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路遥受前辈柳青影响,扎根现实主义的土壤,用手中的笔书写生活漾入内心的波澜。翻开《平凡的世界》,字字句句都是路遥真挚的人生见解和经验所谈,他用眼睛、心灵观察体悟人世间的人和事,用渴望美好的执着描画通往理想生活的各种尝试和探索。他通过亲身经历、所见所闻,将自我对生活的敏锐察觉,描画成一幅幅生动又真实的生活画卷,刻画普通人在现实生活重压下坚守内心的理想,努力走向幸福生活的无畏精神。
一
《无法从容的人生:路遥传》从路遥的出生地清涧起篇,讲述路遥颇有波澜的童年以及被过继后所经历的生活光景。在困难的日子里,路遥步入青年,迎来了构建自我关系脉络的各个节点。他得到延安大学、《延河》及各位导师的鼎力支持和帮助,迎来了《人生》的一举成名。不得不说,路遥的人生经历了坎坷、荣辱,有过浮华、低落,也承受了真情、假意,不惑之年的路遥因《平凡的世界》获得茅盾文学奖后,走到了人生的最后日子,也以自己的回望和思考对人生做了深刻告别。最令人动容的,在于作者作为清涧人、路遥的同乡,走访收集了大量有关路遥在清涧的资料,为读者了解路遥之所以在后来写作中心怀浓重的恋土情结,做了深厚铺垫。
书中记录了路遥为了写《平凡的世界》,去煤矿体验生活,继而夜以继日地伏案写作,直到完稿的情形。多数时候,路遥的心情是沉重的,有一种“浓云叆叇的忧郁”凝固在他脸上。路遥喜欢蹙眉,走路的时候时常低头思考,凝坐时习惯用手支颐,像是一直在沉思,思索那些千百年来被人类一直追问,又一直无解的难题。路遥说,时常有两个我在头脑中交战,一方步步紧逼,一方顽强防守。只是路遥将这种忧郁升华成极强的创造力,化为作品中极致的深沉和温情。“空荡荡的一个小屋,孤零零一套桌椅,满屋子烟雾弥漫,脚底下烟头成堆,像一个关押犯人的单间。”而路遥则是:“乱蓬蓬的短发,红巴巴的眼睛,先是迷惘后是惊喜的神情,半是抒发半是呻吟地叹息。”逢人开口的话题永远是“孙少安的无奈、孙少平的沉重、孙玉厚的迷茫、孙玉亭的成精……”作家“是一种并不潇洒的职业。它煞费人的心血,使人累得东倒西歪,甚至像个白痴”“痛苦,不仅是肉体上的,主要是精神上的。”时常感觉到“心理上的负担无比沉重”“出于使命感,也出于本能,在内心升腾起一种与之抗争的渴望”。
路遥在《早晨从中午开始》中说,只要没倒下,就应该继续出发。
二
有学者说中国现代作家:“在对现实的批判方面时时显示出思想的深刻性,而一写到理想,却常常表现出思想的贫弱。”认为现代文学中,现实性与终极性的对立,是民族生命现代重构的误区。然而,在路遥的作品中,人的内部生活的自由自律,恰恰指向了追求超越之美的理想拯救。从生命内部奔涌的不竭永动力,和对真善美的追求与叙述,恰是改变这种思想贫弱的有力论证。
对于普通人来说,温情的世界慰藉着我们的孤独,让我们能够应对命运给予的种种。我们之所以能挺过去,是因为心中有爱,有感恩,有力量,有对美好的向往。而路遥的人生,就是这样心怀善意与美好奋斗者的一生。在红与黑中,于连说:“我是一个反抗自己的卑贱命运的农民。”路遥则对海波说:“感觉特别孤独,就像一只小羊羔独自处在茫茫雪原上那样孤独。”他的孤独,有不被理解的坚守,也遭遇过质疑和嘲笑,苦难与希望,他坚信自己笔下的人物能打动人心,能在时代的浪潮中留下印记,能对抗周围的喧嚣与浮躁。路遥身体日渐憔悴,病情加重,但不影响他每一个文字中都有着生命的温度。
三
米哈尔科夫曾说:“从过去、现在和将来的结合中认识当代现实,认识历史中的自我和自我中的历史。”但是,我们的认识和体验,带来的永远是理解之后的迷惑,迷惑之后的恍悟,恍悟之后的虚空,虚空之后的渴望充盈。
路遥,生长在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是新中国发展的一个新阶段,惧怕开拓的惰性心态已经被历史的浪潮掀翻。生活的贫困磨练着人们的意志,理想诱发了人们的追求精神。即便在经历了“文革”,人们心灵备受煎熬,但是,时代已经不允许人们再继续保守、闭锁。
随着时代的发展,诸多矛盾和冲撞,在社会、家庭、爱情中表现出不同尺度,安分守己的上一辈开拓创新精神,自我觉醒的下一代冷静坚强、果断温厚,他们思虑过多又稚嫩、自卑,他们热情沉着、积极参与生活,无论时代如何变幻,对纯洁、善良人性的追求,对故土的眷恋之情,都是永恒的人性。或许追求的途中会备受干扰,但是执着追求始终是涌动在人们心底的歌声。
原刊《陕西工人报》2025年1月5日读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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