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年前，在《国家宝藏》第二季的河北博物院一期里，我一看到那件来自五代时期的彩绘散乐浮雕，就倾心不已。
今年7月，国家博物馆举办了一场“惠世天工——河北曲阳石雕艺术展”，彩绘散乐浮雕赫然在列，于是我欣然赶赴。踏进国博的展厅，轻探几步，我终于亲眼见到了这件久来入梦的艺术瑰宝。在河北博物院，它是镇馆之宝之一，而在珍宝浩瀚的国博，它似乎显得不太耀眼。但于我而言，它在这明暗相间的展厅里，散发出穿透时空的庞大力量，让我能够和那些惟妙惟肖的人物对话潸然。彩绘浮雕散乐图、彩绘浮雕奉侍图 曲阳县王处直墓出土 图源/国家博物馆
前段时间，我到访了彩绘散乐浮雕的故乡——曲阳县。走在这座拥有2200多年历史的古城，我和彩绘散乐浮雕有了更深的联结，也不禁喜爱上了这座小城。它和我的家乡同位于河北保定市，我却姗姗来迟，只得道一句“惭愧”！我在曲阳逗留仅仅两日，而它在举世闻名的曲阳石雕之外，又给了我两个巨大的“惊喜”：宋代五大名窑之一的“定窑”，不在如今的定州，竟在曲阳；五岳之一的北岳恒山，曾经不在如今的山西浑源，竟也在河北曲阳！曲阳底蕴深厚，孕育出的瓷器与石雕皆精致，让我的文字显得稚嫩又拙劣，所幸，和上几分我的痴心，还勉强可看。接下来，就让我带你到曲阳“云游”一场吧！这个冬日，与我们一起探访曲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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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15068806613汉武帝点赞的“雕刻之乡”
如果你去过河北博物院，在曲阳石雕展厅里，五件河北满城县西汉中山靖王刘胜墓出土的汉白玉石俑一定曾吸引你的目光，它们气韵生动、朴实自然，是目前所见最早的曲阳石雕。五代王处直墓出土的彩绘散乐浮雕、彩绘奉侍浮雕也在此璀璨。
在国家博物馆的“古代中国陈列展”隋唐五代时期展厅内，两尊汉白玉彩绘浮雕武士像威风凛凛，它们也来自王处直墓。彩绘武士浮雕 图源/国家博物馆
定州博物馆里，你会充分感受到曲阳石雕佛像的魅力。有一尊北齐至隋的供养菩萨像，满面温和慈悲，线条流畅优美，衣纹“曹衣出水”，被誉为“东方维纳斯”。作为曲阳石雕发源地，曲阳自然也不遑多让，在北岳庙内保存着200多件造型优美、刀工细腻的石雕。西汉时期的石虎雄风仍在，见证了曲阳石雕两千多年的风雨征程。![]()
图源/网络
曲阳石雕是曲阳最富盛名的一张名片，早在西汉时期，汉武帝就盛赞其为“雕刻之乡”。不过，我国地域广大，为何单单曲阳能创造出如此高超的石雕艺术呢？这首先要感谢天公对这片土地的眷顾。曲阳城南有一座黄山，是太行山中部的余脉。黄山富产一种白石，温润如玉，纯净细腻，既易受刀，又耐风化，实在是用于雕刻的好材料，被世人称为汉白玉，这就为曲阳石雕的发展提供了绝好的物质基础。![]()
刘士均造释迦造像 汉白玉材质 图源/栗子
著名的安徽黄山，是因黄帝而得名。曲阳这座黄山，则是因秦末汉初五大隐士之一的黄石公在此修行而得名。黄石公不仅把《太公兵法》传给汉初三杰之一的张良，帮助汉高祖刘邦打下了汉家天下，还将《雕刻天书》传予其弟子宋天昊、扬艺源，让曲阳人学会了雕刻。曲阳匠人，就是曲阳石雕卓越成就背后的另一大因素。自西汉以降，他们以独运之匠心和精熟之技艺，因时而创作，应运而发展，在佛教造像、宫殿陵寝，乃至新中国大型纪念工程等诸多领域都留下了杰作，终使曲阳石雕以独特的魅力和活力历两千多年而不衰。元朝时，担任元大都皇家宫殿浩大工程总设计师的杨琼就是曲阳匠人中的佼佼者。他自幼“雕刻超群，人莫能及”，还是一个敬业的“工作狂”，到黄山选石料，三过家门而不入，最后累死在工地上。杨琼雕刻的“一狮一鼎”被元世祖忽必烈称为“绝技”，他还运用圆雕、涂雕、高浮雕等多种刀法修建了元皇城崇天门前的周桥。现在故宫的金水桥就是以杨琼所造周桥为蓝本设计建成的，故宫太和门外的断虹桥则是周桥的一部分。在国博看完“惠世天工——河北曲阳石雕艺术展”的第二天，我特意去故宫细细观看了从前曾经过却没多加注意的断虹桥。桥两侧栏板上满雕精美的游龙花卉图案，望柱上34只石狮，经数百年风雨侵蚀，仍神态各异、栩栩如生。断虹桥石狮 图源/栗子
从元明清三代的宫殿，到人民英雄纪念碑、毛主席纪念堂，从山西五台山龙泉寺的汉白玉石牌楼，到河北易县清西陵的华表、丹陛石……曲阳石雕跨越时空，遍布中华大地之上。这个冬日，与我们一起探访曲阳👇
和声名远播的曲阳石雕不同，“定瓷”是曲阳一张较为低调的名片。出产定瓷的定窑是宋朝五大名窑之一，辉煌一时，自然并不低调，只是定窑得名自定州，很少会有人将它和曲阳联系到一起，定窑之名其实是因曲阳在宋朝时属定州管辖。
曲阳和陶瓷的缘分可谓深矣。早在仰韶文化时期，这片土地上就出现了陶器，到商周时期制陶有了很大发展，成为日后瓷器的良好基因。
隋朝时，曲阳开始烧制粗瓷，至唐代，命定的白瓷应运而出。北宋时期，曲阳陶瓷臻于鼎盛。大文豪苏轼知定州时，对曲阳定瓷青睐有加，写下“定州花瓷琢红玉”的颂词。
定窑白釉圆托五足熏炉 图源/栗子
宋金之战，为兴旺发达的定窑带去了毁灭性灾难，定窑工匠南迁到景德镇等地，形成了定窑风格的景德镇影青瓷，史称“北定南迁”。如今定窑虽不复昔年盛况，但它留下的定瓷永远是我国陶瓷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1934年，我国近代著名陶瓷学者叶麟趾先生在其《古今中外陶磁汇编》一书中，向世人公布了定窑遗址就在曲阳县涧磁村。后经数十年的考古工作，终于将定窑的面貌呈现在了世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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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曲阳县文化艺术中心
涧磁村北一带，是定瓷窑址规模最大、最集中的窑场，13座高低不一、大小不等的山丘星罗棋布于此，最高的达15米。近观会发现，它们竟是历代烧窑时留下来的炉渣、瓷片和窑具碎片堆积而成！让我们窥见昔年定窑烧瓷规模之大。
定窑遗址已发现4座作坊，五代至北宋早期1座，北宋晚期至金代3座，以及多个时期的20座窑炉，为我们展开了一幅时间跨度广大的壮阔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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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窑遗址窑炉 图源/曲阳县文化馆
定瓷胎质坚密、细腻，釉色透明，柔润媲玉，以白瓷为主，有“薄如纸、声如磬、温如玉”的盛誉。不仅我国的文人士大夫对其备加钟爱，北宋年间，高丽就“窃仿”定器，日本也多有效仿。
故宫博物院收藏的定瓷孩儿枕，堪称北宋定瓷之名品，线条柔和流畅，细部刻画极为生动传神，不负故宫博物院九件“镇国之宝”之一的美名。
定州博物馆收藏的北宋定窑白釉刻莲花瓣纹龙首净瓶，釉色洁白细腻，形体高大，是定窑净瓶之最，亭亭玉立又不失稳重，被列入《第三批禁止出国（境）展览文物目录》。
那曲阳呢？它有一座定窑历史博物馆，但藏品实在相形见绌，想来真是怪可怜的，我们不能忘记，这里才是定瓷的家乡！思及此，我不禁想到中国还有那么多流落海外的文物，君不见，多少家乡成故乡！这个冬日，与我们一起探访曲阳👇
定窑白釉孩儿枕 图源/故宫博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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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对曲阳而言，定瓷这张名片只能说相对冷门，因为文化底蕴同样深厚的名片——古北岳，更为冷门。毕竟现在大多数人一听到北岳，只会联想到浑源恒山，谁会想到曲阳恒山呢？曲阳的得名，就来自它位于古北岳恒山弯曲的阳面。恒山其实更像是丞相、尚书这样的称号，皇帝将哪座山作为北岳之神祭祀，哪座山就是恒山。自汉宣帝至清顺治帝的1600多年间，历代帝王祭祀的都是曲阳大茂山，大茂山就是恒山。清顺治年间帝王改祀北岳于浑源，浑源天峰岭才成为恒山，距今还不足400年。据记载，汉武帝时期，曲阳就建立了北岳祠，后来汉宣帝正式颁诏，将大茂山定为北岳恒山。北魏宣武帝年间，将北岳祠改建为北岳庙，这座古老的庙宇延续至今，让我们得窥昔年祭祀盛景。整座庙宇规模宏大，其主体建筑“德宁之殿”，是我国现存最大的元代木结构建筑，面宽9间，进深6间，占地1000多平方米，元代统治者赋其重檐庑殿顶，气势恢弘。![]()
德宁之殿 图源/栗子“德宁之殿”里最为壮观的是504平方米的巨幅彩色壁画，富丽堂皇，画中上百人物着色浓淡相宜，轻重得当，加上沥粉、贴金的技法，天然矿石色料的应用，使壁画虽历经沧桑仍光彩照人。细观人物，更有“吴带当风”之神韵。东墙壁画《云行雨施》，画的是天宫中众天神兴云布雨，普降甘霖的故事。画中的“苍莽巨龙”体态蜿蜒，两目晶莹，四爪苍劲有力，腾云驾雾，颇具动感，极惹人注目。 ![]()
西墙壁画《万国咸宁》，画的是众天神胜利完成为民降福的任务后鸣金收军，得胜回宫的宏大场面。画里的“飞天神”是全幅壁画之精华，它相貌狰狞，肌肉粗健，横枪倒戈，腾空飞奔，气势逼人，这就是有名的“曲阳鬼”。![]()
《万国咸宁》图局部 截图@CCTV10探索发现
除了古建和壁画，北岳庙内还存有自北魏至明清的碑、碣200余通，书体多样，可谓我国古代书法艺术的宝库。北岳庙不仅官方祭祀历史悠久，民间祭祀也是长盛不衰。每逢农历四月初四北岳庙庙会日，民众就会拥至北岳庙，焚香膜拜“北岳恒山之神”，场面既热烈有肃穆。距北岳庙几百米处，矗立着一座修德寺塔。修德寺原名恒岳寺，从名字来看，和古北岳也是大有渊源，可惜寺院在民国时期被日寇炸毁，只余一座孤塔。![]()
修德寺塔 图源/栗子修德寺塔创建于隋仁寿元年（601年），是隋文帝颁赐舍利之塔。塔在宋、明时期经过了重修，如今保留着宋代建筑风格。这座上为楼阁式、下为花塔式的七层砖塔，通高32米，是我国现存唯一花塔与楼阁式塔结合的砖塔。如果说曲阳石雕和定瓷是曲阳献给全中国乃至全世界的物质和文化瑰宝，那么北岳庙和修德寺塔更接这座小城的“地气”。它们见证了曲阳千百年来的沧桑过往，守护了每一季的花开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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