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携一壶儿酒，戴一枝儿花。醉时歌，狂时舞，醒时罢。
前面的章节：《南枝》合集
前情回顾：
发财也跪下，朝樊司令不断地磕头：“我作证，是真的，若不是刘师长，我们这些人早就死了，求您放过刘师长，我们这些难民会一辈子念您的好儿。”
第56章
蒋行舟一阵疾风般地来了，先是向樊司令行了个礼，后道：“钧座，不能放了刘大江，此人素来冥顽不灵，效忠北洋政府，对抗国民革命军。您之前两度派人与他联络，要他投诚，他皆不肯，直到兵临城下，方肯投诚。他并非真心投诚，是面对泱泱大军，面对汤贼颓势，不得已而为之。且，他与吴贼还有姻亲。您这个时候放了他，岂不有亲近吴贼之嫌？”
他口中的吴贼，便是从前打下大半个中国的吴大帅。
南枝用力道：“各徇所忠。如果刘师长是被利益迷惑，轻易投诚之人，反不可靠！两面三刀，左右逢源之人，倒是投机派。且，刘师长的嫡妻吴夫人是吴大帅远亲，隔了十代不止。就算封建王朝搞连坐，刘师长也不算吴大帅的九族之内，何况现在民国了，难道蒋道尹要倒行逆施么？蒋道尹的话，未免太牵强。”
蒋行舟面色如霜，看着南枝：“你——”
“你还想把我关起来么？”南枝声音发颤，却坚定。
她产后疲累，又被扔在雪地里那么久，几度站不稳，伸出一只手，抓住牢门。
刘大江唤了声：“小妮子。”
南枝苍白笑笑，摇摇头，示意她无事，撑得住。
发财赶紧上前，接过南枝怀里的雪生。
樊司令看了看牢房里的刘大江，道：“他已然这般，无有对抗之力量，继续关着还有什么意义？中山先生说过，天下为公。不可拿公事泄私愤。放了吧。”
樊司令已然发了话，蒋行舟知道不管再说什么都无用了，面色沉得很，却不得不向樊司令颔首：“钧座说的是。”
南枝再度向樊司令跪下，磕头：“多谢叔。”
樊司令扶起她：“小南枝，莫要再跪，刘大江本就该放，我欠你的恩，还在。”
牢门打开。
刘大江苍茫地看向牢门之外。他进了这里，就没有想过能活着出去。
狱管上前，解了刘大江的镣铐。
南枝进去，搀刘大江：“师长，我们出去了，我们回家。”
她还是一声声叫他师长，仿佛他还是威风赫赫，跺一跺脚，桐花震三震的铁汉，而非一身伤的阶下囚。
是的，他还是赎她出寻欢楼的刘大江。
樊司令同蒋行舟道：“不许为难他们。”
蒋行舟声吞气忍：“是。”
南枝扶着刘大江，一瘸一拐，缓慢走出公署大牢。发财紧跟其后。
蒋行舟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南枝生出的孩子一眼。到这一步，蒋行舟已经完全否定了孩子是他的。只认为当初南枝的说辞，是缓兵之计——
若真是他的孩子，她怎会一再要离开他？若真是他的孩子，她怎会在樊司令面前对他这般？
蒋行舟甚至都不愿看看孩子，不愿再最后证实一下。混迹于暗巷多年的他，惯于怀疑世间一切的他，已全然不再相信南枝。
樊司令给南枝安排了一处小院。原是战败军官的住处，北伐军占领桐花后，这些都收为了官署公产。
不仅如此，樊司令还给南枝留下了一个随从，名唤黄四喜。
樊司令道：“我把四喜留在这里，蒋行舟见到他，也不敢来与你作难。小南枝，以后要传信给我，告诉四喜就行。四喜跟在我身边多年，信得过，身手也好。我明日有公务要办，先回去了。”
说罢，樊司令方放心上了车，回省城。
与刘大江相聚在温暖的屋里，南枝觉得恍如隔世。刘大江躺在床上，气息奄奄，没有了昔日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儿。南枝依偎着他。
几个月的酷刑折磨，刘大江这样的铁汉，体无完肤，形销骨立。
刘大江热泪爬满道道伤口的脸：“小妮子，你花了这么大气力，救出老刘这么个废人，值么？俺老刘手筋被挑断，拿不起枪，也抱不了你了。”
南枝的月牙眼还是很认真：“值。我是你明公正道的三太太，我得管你，我该管你。”
“小妮子，咋老天生你这么个重义的人哩。”刘大江唏嘘不已。
南枝已下定决心，对刘大江生养死葬，全始全终，报他的恩。
义字何解呢？
在南枝眼里，义字就是该做的事。
仁义礼智信，为历代儒客所推崇。南枝没有进过学堂，没有念过儒家的书。人们总说一日为窑姐儿，终身为窑姐儿，女人进了暗门子，就休想洗得掉耻辱。可是窑姐儿也晓得义哩。
刘大江没有问雪生是谁的孩子，自始至终都没有问。仿佛这已经不再重要。生死大关，一关又一关，他和南枝之间，已经超越了这些事。
南枝不愿雪生姓蒋。跟着刘大江姓刘，她又有愧，雪生毕竟不是刘大江的孩子。是以，雪生姓越。越雪生。
南枝买了一把轮椅。出了月子后，她常常推着刘大江出门走走，看看桐花城，不顾旁人的目光。发财抱着雪生跟在旁边，黄四喜在身后保护。
二月花朝，腊尽春回。
桐花，这座豫南小城，还是那么美。
南枝像从前一样给刘大江唱曲儿：携一壶儿酒，戴一枝儿花。醉时歌，狂时舞，醒时罢……
周歪嘴把伤愈的鸳鸯接回了桐花。鸳鸯很喜爱雪生，几乎天天都来看雪生，看南枝。她逗雪生，叫雪生喊她：干娘。
刘大江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人一垮，昔年的旧伤、旧疾似要与他算总账一般，都来了。南枝把刘大江送去洋医院，洋医生亦无良策，留在医院也是折磨。刘大江不愿意住院，南枝还是推着他回家。
刘大江糊涂的时候，喊：“蓬莱，蓬莱……”
南枝反复告诉他：“师长，蓬莱好好儿的，蓬莱好好儿的，他奔来日去了。”
刘大江清醒的时候，会仰起头，对着日头笑：“俺老刘这辈子划算呐，娶了两个好女人。”
• 未
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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