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特工武志平
(纪实小说·连载之十)
作者 张青云
梁秀红用水换酒献爱心
黄甲长派公差假装作难
为防止李老汉警觉,身高体长的武志平很快追上了李老汉,他喘着气说∶"老哥啊,真是怪事情啊,你的肚子咋没有痛呢。哎呀,刚才那一阵子,肚子里就像肠子扭结到一起了,把我痛得实在受不了。对不起,我发烦躁生气,大声把你轰走,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没有,我哪敢生长官的气吆。"李老汉很理智地答道。两个人又翻过一个山崖壑,行进在一片密林里的一个岔路口时,刚踏上去往狼窝掌方向的路,与狼窝掌相反方向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山歌声。武志平觉得山歌好听,就说∶"哎,听山歌,唱得多好啊。"
听腻了山歌的独臂李老汉说∶"山歌嘛,啥好听的。悲腔哭调的,就像哭丧样,一听就感到晦气。"
武志平说∶"我倒不觉得,你不去,我去。有歌声的地方,就会有人家,我还想去找茶喝呢。"独臂李老汉见熬不过武志平,只好应付道∶"要得嘛,反正我也好像有点口渴了,找茶喝,也要得。"
武志平一路密切注视着独臂李老汉的动向。独臂李老汉自从丢下那只草鞋后再也难找机会做暗号了,他只得身不由己地跟着武志平亦步亦趋行进着。荒山野岭的原始老山林,阴森恐怖,锦鸡嘎嘎、松树乱窜,比人还高的密集蓼叶竹遮天蔽日。正在独臂李老汉紧张策划新的阴谋时,他突然一声"哎呀,屎打头。不好不好"的惊异颤叫,武志平转身一看,此时的独臂李老汉从头上抹下一手鸟屎(当地人忌讳鸟屎掉落在头上是凶兆,不死也要脱一层皮),战战兢兢的立马下跪,双手撑地,把头点得像鸡啄米一样,口里不停地说∶"老天爷啊,鸟屎打头了,我知错,我知错,饶恕我吧,啊啊……"
武志平见独臂李老汉满脸哭丧的连连作揖哀求祷告,就趁机规劝说∶"别怕,老李。只要你多做善事,不坏良心,老天爷一定会饶恕你的。《圣经》中耶稣也说过,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是好心人,一定大难不死的。"
"呃呃呃,是啊是啊。"独臂老汉半天才转过身来,又心有余悸地挪着笨拙的脚步,跟在武志平屁股后向前走。
"汪汪、喔、汪汪——"几声狗吠,打破了武志平和独臂李老汉的沉默。
"你们做啥子的?"正在给堂姐梁秀花圈里的牛添草的梁秀红听到狗叫,跨出牛圈门见武志平和独臂李老汉来到了院坝里,她边用扫帚撵狗边问。
独臂李老汉经常在这一带替徐耀明和吴荣华甲长办事,梁秀红在表姐和表姐夫黄甲长摆龙门阵时听说过,晓得他是一个被逼得无奈的人,心里时常都在为徐耀明、吴甲长交付的事儿操心。可独臂李老汉呢,他对在黄甲长家耍亲戚的梁秀红不太熟悉,只跟黄甲长混得非常熟。对梁秀红的过问,他很直率地答应∶"我们有事找黄甲长,他在家吗?"
"哦,姐夫不在家。你们先进屋里坐,喝口茶吧。"梁秀红看看衣衫破烂、周身龌龊得老远一股冲鼻酸臭怪味的独臂李老汉贼眉鼠眼,心里第一反应就肯定他来意险恶。再看看年轻帅气、穿着打扮很不一般的武志平,心里估摸着这是一个好人,而且不是一个普通的山里人。他高大的个头、白皙的皮肤、斯文的举止,在一副黑黑的黑镜衬托下,时年十八岁的山姑梁秀红心生敬意。她热情地把两位客人领进堂姐家里坐下,就一边给剁猪草的堂姐梁秀花说家里来客人了,一边忙着给客人们倒茶。
"来,请喝茶。"端庄、美貌的梁秀红,有几分羞涩的她再一次瞅了一下眼前的武志平,就出门继续帮堂姐忙活去了。
"黄甲长在哪里做啥子,我们找他有事商量。"独臂李老汉喝着茶,问黄家女主人梁秀花。
"他呀,又到他那个不要脸的野婆娘奈冬梅家里鬼混啦。你们找他有事,我就给你们叫。"年近四十岁、风韵犹存的梁秀花,放下剁猪草的活儿,就出门给堂妹秀红说;"你去叫你姐夫回来,有人找他。我在家里做饭。"
梁秀红正要出门叫姐夫,心怀诡计的独臂李老汉说∶"天也要黑了,我去找他就是了,你们两姊妹在屋里做饭吧。"
"那要得嘛。天黑路不好走,我给你弄个竹篾火把,你们早些转来好吃夜饭呃。"梁秀花一边说一边麻利地收拾一把竹篾火把递给独臂李老汉。
外面已经黑麻麻的了,独臂李老汉带上火把和火镰出门了。梁秀红先给堂姐择菜、生火,后又炒了葵花籽和落花生,递到武志平跟前说∶"这位客,请你吃落花生。"
武志平客气地说∶"好的,谢谢。"便顺手从梁秀红手上递来的茶盘里捻了几个落花生,剥着壳吃着翠香的花生米。
梁秀红把装落花生、葵花籽的茶盘放到武志平身边的饭桌上,叫武志平抓着吃,自己又去帮堂姐忙着收拾饭菜。
武志平对端庄、热情、机灵的梁秀红也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印象。他喝着梁秀红亲手泡制的浓俨山茶,嗑着梁秀红亲手炒制的葵花籽和落花生满口生香。脑海里不时闪现着梁秀红靓丽俊秀的音容笑貌。
"你们当家的是村里的甲长啊?"武志平没有顾及对梁秀红过多的思恋,他要抓住独臂李老汉离开的机会,向梁秀花姊妹两打探这一带的情况。
"是啊。他呀,吃了碗里,望到锅里,家里的事情从不操心管闲,白天晚上就是跟野婆娘鬼混。"一提起自己男人,梁秀花很生气地说。
"这些年,说是你们这些地方,又是赤匪,又是土匪是吧?"武志平切入正题。
"就是啊,我们一边是广家店的土匪徐耀明,一边是西乡土匪袁刚。赤匪好像离我们很远,听说在四川的大通江河里。都传说赤匪对穷苦人很好,不像我们这里的土匪,尽抢穷人吃的粮食、银元、猪肉啊,见了女人就估奸。哎,不晓得害死了多少人啊。还放火烧穷人的房子,你说,这是多缺德的事情啊。"梁秀花叹着气说。
"是啊,有人管这些事吗?"武志平又问。"管个屁!"梁秀花说。"西乡土匪袁刚离你们远吗?"
"好像不太远,说是扎在黑风洞和高洞子里,有好多土匪呢。我没去过那里,也不晓得到底有多远。反正老百姓又怕又恨,也不敢说不敢问。"
"红军和川军打仗,你们听说过吗?仗打得啥样子的呀?""红军?啥子叫红军,我都不晓得,打仗的事我也没有见过,我天天在这山里又没有出过远门。只是听说赤匪在大通江河里,其它我们啥都不晓得呀。"
武志平跟梁秀花像拉锯一样,你一句,我一句对话。梁秀花还情不自禁地说∶"我堂妹妹梁秀红,也是个苦命人呀。她父母去世早,她从小就吃了很多苦。年龄小小的就给人家当了抱女子,她的那个男人是个害了癞疮的傻汉子,自己不能做活,不能做饭,样样啥事都靠在秀红肩上。秀红婆婆又是一个凶神恶煞的人,经常对秀红不打就骂,总是不顺她的心意。还有外面的男人看到秀红的男人不中用,都想打她的主意。为这事儿,我想隔段时间就把妹妹接到我家里散散心。虽然,我们家里也不宽裕,总比她们家里强一些。可是,我们家里那个狗日的男人也不放过她,经常当着我的面,摸摸揣揣的。秀红给我说过好多次了,我也没有好办法。我把自己男人得罪了,以后秀红妹妹就没人管了,她今后咋块过日子呀。"
说话间,不知不觉饭菜都要熟了。梁秀花就给秀红说∶"妹妹,饭都快熟了,这些人咋还不来呢。你拿上亮(火柴头)出去看看,要不喊几声,怕是那些龟儿子遍山板子(吹壳子)遍忘了。"
"要得。"秀红爽快答应。
"哦,我包袱里有手电筒,你拿上方便些。"武志平见秀红手里摸了一根燃着火苗冒着烟雾的火柴头就给秀红说。
"手电筒?"秀红心里一怔,不晓得是个啥子东西。因为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手电筒的事儿,她又不好意思问。
"给,这个好用啊。"武志平从自己包袱里取出一把铮铮亮的手电筒递给秀红。他见秀红有些不知所措,估计她使用不来,就靠近秀红身边,用握手电筒的右手母指顶着手电筒上的按钮开关说∶ "看,把这个往前推,就是开,这不,亮了吧?再退回来,这不,不亮了吧?这就是关。"
秀红双眼定睛睛地瞅着手电筒开关,口里"嗯嗯"答应着,微微呼吸的鼻息声都被武志平感觉到了。武志平瞅瞅外面黑黢黢的夜空,有几分心疼地说∶"你去吧,慢慢走,小心摔跤啊。"
"哦。"秀红射着亮晃晃的手电光,走出门渐行渐远。武志平在屋里又跟梁秀花"拉锯"。
梁秀红出门走了约二里路来到了一个小山梁上,他看到迎面而来有几个人说话,还有鬼火一样的火柴头亮光飘飘乎乎地晃动。机智的她关掉手电光,躲在路旁的树林里听着几个人说的啥话。
"哎,黄老哥啊,这个老几儿来头不小哇。人家先找了徐耀明,徐耀明又安排了滑竿把他从碑坝送到广家店,又叫吴荣华派我给你送来,你又派人再往外送。依我看,这人不是赤匪特务,就是个啥子官儿,身上肯定有财宝呢。"
"那,你啥子意思嘛。"
"啥子意思?剥稻壳、吃生米,你懂呃。整到起,我们就发财了呃。"
"那,在哪里动手啊?"
"我原先打算把他带到狼窝掌下手,谁知道,是哪个野女子在山上唱山歌,那老几儿没见过,总说好听,要过去听,结果,就顺着路走到这里来了,一场好戏叫野女子搅黄了,你说呕不呕人嘛。"
"你现在咋整呢?"
"今晚上在你家里不是要喝酒吗?啊,你说看咋整。""你的意思是先灌醉他,然后再下手。"
"就是。我一只手,怕不好使,你还要帮忙呢。到时候,我们两弟兄是打麂子(指打猎的人)上山,见者有份啊,老弟不会亏待你的。"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独臂李老汉和甲长黄明义两个人一番凶恶筹谋后,一阵爽朗的"哈哈哈哈"狂笑声在静静的夜空回荡。
听完两个人的密谋,秀红悄悄越过山梁,飞快地拉开了距离,而且提前十来分钟跑回屋里,假装啥事都没有发生,又开始帮堂姐打理零杂活路。
黄明义和独臂李老汉因为火柴头火光十分微弱,漆黑夜晚陡滑的山路,把手和眼都不好使的独臂李老汉摔得跟头扑爬的。短短的几里路,两个人连走带爬的行程了一个多钟头。
"哎呀,黄甲长啊,幸会、幸会。"听到外面一阵狗叫声,武志平拉开房门,四十岁开外的黄明义甲长那魁梧的身躯、大大的扁鼻子、宽皮大黑脸、暗淡的目光、大而厚的嘴巴、一口黑黄牙齿、不修边幅的胡须、浑厚的嗓门、秃顶的圆脑袋,一身典型山里人的穿着……就像特写镜头一样,由远及近、由初步轮廓到逐渐清晰完全印入了武志平的眼里。
几人入座后,武志平先是一番向威仪一方的地方头人黄明义礼节性的问候,再是开宗明义按照徐耀明团总的意思,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便于黄甲长应允接待和指派向导再往前行。
"吃饭了,姐夫。"梁秀红把桌凳、碗筷和松明灯收拾得一应俱全,就冲堂姐夫喊道。
"好好好,走,我们吃饭。"黄明义和独臂李老汉怀揣阴谋,皮笑肉不笑地把心里早有一本账的武志平让到了"贵宾"座上把位。
梁秀红给堂姐夫递来苞谷酒,堂姐梁秀花递来三个黑黢黢的土巴碗(当地普兴用碗喝酒),就去忙忙碌碌上菜。黄明义提着酒香飘散的酒壶,拧开盖子,然后哗哗哗地倒满三碗酒。黄明义捧着一碗酒,笑着对武志平说∶"今晚上,徐团总的远方朋友来到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这碗酒,我特意向你表示热情欢迎。"
武志平见黄甲长鼓着一双滴溜圆的眼珠子十分豪爽地"咕嘟咕嘟"几声,没取口就把那碗(约四两左右)酒喝了个精光,心里又惊又喜。
黄明义正举壶给自己碗里满酒时,独臂李老汉也举酒碗说∶"今晚上,我李老汉借黄甲长的酒借花献佛敬徐团总远方朋友。"然后,照着黄明义的架势来了个先喝为敬一饮而尽。
黄明义和李老汉此时用一种特意眼神注视着武志平,口没说,就这架势,今晚上不把你龟儿子灌醉剥稻壳,怪我们两个汉子没夹卵子。
武志平眼观阵势,故作惊讶∶"哎呀,二位海量、海量啊。我伍某人钦佩钦佩呀。来,我这碗酒回敬黄甲长对兄弟的盛情款待,也敬黄嫂子精巧的厨艺!"
"来来来,都吃菜,都吃菜。"梁秀花热情地招呼大家吃菜。一时间,这个深山茅草屋在黑黑的深夜,亮着松明灯。席间,话语绵绵,酒菜生香,人人吃得满嘴油光光的。
酒过三巡,打着饱嗝,醉眼朦胧的独臂李老汉见武志平依然精神饱满,没有醉意,生怕剥不成稻壳,就给已经说不清话的黄明义使眼色,示意再给武志平"灌"酒。黄明义心照不宣地吼叫∶"堂姨、姨妹、妹儿,给、给、给客、客人、人敬酒。"
"要得嘛。"聪明的梁秀红欣喜地说着,就走到堂姐夫的跟前提酒壶。
"堂姨、姨妹、妹儿,敬、敬酒,姐夫、先、先、喝喝。"他在酒精作用下,失去理智,不顾众人眼目,把一只手伸进了堂姨妹梁秀红的衣襟,像往常调戏堂姨妹子那样肆无忌惮。
梁秀红假装一本正经地给堂姐夫碗里满上酒,故意多情地将军道∶"姐夫哥,姨妹儿给你满的酒呀,我要你一口喝完呦,要不然,我就不给其他人倒酒嘞。"
"呵呵,喝、喝、喝姨、妹、儿酒酒,香、香、香啊"黄明义生怕得罪了堂姨妹,这个时候,谁都看得出来,梁秀红就是叫姐夫哥喝毒药,他也要喝的。
梁秀红趁机给堂姐夫连灌了三个陡杯,再次满上酒,就接着给挨堂姐夫坐的独臂李老汉敬酒∶"李老哥,也是我们的稀客啊,难得难得,姐夫的酒,他姨妹儿的手,来,敬你。"
"哎呀,醉死我了哇,这妹儿吧。"独臂李老汉做梦都没想到,这个女娃子杀出来了,这阵势就像一记重锤,砸毁了一场杀气腾腾的阴谋。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李老汉,在没有任何堂皇说辞的情形下,咕嘟咕嘟的喝了碗里的酒,这时,一不做二不休的梁秀红重新给李老汉碗里满了酒,搁下酒壶,一双细嫩的手儿捧着李老汉的酒碗,递到醉意十足的李老汉嘴边逗趣地说∶"李哥,你是稀客。妹妹特别照看哥哥,来,妹妹给你喂酒,你还要给你妹妹个脸面呀。"李老汉有气无力地刚要张口说话,梁秀红就把碗里酒慢慢灌进李老汉嘴里。
武志平见状赶忙圆场道∶"今晚上,我们在座的各位弟兄姊妹,就是要好好欢庆欢庆,缘分啊。"他已经全然清楚,此时的黄明义和独臂李老汉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梁秀红早在武志平们不经意间,就用白水把武志平的酒调换了,武志平喝着梁秀花从后面续上的白水,心里万分感激这两个野山荒岭里的秀美山姑。他怕黄明义和独臂李老汉怀疑梁秀红姊妹俩做手脚,也假装趴在桌子沿上耍酒疯。一时要茶,一时要酒,不是把酒倒在桌子上,弄得满屋酒气,就是把茶水撒得一地。梁秀红两姊妹也正儿八经地打点着,一点埋怨的声色也没有,黄明义和独臂李老汉也没有看出破绽。
梁秀红更是个细心的女人,虽然年龄不大,说话、做事很老道。她虽然还没有与武志平正式相处和交谈,只是短暂接触,从仪表和言谈举止上凭直觉猜测他一定是个不干坏事的好人。所以,她早已晓得黄明义和独臂李老汉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就时时刻刻特别关照着武志平,生怕他遭遇暗算受到迫害。喝酒时,她就和堂姐梁秀花配合默契,悄悄地把武志平酒碗变成了水碗。起初的武志平喝着一口口白水,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但聪明的他没有特别表情。酒过三巡,黄明义和独臂李老汉醉酒的神情明确告诉他喝白水的意义。
由此,武志平从内心深处对梁秀红产生了爱慕之情。梁秀红思维敏捷、眼疾手快,令武志平始料不及。自己那么富有警惕性,却被这深山老林里的一个山姑娘抹过了眼,这是武志平敬佩爱慕梁秀红的原因。可是,这样一个素味平生的山姑娘为何如此关照他呢?这使得武志平满头的雾水。黄明义和独臂李老汉醉酒如泥,武志平的脑海里却把短暂相识的梁秀红所作所为回放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怎么也弄不明白梁秀红的良苦用心。梁秀红和堂姐梁绣花当着武志平的面从黄明义、李老汉腰间搜出两把明晃晃尖刀,将刀丢进了茅厕粪坑里。
梁秀红吩咐堂姐梁秀花先把死猪一样的黄明义和独臂李老汉照看住,并叮嘱说,他们两人如果酒醒了问刀,你就说,吔,你们还带刀干啥子,是想杀哪个吗?你们又没给我们说,我们咋个晓得呀。说毕,她自己就拿着松明亮搭起长木梯,爬上楼给武志平收拾床铺。可是,两个歹徒醉了酒,后半夜会对武哥起歹心吗?武哥半夜起床上茅房会不会出事呢?想到这里,梁秀红照着松亮,床铺收拾好了,她一时也没有好办法保证武哥的安全。
忽然,屋角一根指头粗的木棍,使她眼睛发亮。有办法了,就用这根木棍戳墙壁吧,戳个洞洞,武哥不是可以在此小便,不用深更半夜出门上茅房了吗。梁秀红就手握木棍戳墙洞。因为墙壁是用竹块编制而成,上面糊了薄薄一层稀泥,只需戳掉泥巴,抽出十来块竹块子,不用费多大劲就可以戳一个大洞了。梁秀红用自己的身高在墙壁合适位置使上记号,就开始快速戳洞。她铆足劲儿地戳啊戳,不足十来分钟工夫,戳成了一个碗口大的墙壁洞。梁秀红举着松亮灯立在洞前,像打了一场胜仗似的,一阵得意的兴奋后,她就下楼照着亮走进堂屋里,气喘吁吁地说;"武哥,夜已深了。走,我带你去歇息吧。"
武志平上楼,一看整洁而简单的床铺早就收拾好了。心里很感激,他关切地说∶"秀红啊,多谢你对我的照顾啊。你煮茶办饭,招待应酬,忙前忙后的。还把床铺都给我收拾得这么好,辛苦你了。你也早点休息吧,你也整整忙碌了一下午,很累了吧?"
"武哥,我不累。我们山里的穷人,苦惯了。倒是你走了远路又熬了夜,早就该歇息了。只是这山里人家,床铺也不好,慢待你了。你一个人睡这里很保险,他们两个在楼下睡。"梁秀红累得脸儿红红的,额头上明显汗涔涔的,她边给武志平说着,边用手比划和用眼示意那两个歹徒醉酒了。
武志平爬上楼环顾了四周,茅草房盖厚厚实实的,除了搭楼梯处的楼门外,只有床边后墙处有一个碗口大的墙壁洞,有一股凉凉的微风感觉。相邻的楼上房间没有任何人住。他再瞅瞅黑漆漆的夜空,只见满天的星星眨着朦胧睡眼,发着懒洋洋的微弱亮光,此时,万籁寂静,连整个大地都酣然入睡。
"呃,忘了给你说,等歇,我下楼就要把你的门锁了,还要抽梯子,主要是防止坏人上楼摸你夜螺蛳。不怕你笑话,你睡在楼上,半夜上茅房不方便,我怕那两个坏人悄悄起床整你,我在这墙上给你戳了个墙壁洞洞,你就从这个墙洞洞里往外方便,这样就没有危险。"梁秀红眨着亮晶晶的眼神,脸上浮现着几分怯色,就像一个细致入微的姐姐,在给娇弱不谙世事的弟弟安排睡觉的事儿。"呃,呃,呃。好的,好的。秀红啊,谢谢你了。你也快下楼休息啊。"武志平清楚地感到梁秀红操劳的疲惫,连连应答眼前这个小"姐姐"给自己的细心嘱咐。
梁秀红好像有些留恋眼前这个有些特别的"客人",她又怕堂姐起疑心,责怪她见男人就恋;她又怕黄明义和独臂李老汉两个坏心人醒酒后胡整。所以,她只得在这间茅草屋里借着微弱亮光,再次把武志平这个仪表潇洒、举止文雅、来头不小的"客人"装进心里,就拉过房门用锁子锁了,便急速下楼去和堂姐一起等待黄明义和独臂李老汉醒酒,说白了就是跟着这两个坏心人,监督他们作恶。
梁秀红下楼后,武志平就把自己的包袱和放置的位置揣摸了一遍,认为确已稳当了,就杵在梁秀红介绍给他的那个墙壁洞洞前,对着墙洞洞就开始窝罢尿,又折转身返回床边,一是用线一头拴在包袱上,一头连在左手上,以防不测之时警醒;再把手枪检查了一遍,压在枕头下,便就和衣躺在床上睡觉。其实,武志平在这危机四伏的深山老林里,哪能安下心睡觉吆。一般情况就是充其量睡个囫囵觉就不错了。今晚上,凭他的直觉和梁秀红给他喝白开水就猜测到这个夜晚暗藏杀机,一定要高度警惕。好的是梁秀红下楼抽了梯子,要是独臂李老汉和黄明义要下毒手,一定会先有响动。所以他也就躺在床上,半睁半闭眼睛地睡着。
他也试图闭眼养神,可是怎么都觉得不得入睡,而且,一闭眼,美貌性感、活泼机灵、心地善良的梁秀红满脸乏着红晕,微笑着向他走来,并给予他异性特有的温柔情感。武志平虽然是个未婚帅气的男儿,美貌异性的亲睐和自己的追求,本是人之本能、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可是,每当此时,他都在尽力克制着冲动,作为党国军人,特别是作为中共地下党员,肩负着特殊重任,怎能迷恋女色呢。他只得睁开眼睛思索着下一步行动,可是,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心里和大脑中始终被梁秀红占据着。他想尽一切办法都不能把心中铭刻的梁秀红形象排除,所以不由得他辗转反侧,心烦意乱,凑凑活活的挨过了非同寻常的深山之夜。
梁秀红和堂姐梁秀花两姊妹照看着黄明义和独臂李老汉,为稳住两个醉鬼的情绪,她们都挨到鸡叫三遍的时候了。梁秀红考虑到明天,楼上睡的远方客人还要远行,山路陡险不好走,也发不起忙,好多地方又没有人家,口渴了到可以喝山水,肚子饿了又在哪里弄吃的呢。所以,她看黄明义和独臂李老汉还如死猪般不省人事,就吩咐堂姐死守,自己收拾做早饭。她的主要目的就是多煮些饭菜,早饭吃了,再收拾成干粮,便于带在路上填肚子。
东方的旭日像个烧得绯红的滚圆火球,连散发出来的红光都热辣辣的。梁秀红做好了早饭,就去搭楼梯叫客人起床吃早饭。他上到楼上,武志平早已坐在床上等候。两个人一阵问候,梁秀红就叮嘱武志平不要丢了东西,然后帮助武志平把所有应该带的东西拿齐,就叫武志平赶紧洗漱,吃了饭早些离开这个充满杀气的地方。两个人下楼后,梁秀红就给武志平递来洗脸水和洗脸帕让其洗了脸,又给堂姐从醉意朦胧中叫醒的黄明义和独臂李老汉倒了洗脸水,就和堂姐一起到灶台上端菜、舀饭。在吃饭时,武志平又叮嘱黄明义∶"黄甲长啊,今天吃了早饭我就要起身了,你把带路的人找好了吗?"
"哎,朋友啊,这事儿不好整呀。要是下山去西河口和碑坝,我可以派公差。往深山老林钻,这公差,我实在是派不动呀"。黄明义意识到无适当理由"挽留",到口的"肥肉"将从嘴边滑掉,意欲设法挽留,装出满脸难色,贪着双手,显得很为难地说。
"也是啊,这深山老林,山虫虎豹的,哪个想冒险啊。"独臂李老汉也趁机帮腔,一边给黄甲长使眼色,一边打圆滑说。黄甲长说∶"你龟儿李老汉,以前生怕我不叫你出公差。今天,你给我讲价钱是么?""哪敢呢,黄甲长啊。在你跟前,我哪有资格跟你讲价钱呀"李老汉故意和黄甲长闲磨,故意拖延时间,等候周小山、王小二他们。
原来,李老汉和周小山、王老二他们,还有黄明义甲长都是惯匪。昨天分手时,李老汉叫周小山、王老二回家准备干粮随后跟上,他一个人利用护送"财神爷"的机会分散"财神爷"注意力。李老汉没想到的是"财神爷"对他的阴谋早有察觉,走到"鸟屎打头"的地方,一阵山歌声传来,"财神爷"借机破坏他留下的暗号,在近"狼窝掌"处突然拐向了黄明义甲长家。一个罪恶的"剥稻壳、吃生米"计划被山姑梁秀红搅了局。"财神爷"留不住了,李老汉一计不行又生二计,今天,他不再出公差护送"财神爷"了,他借闲谝之机给黄甲长使眼色,示意他还要在后面等候周小山、王小二在深山里跟踪"财神爷"。
"行行行,我看呀,今天,你狗日的李老汉长了反骨啦。派你出公差,你敢抗令,小心你的狗命。"黄明义明白李老汉的用意,假装生气地骂道。"管它狗命不狗命的,只要你今天不叫我出公差,就千谢万谢了。"李老汉为表谢意,给黄明义夹了一坨肉递进黄的饭碗里。"你个狗日的,就会这一套。"黄明义边吃肉喝酒,边用眼色看着李老汉说。
"嘿嘿,嘿嘿。"李老汉莫名其妙地一脸坏笑,把一坨肉塞进了胡子拉碴的嘴巴里,叽咕叽咕地咀嚼起来。酒醉了一个通宵,黄明义和李老汉还处于半昏迷状态,早把腰里藏的杀人尖刀忘到九霄云外了。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张青云,汉中市南郑区碑坝镇政府退休干部,系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个人专著有《川陕边红区漫记》(西北大学出版社出版),《米仓山风情》(团结出版社出版),《红色特工武志平》(已出样书),合著有《川陕苏区陕南革命斗争史》等作品。在各级党报、刊物、网络发表新闻作品百余篇。总计200余万字。现在南郑区延安精神研究会办公室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