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建中【悠悠天汉】彭德怀的秘书

彭德怀的秘书

作者   黄建中

（张养吾晚年照）

汉中自古至今，英杰辈出。古有张骞、李固等开拓进取、刚直不阿之先辈，近现代有何挺颖、陈浅沦、江隆基等舍身忘死、坚持真理的一大批革命者。而曾任彭德怀将军的秘书，后出仼中央民族学院党委副书记、民族教育家张养吾，就是其中杰出的一位。

张养吾（1904～1995），原名张培芳，陕西汉中西乡县沙河坎人。在家乡上学时，曾反对政府加倍征收苛捐杂税，带领40多名同学冲进县府，痛打军粮局局长，被捕入狱，在全校师生和县议会的抗议下获释。1929年，张养吾从陕西省建设厅行政人员训练班毕业后回到西乡，任县建设局局长，因反对县长鱼肉乡里，再次入狱。出狱后，到省府西安和洛阳行政院奔走呼号，要求取消苛捐杂税。

1931年9月，张养吾去北平就读民国大学教育系。次年在校参加“中国左翼社会科学家联盟”北平分盟。1933年4月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5月，奉组织委派到张家口，在冯玉祥“察绥民众抗日同盟军”总部政治部做宣传工作，反对国民党卖国、投降、妥协。1935年，参加了“一二·九”运动和“一二·一六”运动。后又到同盟军第二军军长兼北路前敌总指挥吉鸿昌教导团当团旗卫兵。9月吉鸿昌领导的抗日同盟军失败后，张养吾回到北平任共青团西城区区委小组长、民国大学“社联”支书。为躲避追捕，组织派他回西安工作，因接头人被捕叛变，张养吾回乡，先后执教于西乡简易师范学校和南郑中学。

(与彭德怀等人合影)

1938年1月，张养吾联络同乡，在西安组织“晋西北战地服务团”，任副团长兼秘书长，奔赴山西前线。至临汾，因交通梗阻返陕。7月，经八路军西安办事处介绍，他同宋平、白浪等人到了延安,上了抗日军政大学,加入了中国共产党。随后参加了中组部举办的干部培训班, 1939年9月, 干训班结业,毛主席前来参加结业典礼,并作了重要讲话。在干训班上,张养吾认识了当时陕甘宁边区教育厅厅长周扬。周扬了解到张养吾是学教育的,结业后,将他留任陕甘宁边区教育厅秘书主任。1947年冬，奉命到陕北延川县领导土改，彭德怀代表中央检查土改工作时，对张养吾的工作十分赞赏，并记住了他。

1949年5月20日,西安解放，张养吾调任西安教育局局长。到任不到两个月,彭德怀总司令到西安，筹备西北军政委员会。打仗的事少了, 把恢复发展生产力作为第一位工作。彭总需要个懂经济的知识分子给他写材料,于是要西北局书记习仲勋给他选一个这样的人给他当秘书。能给彭老总当秘书，不仅理论水平要高，笔杆子要强，而且政治思想、品格作风上一定要过硬。习仲勋一时找不到合适人选。彭德怀对习仲勋说，从报纸上看到西安市教育局局长叫张养吾，不知他是不是曾在延川任过土改工作组组长?如是，我看此人有政策水平，我认识他，可以调来。

彭德怀认识张养吾是在1948年的夏天，那时西北野战军正在陕北的延川县整训。期间，彭老总把在该县的土改工作组组长张养吾召去了解贯彻《土地法大纲》的情况。张养吾向彭德怀汇报了当地土改中有“左”的倾向，要把富裕中农划为地主，中农划为富农，以便多分些财物、土地。他纠正了这种倾向，也制止了乱斗乱打等现象。汇报中张养吾举止文雅，富有学识,条理十分清楚。彭德怀听后很满意地说，看来你是个不怕戴右倾帽子的人。就这样，彭老总记住了张养吾。于是，彭老总一锤定音，告诉习仲勋，调张养吾过来。彭总决定要张养吾的消息是马文瑞告诉张养吾的。张养吾就这样来到了彭总的身边。跟随彭总到兰州和新疆,在新疆进行和平谈判成功后;在那里组建了新疆军区和区党委、区人民政府,完成任务返回西安，筹备成立了西北军政委员会，彭德怀任主席。

（北京卫视《记忆》栏目介绍张养吾）

1950年6月25日，一场旨在统一朝鲜半岛的南北朝鲜战争爆发。1950年9月15日。美军在南朝鲜仁川登陆，朝鲜形势急转直下。战火烧到了鸭绿江边，严重威胁到刚刚成立的社会主义新中国。

在朝鲜领导人金日成的紧急求援下，以毛泽东为首的中央委员会审时度势，于10月2日决定出兵朝鲜，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前一天，新中国才刚刚度过成立一周年的生日。

由彭德怀统帅志愿军出国作战，是党中央经过反复斟酌才定下来的，彭老总事先并不知道。10月4日上午，一架从北京飞来的专机，降落在古都西安。中央办公厅警卫处派来的两个人，一下飞机就直奔西北军政委员会办公大楼。当他俩急速赶到彭德怀办公室时，彭德怀正在埋头审阅西北地区3年经济建设的各种计划和图表，准备不久后向中央汇报。中办警卫处的同志对彭德怀说：“毛泽东主席请您立即乘飞机到北京开会。”彭德怀稍作迟疑，对来人说：“我总要给西北局和西北军区的领导同志打个招呼吧？”中办警卫处的同志十分为难：“不行啊，对谁也不能讲，要赶快去机场。”

彭德怀马上把西北局秘书长常黎夫找来，交代他：“中央让我立刻坐飞机到北京开会，来不及作交代，大概过几天就回来了。”彭德怀脑子里还在转悠着西北的3年计划，不管开什么会，以防万一吧，于是，他让张养吾带上3年规划方案和图表，与他同行。彭老总到了北京，发现情况完全不是他预想的，而是让他重披战袍，担仼志愿军总司令，率军出征。张养吾后来也说到这段经历：“10月4日上午中央派飞机接彭总，彭总还以为是来参加财经工作会议呢，带的都是财经方面的材料，把我这个行政秘书也带来了，反而把军事秘书留在西安，到了北京才知道是出兵朝鲜的事情。”就这样，44岁的张养吾跟随彭总到了朝鲜。　

抗美援朝第一次战役胜利结束后，彭德怀任命了志愿军总部机关的部处级干部，并宣布成立司令部办公室。这个办公室直属彭德怀领导，负责作战指挥和文电处理，人们习惯上称其为“彭总作战室”。办公室成员主要来自两个方面：彭德怀从西安带来的张养吾、杨凤安；从北京解放军总参谋部调来的成普、龚杰、徐亩元；还有一个就是毛主席的长子毛岸英，张养吾被任命为办公室主任。

（影视剧中的张养吾）

2020年是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作战70周年，各主流媒体纷纷以多种方式纪念这场改变了世界格局，显示了新中国力量和缅怀无数英雄为此献身的这次伟大战争。在热播的电视剧《彭德怀》《跨过鸭绿江》和北京卫视播出的《记忆》栏目里，都出现了张养吾的身影，表现了彭德怀、毛岸英与张养吾之间深厚的战友情谊。《记忆》栏目里有这样一情节：1951年11月6日，张养吾奉命调回国内，彭德怀、毛岸英等一批志愿军总部的领导和同志们都依依不舍。临行前，毛岸英和张养吾拥抱，将写给妻子刘思齐和父亲毛泽东的家书交到张养吾的手上，这一天距离毛岸英牺牲不到10天。

张养吾从朝鲜回国后,任西北军政委员会办公室主任。1952年，西北民族学院出了点问题，组织决定他去把混乱的局面收拾好。从此开始了他的民族教育工作生涯，任副院长,党委书记。1957年4月,张养吾调任中央民族事务委员会文教司司长。但到了1959年，厄运开始降到张养吾的身上。

1959年7月2日至8月1日和8月2日至16日，中共中央在江西庐山召开了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和中共八届八中全会。出席会议的有中央政治局委员，各省、市、自治区第一书记，中央和国家机关的有关负责人。会议原定的议题是总结1958年以来的经验教训，讨论今后的经济工作任务。会议前期，毛泽东在讲话中对国内形势概括为“成绩伟大，问题不少，前途光明”，指出“大跃进”的重要教训之一是没有搞平衡，指标过高，要改过来。

他还提出读书、形势、工作任务等19个问题要大家进行座谈讨论，以继续纠正当时已经觉察到的“大跃进”和农村人民公社化运动中的错误。在分组讨论中，与会者出现了意见分歧。7月14日，彭德怀写信给毛泽东，在肯定总路线和1958年工作的前提下，分析了1958年以来“左”倾错误及产生的原因，并提出了具体的建议。毛泽东在政治局常委中提出要“评论这封信的性质”，并印发各小组讨论。在小组讨论时，黄克诚、张闻天、周小舟等许多人表示支持彭德怀信中的意见。7月23日，毛泽东在讲话中指责此信表现了“资产阶级的动摇性”，是向党进攻。此后，会议发生转向，开展所谓批判“彭德怀、黄克诚、张闻天、周小舟反党集团”的斗争。8月16日，中共八届八中全会通过《为保卫党的总路线、反对右倾机会主义而斗争》和《关于以彭德怀同志为首的反党集团的错误的决议》等文件。庐山会议后期对彭德怀的批判和在全党开展的“反右倾”斗争，不但使经济工作中的纠“左”努力一度中断，更重要的是，它使党内正常的政治生活原则遭到了极大的破坏。

（张养吾著作）

1981年6月27日中国共产党十一届六中全会一致通过的《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是这样对这段历史定性的：

一九五八年，党的八大二次会议通过的社会主义建设总路线及其基本点，其正确的一面是反映了广大人民群众迫切要求改变我国经济文化落后状况的普遍愿望，其缺点是忽视了客观的经济规律。在这次会议前后，全党同志和全国各族人民在生产建设中发挥了高度的社会主义积极性和创造精神，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是，由于对社会主义建设经验不足，对经济发展规律和中国经济基本情况认识不足，更由于毛泽东同志、中央和地方不少领导同志在胜利面前滋长了骄傲自满情绪，急于求成，夸大了主观意志和主观努力的作用，没有经过认真的调查研究和试点，就在总路线提出后轻率地发动了“大跃进”运动和农村人民公社化运动，使得以高指标、瞎指挥、浮夸风和“共产风”为主要标志的左倾错误严重地泛滥开来。

从一九五八年底到一九五九年七月中央政治局庐山会议前期，毛泽东同志和党中央曾经努力领导全党纠正已经觉察到的错误。但是，庐山会议后期，毛泽东同志错误地发动了对彭德怀同志的批判，进而在全党错误地开展了“反右倾”斗争。八届八中全会关于所谓“彭德怀、黄克诚、张闻天、周小舟反党集团”的决议是完全错误的。这场斗争在政治上使党内从中央到基层的民主生活遭到严重损害，在经济上打断了纠正左倾错误的进程，使错误延续了更长时间。主要由于“大跃进”和“反右倾”的错误，加上当时自然灾害和苏联政府背信弃义地撕毁合同，我国国民经济在一九五九年到一九六一年发生严重困难，国家和人民遭到重大损失。

由于张养吾当过彭总的秘书，而且在组织批判所谓“彭黄张周” 反党集团中始终保持沉黙而受到株连，罪名是“彭德怀的忠实走狗”,“彭德怀反党反毛主席的追随者”等等。于是被开除党籍，撇销中央民族事务委员会文教司长的职务和八大代表资格,工资由9级降至12级，下放八达岭中央机关农场劳动改造。

(张养吾著作)

1960年，张养吾的申诉材料报到了中央,要求平反。但一直没批下来,回答是:别的案子平反可以,彭的案子是大案,不能平反。1966年“文革”开始了,张养吾又被揪斗,下放湖北省千江干校劳动改造了两年又三个月。

1978年,张养吾的平反材料又报到了中央，在胡耀邦的亲自过问下,才得到解决,恢复了党籍和工资级别,任中央民族学院党委副书记、副院长。从此,他又在民族教育事业上开始了新征程。在民族学院里，他支持并筹建少数民族科学研究的新学科机构，支持出版了一大批高质量的少数民族高等院校教材、学术著作和科学论文。曾参与领导编写《少数民族简史》《少数民族简志》《民族自治地方概况》三套丛书。张养吾还情系家乡，1987年夏，张养吾为西乡县三河村小学重建工程捐资1500元，1988年夏为西乡沙河镇青岩村集资建校捐款1200元。为西乡县革命烈士纪念碑题写碑文。1987年离职休养。1995年10月11日，在北京逝世。享年91岁。

（图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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