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文学硬汉路遥的性格
——读《无法从容的人生：路遥传》
文/ 辛峰
我们的生活之中充满戏剧，虚构的和真实的。我无法不去想那些沉到海底的人们。我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半是恐惧半是——我所能找到的最贴近的描述是——一种冷漠的兴奋。一切都被吹走了，所有人都变得平等——我不得不说——突然之间，和我一样的人，比我更艰难的人，以及那些普通人，大家都变得平等。
自从1992年著名作家路遥去世后，关于他的研究著作与传记作品出现了很多，其中陕西作家王刚截至目前已经出版了两部与路遥有关的研究著作，分别是2020年12月由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的《我渴望投入沉重：路遥年谱》和2024年10月由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的王刚与王晓飞合著的《无法从容的人生：路遥传》。
在我看来，路遥是一个为了完成文学理想甘愿以生命做注的夸父式的人物，他的不计付出和拼命劳作可能放在过去和现在都很难再找到第二个效仿者，而他因此而取得的文学成就也很难有第二个人能够取代。路遥的代表作《平凡的世界》之所以能够征服千千万万的读者，时至今日依然焕发着历久弥新的魅力，若用两个词语来概括的话，我想那就是真实和真诚。
在那样一个文学激情燃烧的年代里，在那样一个众多的作家都争相以先锋与现代而自我标榜的潮流里，路遥却能够静下心来以最为质朴的创作方法——现实主义来描绘他所成长和生活的那片土地、刻画他笔下的那些众多人物形象，并立志为此谱写出一曲激荡时代的凯歌。这也许正是他“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大智慧之处。而事实恰恰证明，在文学创作这条道路上，他真地成功了。
一个成功的路遥，是一个头顶桂冠与光环的路遥，由此众多读者所看到的只是他表面上的无限风光，却往往忽略了他作为一个普通人所拥有的世俗生活的不如意，诸如生活的苦涩与情感的焦灼，乃至生命欲望得不到纾解的无奈与焦躁。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困扰路遥一生的难题，那就是贫穷。贫穷与苦难，在中外文学史上，确实是与众多作家缠斗一生的无解之题。因为不经历贫穷与苦难，你可能就很难体验到最真切的生活、窥探到生活的真相，无法在思想上获得最刻骨铭心的启发和成长。但苦难和贫穷同样又是限制众多作家扩大生活认知、开阔生命视野的拦路虎。我们可以说，路遥的一生都在与贫穷战斗，他正是从贫穷与苦难中杀出来的一员猛将。可同时他也为此失去了太多太多，包括最宝贵的健康与生命。
《无法从容的人生：路遥传》正是通过对路遥的性格与情感以及自我追求的全面透视，让我们看到了在文学的征途上不断征伐却又在情感与生活中屡遭坎坷的路遥。他在写作《平凡的世界》的过程中，身处偏僻的铜川矿区，加之彻夜写作，孤独到只能与一只老鼠做伴，每当完成一天的写作任务，感觉周身寒冷僵硬的时候却无法获得一个温暖的拥抱，等等。
时至今日，我们能够得到确切认证的是，路遥性格直率，情感质朴，有时候甚至有点孩子气。还有一点就是，他的身上确实存在着大男子主义的一面，有着一种“大丈夫当不拘小节”的刻板认知。这一如他在生活上对自己身体的粗暴态度，导致了他的健康和他的婚姻一样最终亮起红灯。
在《无法从容的人生：路遥传》里，作者还写到了路遥获得茅盾文学奖后，在北京与初恋女友的一次偶遇。很明显，路遥依然无法忘记当年那个他愿意为她舍弃一切的初恋。作者在文中写到了路遥在见到初恋后回到鲁迅文学院时的过激反应，那是一种一个人沉醉于往事之中惘然无所知的混沌与痴傻状态，由此我们也可一窥一个陕北文学硬汉心底里的万千波澜。
本文原刊《汉中日报》2025年1月7日第7版
其实一直以来，每每谈起路遥，我都会在心底涌起另一个文学硬汉的名字，那就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美国作家海明威。因为他们的身上有两样相同的东西，一个是为文学献祭的决心，另一个是悲剧人格的魅力。
《无法从容的人生：路遥传》的独特之处，正是因为它写出了一个陕北文学硬汉身上的那种内里激荡的情感温柔与性格特征以及自我探寻。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所以更谈不上十全十美的作家。我想，我们与其一心想把路遥塑造成为一个毫无缺点的文坛偶像，还不如还原一个真实的路遥，一个被世俗的贫穷与苦难缠绕一生，又有着蓬勃的生命欲望的路遥。在这一点上，《无法从容的人生：路遥传》表现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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