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黄凡
本文已经在《FT中文网》发表
近期，国内投资者在实际操作上面临很大的挑战：股票市场持续下行，固定收益产品（如信托等）常常面对违约风险，连过去被认为是“最佳投资品”的房地产也步入价格下行的漫漫长路......我们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困局？
上周，两位“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在美国先后高龄仙逝。一位是跨越时代的外交家基辛格博士，另一位是博学而智慧的知名投资家查理·芒格先生。前者推动中美关系破冰，为中国融入全球经济从而实现腾飞打下基础；而后者把价值投资理念传送到中国，为证券行业培育长期投资人以促进资本市场的健康发展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本人作为1960年代末期出生于中国、且从事投资理财事业接近一辈子的“专业人士”，直接受益于中国的对外开放而带来的国运以及由证券市场成长而创造的投资机会，可以说是基辛格博士及芒格先生理念与行动的直接受益者。
此时，我觉得该写点什么以资记念。鉴于投资理财是我的本行，且多年前因畅读芒格先生的自传式著作《穷查理的宝典》而了解芒格先生，对其投资理财风格与为人处事方式甚为认同，于是尽全力亦步亦趋。因此，我想就基于芒格先生的价值投资理念，讨论一下我们面对目前国内疲弱市场的应有投资策略吧。
一，价值投资是一场艰难的修行
总所周知，过去二十年间拉动国内经济高速增长的三驾马车：“出口贸易，房地产投资，消费升级”，现在同时失速。今年以来，人们很容易从国内房产的降价、A股市场的低迷、大学生就业困难等身边的宏观与微观感受指标中，感觉到来自市场的寒气。
作为国内宏观经济晴雨表的A股市场，代表上市公司主流的沪深300指数已经连续3年总体下跌，坚持投资优秀公司的价值投资者这3年来都逃不过亏损命运。
投资人在担心这轮的经济周期性下行不知还会有多久？担心市场还是否有走出低迷的机会？
其实，芒格先生的个人生活曾经很艰难，有些时候甚至可以说是凄惨。他几乎经历了一个人所能经历的所有苦难和不幸：
年轻时草率的婚姻，让他成为两个孩子的父亲；刚刚离婚不久，儿子泰迪身患白血病不幸夭折，巨额的医疗费用、失去亲人的巨大痛苦折磨着他；芒格先生管理的合伙投资公司遭遇了1973年至1974年的股市大跌，损失过半；1978年，芒格因为白内障手术并发症导致左眼完全失明……
但是芒格并没有被这接踵而来的苦难和不幸所击倒。坚持热爱生活与工作的他，最终收获两方面的圆满。
尤其是在投资上，芒格先生在成功起步之时就遇上了美股的“十年不涨”的大熊市，其中1973年至1974年，标普500下跌42%，最大跌幅48%。因有业绩支撑、基本面良好的、被认为是“核心资产”而曾备受投资者青睐的优秀公司的，包括可口可乐、强生、麦当劳等50家“漂亮50”公司的组合自1973年1月起至次年10月也累计下挫达54.3%。
以优秀公司为主要持仓的价值投资人芒格先生在1973年损失了31.9％，在1974年损失了31.5％。然而，芒格先生熬过来了，也成为了一位伟大的投资家。
芒格先生的合作伙伴沃伦·巴菲特曾评价他：“他愿意接受业绩出现更大的起伏，他恰好是一位心理结构倾向集中的人”。
而芒格先生自己对于下跌的认识也是：“对于像你我这样大多数普通的投资者而言，如果我们要寻求高额的投资回报，那么巨大亏损注定也是其中的一个部分，无论投资周期是几年还是一生。”
因此，我们要向芒格先生学习的第一点，就是在逆境中坚持“等待与忍耐”的韧劲。
古今中外的历史事实清楚地告诉我们：经济增长放缓，各类资产价格持续下跌，投资人悲观失望，这样的场景在历史上不是第一次，也一定不是最后一次。每一轮市场的长期大幅下调都是为下一轮的新高在做充分准备。因此，我们在当下真没有必要过度悲观。
二，价值投资是以合理价买入好公司并长期持有
沃伦巴菲特说过：“本·格雷厄姆教会我买便宜货，而查理则把我推向了不要光买便宜货的另一投资方向。这是他对于我而言最大的影响。要把我从格雷厄姆有局限性的观点中释放出来，需要巨大的能量，那就是查理的力量。他让我视野变得更开阔。”
芒格先生是全球公认的“股神”沃伦·巴菲特的长期黄金搭档，他1978年起正式担任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董事会副主席；有“幕后智囊”和“最后的秘密武器”之称。
在众多成功的案例中，其中以1972年成功说服巴菲特同意伯克希尔以2500万美元、通过数倍净资产的“高价”收购喜诗糖果See's Candies公司而轻松地获得超出想象的长期高额回报的交易，就是查理芒格帮助巴菲特摒弃了格雷厄姆烟蒂式投资理念的经典之作。
事实上，前面所提到的“漂亮50”泡沫破灭只是故事的一半，其实，如果在1972年最高点持有美国“漂亮50”到现在，绝大部分股票是给持有者带来巨大收益的，比如迪士尼相比1972年的高点涨了200多倍。同样，德州仪器、辉瑞制药等公司均涨幅惊人。当然也有柯达、宝丽来等公司从历史舞台上退出。
芒格先生说过：“漂亮50”之中表现最好的五只股票，即使是在1972年的高位买入，它们的表现也远远领先指数。“漂亮”不只是公司的生意好，而且价格也得合适。那么，买入“漂亮50”中最漂亮的五个，长期持有，一动不动，投资者最终能获得丰厚的收益。
按照我的理解，在国内股市目前的低迷状态下，真正的好公司，现在的价格其实不贵（也就是芒格先生说的合理）。
因此，我们要向芒格先生学习的第二点，就是在人生中抓住几个机会。迅速地采取适当的行动，去做简单而合乎逻辑的事情，让财富得到极大的增长。
作为全球最大的消费市场，我们十四亿人的基本盘依然坚固。必须性消费、银行&保险等基本服务行业长期生存没问题，这些行业中的龙头公司依然有经营利润的增长空间，而高端制造业的龙头企业也活得很好，作为人口老龄化的受益者的医疗保健产业更是具有更广阔的前景。这些细分行业中的龙头公司大概率能成为中国市场的“漂亮50”。
三、价值投资是要与各种热闹的博弈保持距离
记得2017年的伯克希尔年会中，芒格先生谈到中国市场时说，和美国股市相比，中国股市是廉价的，机会要大得多，“一个出色的渔夫肯定可以在中国找到更多大鱼，中国是一个更让人愉悦的好渔场”，但这过程中“带着成长的痛”。因为“没有约束整个市场发展的准则”，他也说过：作为新兴市场，全民参与会变得投机，而投机是一个不太聪明的做法。后来，他还直言，中国投资者赌性太重，特别相信运气。
当今国内市场低迷之际，许多原来正统的“价值投资人”也不甘寂寞地投入到各种短期的热炒之中，华为概念、光伏赛道、造车势力、北证板块、新股次新等等各领风骚多则一头半月，少则三五天。
然而，参加博弈的结果一定是消灭财富。
因此，我们要向芒格先生学习的第三点，就是在价值投资的艰难修行中，心无旁骛谢绝各种短期的诱惑。
我们试理性分析一下，为何投资博弈无胜算。以赌场中非常常见的二十一点游戏为例：
在玩二十一点时，站在圆弧桌子后面的庄家会一轮一轮向各位玩家手里发牌，每个人需要计算手里的几张牌点数加到一起是多少（J，Q，K的点数是10分；A有两种算法，1或者11，如果A算为11时总和大于二十一，则A算为1），如果点数超过了二十一就算爆牌，谁先爆牌谁就输了。玩家们要把自己的点数与庄家的点数比大小，大于庄家就可以赢，小于庄家就会输。在得到两张牌之后，玩家有权决定是否继续要牌。玩家的目标就是让自己手里的牌的点数和尽量接近二十一点，但是又不超过二十一点。
按赌场里的规则，庄家到17点必须停牌。然而玩家拿到17点却不一定停牌，这貌似对玩家有利，然而，正因为这个 “有利规则” ，让绝大多数玩家成了输家。因为到了17点，很多玩家并不满意，会忍不住再要一张，尤其在面对庄家更大的明牌时。在一些时候，玩家往往手气 “富贵逼人” ，刚好得了个4，总计21点。于是全场掌声雷动，各路玩家们都不约而同的投过去羡慕与赞赏。这又鼓励着众人总是选择继续搏一把运气。但是，这张牌真是要对了吗？
让我们仔细看看17点时的机会。如果选择叫牌的话，从2到A的13张牌中，能帮我们提高的牌有2、3、4，还有A。A给我们加一点，改进至18点；2给我们19点；3给我们20点。 最好的是4，给我们21点的完美牌局。这四张之外，其它牌（5、6、7、8、9、10、J、Q和K）都会令我们的17点爆掉。庄家还没叫牌，我们便以失败出局，连与庄家打和的机会都失去，更别提还有打败庄家可能了。
如以上分析，13张牌中只有4张可以帮我们提升，而9张令我们彻底失掉机会。换言之，我们拿17点时，要牌有31%的机会提高，还不能保证完胜；而69%的时候我们会以失败收场。
长此玩下去，把钱输光是大概率事件。
这与参与股市热点的炒作不是完全一样吗？短期的偶尔获利，鼓励自己以及更多的投资人参加概率不利于自己的博弈，最终也是会把本钱输完的。
总而言之，我认为，从国内价值投资人的角度，记念伟大投资家的最好方式，就是参照他的一生，坚持作价值投资的修行。如芒格先生所言，在人生中抓住几个机会。迅速地采取适当的行动，去做简单而合乎逻辑的事情，就能让财富得到极大的增长。我想，当今已经持续低迷了三年的国内资本市场，很可能就是其中一个这样机会。看大家能否把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