而吴先生从生理学的角度,毫不客气质疑,“切割甲状腺后的猪长的是‘肉’还是‘水’”?当时他的话一出,就受到大会批判,尽管如此,吴先生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这给同学们留下了终生难忘的记忆,1961届毕业的学生每次聚会想到吴先生时总忘不了提起此事。
三、捧赤子心 报三春晖
1939年-1941年,吴功贤在中央大学(已西迁重庆)任教期间,为了对付日本飞机的空袭,保护学校和师生员工的安全,他加入到学校“防护团”,负责在日机空袭时,引领教师和学生迅速进入防空洞,并在洞口担任警戒;同时还受命“如果学校意外被炸,迅速参与指挥抢救”;此外,还负责日机撤离时,发布解除警报……
1949年春,新中国成立前夕,吴教授获悉女儿吴银芳加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心中无比地高兴,专程到部队驻地看望女儿,勉励她努力为国家建功立业。
唐山大地震后,吴教授担任地震征兆与动物行为变化的课题负责人(1977年)。他兴奋不已,预感科学的春天即将到来,特意来到人民大会堂前,摄影留念。
吴功贤教授在半个多世纪中,一直在生理学第一线执教,一贯勤勤恳恳、认认真真、严谨治学、为人师表,他永远是我们的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