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 艺术课程 点击文末“阅读原文”
当你看裸体画时，你在想些什么？
在朋友圈问了这个问题，有两个高票答案：
1 为什么西方油画里的女性都那么胖？
2 在美术馆看裸体画会产生欲望，是不是不正常？
今天聊一聊第二个问题。
这次也要先做一个测试。看到下面这个裸像，会有想法吗？
《美第奇的维纳斯》，约公元前1世纪
A 没有——请继续往下看。
B 有——请放下手机去面壁。
嗯，还是维纳斯。女神是检验一切真理的标准。
上次说过，这是古希腊理想人体的标准，也就是说，这样的身体，被认为是极美的。
为什么这么美的身体，不会让人产生欲望？
有人说是因为挡住了关键部位，是吗？
超模Jourdan和网红Gigi，是不是欲盖弥彰，越遮越性感？
所以说：
1
性感不性感，看的不是身材，而是脸?
我们看看下面这两个维纳斯，她们有什么共同点？
是不是几乎都没有表情？眼睛没有眼珠，脸上没有骚动的情绪，看不出开心还是忧愁。
《裸体艺术》的作者克拉克说过，在所有裸体中，头部起着非常关键的作用，因为我们习惯先看脸。正是通过面部表情，我们才会对画中人产生亲密感。
而古希腊人注重肉体的庄严，对面部表情没有那么感兴趣。当面部表情被节制，形体就更加纯粹。
正是这种超然的神态，消除了裸体可能引发的纯感官愉悦，产生更高境界的精神之美，也就是描述古希腊艺术常说的那句话——“单纯的崇高，静穆的伟大。”
画也是一样。下面这幅著名的维纳斯，相似的动作，脸上表情疏离，这是一种拒绝沟通的状态，让人猜不透，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像神。
波提切利，《维纳斯的诞生》，局部
1485，乌菲兹美术馆
看了站着的，再来看躺着的。
乔尔乔内，《沉睡的维纳斯》，1510
依然是维纳斯。是不是感觉更亲近些了？
这个亲近感，和姿势有关。从图像学和心理学来说，斜卧是最具“女性特质”的一种姿势，能更充分揭露女性身体的秘密，有一种慵懒和放松的感觉，更世俗，更接近人。
然而，画中的女子仍然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美。维纳斯左手轻搭在双腿间，右手枕在脑后云雾般的长发下。她双眼微闭，脸上依然没有表情。
当她睁开眼，对着你露出微笑，情形马上变得不一样了。
提香，《乌比诺的维纳斯》
1538，乌菲兹美术馆
这是提香的维纳斯，与上面一幅的姿势几乎一模一样（两位画家是同门师兄弟）。但是，她睁开了眼，扬起了唇角，我们终于可以和她对话了。
她的外表也有了更多“人”的味道。悉心梳妆过的长卷发，精美的发饰，珍珠耳环、手镯和戒指。一只哈巴狗趴在床边，身后的屋子里，女佣正在忙活。
她的目光大胆而挑逗，似乎在等待情人的到来。谁是她的情人？
放到现在，是在美术馆，或手机屏幕上观赏这幅画的你们。但在画家的时代，她的情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付钱买画的人。
她默认的观赏对象，通常是男性。这也是欧洲传统裸体画的惯例。在这个惯例里，女性成为了一道景观。
莱利，《维纳斯和丘比特》，17世纪
（实际上是为查理二世一名情妇的画像）
不过，这种惯例由表情而来，也可以通过表情打破。马奈就是那个打破传统的人。
在这之前，人们都是打着神仙的幌子画裸体，不是维纳斯，就是狄安娜，这样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看小黄书了。
但马奈画了一个裸体普通人，轰炸了评论界。这是他最著名的作品《奥林匹亚》。
马奈，《奥林匹亚》，1863
几乎一样的姿势和构图，但景深似乎没有了。女子放在两腿之间的手，微微张开了五指。她的耳鬓别着一朵鲜花，脖子上系着蝴蝶结丝带，脚上是时髦的拖鞋。一只竖着尾巴的黑猫（通常象征男性性能力），隐没在黑色背景之中。
这是一名妓女。她的眼光充满挑衅，直勾勾地盯着我们，没有羞涩，也没有讨好的挑逗，仿佛洞穿了窥探者的窥视。欲望消失了，这一次，被审视的女性，变成了审视者。
2
越扭曲，越色情？
除了表情，还有什么方法诱惑观众？
这是一幅出镜率很高的画。跪着的女人是维纳斯，亲吻她的是儿子丘比特（不要问我为什么）。
布龙齐诺，《时间和爱情的寓言》
1544-45，英国国家美术馆
按正常情况，维纳斯的身体应该侧过去一些，可是她却摆出了这个扭曲的姿势。
毋庸置疑，这个姿势，是摆给赏画的男人看的，这样才能展示她的胸部，从而激起他的性欲。
再看安格尔最经典的那幅《大宫女》。女子背对观众，扭过头来，这也不是一个舒服的姿态，但极尽妩媚。
安格尔，《大宫女》，1841，卢浮宫
安格尔很钟意这种扭曲的形体，他为了追求完美，不惜让宫女多长出三根肋骨。
还有下图躺在丝绒床单上的美女，各位可以私下试试这个看似慵懒的姿势，我猜你坚持不过一分钟。
安格尔，《土耳其宫女与女奴》，1842
姿势做作到旁边的女仆都翻白眼了。
下面这幅，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表示温存，以期得到他的宠爱。
安格尔，《朱庇特和西蒂斯》，1808
（这幅画的原作来杭州大展了，感兴趣的同学抓紧）
女子的脖子就像得了甲状腺肿，形体扭曲得很严重，以致连左、右腿也分辨不清。
这些刻意的扭曲，把女性的身体变得抽象、奇异，同时又有特别强的肉欲。这是肉欲本身的一种表白。
有没有发现这些画里，一个被我们忽略掉的共同点？
这些裸体女子，都没有体毛。这也是欧洲传统裸体画的一个惯例。
安格尔，《土耳其浴室》，1863，卢浮宫
用约翰伯格的话，毛发涉及性能力与激情。“唯有减弱女人的性激情，才能使观赏者感到他独占这种激情”。就是说，画中的女性是用来满足他人的欲望，而她们自己，却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
这种“谄媚男子的荒唐现象”，在19世纪学院派艺术中达到顶峰。
那时的政客、商贾聚在一起谈论时事，头顶通常都挂着一两幅这样的画。约翰伯格毒舌地讲到，“每逢有人理屈词穷，便举目仰视画中的女子，来肯定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
而有体毛的女子，似乎产生了某种攻击性。我们来看看反传统的席勒，赋予女性身体的欲望权力。
席勒，女子裸像，1917
很奇怪对吧，看上去本应该最大胆最色情，事实上却像一盆冷水泼灭了欲火。
3
画家还有哪些诱惑伎俩？
有些画家发现，比起胸和屁股，露背和脚可能更具挑逗意味。
比如，安格尔和印象派的德加，都是“露背狂”。
安格尔，《瓦平松的浴女》，1808，卢浮宫
不过，安格尔通常会为后背配上一张美丽的脸，而德加几乎拒绝画出裸女的模样。
德加，《浴盆》，1886，奥赛博物馆
应该没有谁比中国男性更理解脚的色情意味，毕竟我们有过三寸金莲。在欧洲，这样的意识大概从19世纪开始。
德加就特别喜欢画正在系鞋带的舞女，这样就可以正好看到女孩的脚和后背。
德加，《系鞋带的舞女》
还有一个比较另类的手法，叫做……秃顶老头……
看过霓虹国动作片的朋友应该都比较熟悉，女高中生跟秃顶老头的组合，咳咳。
这种组合叫做“秃顶老头效应”，是从文艺复兴时期就开始使用的一种绘画表现手法。在糟老头的衬托下，少女们的纯洁愈发凸显，从而增强了色情意味。
比如，《圣经》中的“苏珊娜与长老”，是伦勃朗等画家最爱的题材之一。
真蒂莱斯基，《苏珊娜与长老》，1610
猥琐的长老偷窥少妇苏珊娜沐浴，并要挟她做出不道德的事。苏珊娜青春纯洁的胴体，和长老猥琐的丑态形成鲜明对比，老头的形象越不堪，刺激效果越强烈。
德加画的芭蕾舞女里，也总是藏着这么一个秃顶老头。他们大都是这些少女们的金主。
德加，《芭蕾舞剧场的休息室》，1872，奥赛
所以，是否对裸像产生反应，其实不是由我们所控制的。画家有一百种方法，让一个面容身材姣好的女性显得圣洁无比，或让一具不那么完美的身体充满诱惑。
那么，有“非分之想”到底正不正常？
著名的亚历山大教授说：如果一幅裸像引起了观看者的欲望和（性）冲动，那这就是错误的、不道德的艺术。
克拉克却说：任何裸像都不应该失去引发欲望这一功能，因为与另一个身体合二为一，是人类最自然的本性。
你看，不管怎么说，他们针对的都是艺术家，观者是无辜的。
而因为性而感觉羞耻，也许是我们文化中长久以来的性压抑，残留的一种误读。
本文涉及参考书目：
Kenneth Clark，The Nude. A Study in Ideal Form.
约翰伯格，《观看之道》，广西师大出版社。
（法）乔治•维加埃罗，《身体的历史》，华东师大出版社。
查看 艺术课程 点击“阅读原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