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巅峰之战:是辽东战役的成功让司马家有了不臣之心吗

文化   历史   2025-01-04 12:25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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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景初二年(238),司马懿率领曹魏大军长途奔袭,一举荡平割据辽东半个世纪的公孙氏家族。在曹魏政权进一步扩张势力的同时,辽东战役中展现卓越指挥能力的司马懿,也在军界声望达到新高峰。所以,辽东战役后,司马懿能够成为魏明帝曹叡临终托孤的两位大臣之一,带领家族站上曹魏政权的最高舞台,这不仅凭靠杰出的军事才能,更是仰仗高超的政治水平,以及运气之神的眷顾。



选帅:曹叡的心计


曹魏政权对公孙氏家族在辽东地区搞名义臣服、实际割据的把戏,历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魏明帝曹叡起初也是这么延续政策的。魏太和二年(228),公孙渊逼夺叔父公孙恭的辽东之主之位,曹叡认可并安抚,拜公孙渊为扬烈将军、辽东太守。公孙渊却没有见好就收,反而频繁挑衅,不敬曹魏使者、与东吴勾搭不断,渐渐让曹叡失去耐心。


蜀建兴十二年(234),随着诸葛亮的逝世,蜀汉北伐攻势骤停,曹魏西线压力减轻很多,曹叡对公孙渊的态度,也开始发生变化,决定由抚改剿。魏景初元年(237),曹叡派毌丘俭率军讨伐公孙渊,不料天降大雨、辽水大涨,不利再战,只得下诏撤军。曹魏征讨辽东的失败,使得公孙渊更加猖狂,干脆自称“燕王”,并设置百官,彻底与曹魏决裂。


首战不利,骑虎难下的曹叡不得已起用了战功卓著的司马懿。《晋书·宣帝纪》记载,曹叡见到征调来到洛阳的司马懿,开门见山地表示:“征讨辽东的事,本不应该劳烦你,但为一击必胜,只好辛苦你去一趟了。”



曹叡说得很实在,因为随着曹休、曹真、张郃等名将过世,年轻一代又没涌现出能征善战的接班人,当时有把握打赢辽东战役的人,也只能是在平定孟达叛乱、对抗诸葛亮北伐中表现优异的司马懿。


然而,重大战役的选帅,历来是既看能力,更看忠诚,曹叡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司马懿征讨辽东,显然不是质疑他的能力,而是在考量忠诚与否、关系亲密程度,以及是否应该扶持培养年轻将领等。


另外,曹叡一直不太信任司马懿,很可能也是受到曹操的影响。《晋书·宣帝纪》记载,曹操曾对曹丕说:“司马懿非人臣也,必预汝家事。”当时司马懿担任太子中庶子,在曹丕夺嫡之争中“每与大谋,辄有奇策”,是曹丕倚重的左膀右臂。所以,曹丕没把曹操的警示当回事儿,还经常美言袒护司马懿。



曹丕没听进去,不妨碍曹叡听进去。尽管史书没有明确记载曹操对曹叡说起司马懿,但《三国志·明帝纪》记载:


“生而太祖爱之,常令在左右。”


《魏书》也记载:


“帝生数岁而有岐嶷之姿,武皇帝异之,曰:‘我基于尔三世矣。’每朝宴会同,与侍中近臣并列帷幄。”


也就是说,曹叡从小便被曹操带在身边,列席朝会,增长见闻,所以,关于有些人应该怎么用,不排除曹操曾对曹叡耳提面命。



退一步说,即便没有曹操的指点教诲,曹叡也不会轻易信任曹丕留下的托孤大臣,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曹叡登基不久,便趁着东吴进犯襄阳,把司马懿支走,让他“督诸军讨权”。走了就更不要回来,曹叡以褒扬的态度下诏书,又让司马懿“屯于宛,加督荆、豫二州诸军事”。表面上,司马懿成为手握兵权、风光无限的一方大员,实际上是被踢出了中央决策圈。


曹叡对司马懿的军事权力一直保持警惕,特别是在曹真、曹休等曹氏宗亲将领去世后,他的戒心更是加重。在司马懿率军对抗诸葛亮的第四次北伐时,曹叡就很“贴心”地安置了一位资历极深的副手——征西车骑将军张郃。也正因为张郃的存在,才导致曹魏将领不顾主帅司马懿的“不肯战”策略,出现“诸将咸请战”的情况,乃至更有将领公然嘲笑司马懿:“公畏蜀如虎,奈天下笑何!”由于张郃等将领的掣肘,司马懿打了平生罕见的败仗。



诸葛亮第五次北伐时,张郃已过世,不过曹叡仍有对策,《晋书·宣帝纪》记载:


“天子(曹叡)忧之,遣征蜀护军秦朗督步骑二万,受帝(司马懿)节度。”



表面看,秦朗是带兵来增援,而且受司马懿的调度指挥。但实际上呢?《魏略》记载:


“每车驾出入,郎常随从每顾问之,多呼其小字阿蘇,数家赏赐,为起大第於京城中。”


就是说,秦朗经常陪伴曹叡出行,曹叡询问和召见秦朗时,大多亲切地叫他小名“阿蘇”,至于钱财赏赐和建造豪宅更不用说。以秦朗与曹叡如此亲密无间的关系,司马懿也只能是名义上的指挥。而秦朗率军来到前线,与其说是增援对付诸葛亮,不如说是来盯着司马懿有无异动。



征讨辽东,自然也不会例外。《魏名臣奏》记载,散骑常侍何曾从先王法律、既往历史、路途遥远以及司马懿年事已高等情况,建议曹叡“诚宜有副”。当然,核心原因是要约束司马懿。何曾表示,由于“今北边诸将及懿所督,皆为僚属,名位不殊,素无定分,卒有变急,不相震慑”,所以必须“军主有储,则无患矣”。


何曾的建议正合曹叡之意,根据《毌丘俭志记》的说法:“时以俭为宣王副也。”值得一提的是,毌丘俭也如秦朗一样,是曹叡的铁杆亲信,《三国志·毌丘俭传》记载:“以东宫之旧,甚见亲待。”在曹叡登基前,曾因事被废为平原侯,毌丘俭正是此时来到曹叡身边担任平原侯文学,也算是陪伴他度过了人生低谷时期的艰难日子。



总的来说,曹叡自登基以来,在重要的军政事务上,无不对司马懿充满猜忌和防范。这次征讨辽东,若不是曹魏名将凋零,又无后起之秀,以及亲信毌丘俭未能得手,曹叡恐怕怎么也不会让司马懿统帅征讨辽东的大军。


暗战:司马懿的城府


对于曹叡的心思,司马懿心知肚明。


故而,当曹叡问征讨辽东需要多少时间,司马懿明白,这不是关心,而是暗含着超过约定时限就会启动处置权。


为争取更充足的时间,司马懿巧妙地表示:


“往百日,攻百日;还百日,以六十日为休息,如此,一年足矣。”


司马懿肯定希望时间长一些,但如果没有理由支撑,直接说需要一年,曹叡未必认可。不过经过司马懿的一番拆解,登时就感觉不一样了,不仅让听者觉得战斗时间不长,还在话里话外感到此番征战路途遥远,辛苦得很。



所以,六十日的休息时间,听来也就不违和。而且,“还百日”更是虚占用兵时间的说辞。只要能取得辽东战役的胜利,谁会计算大军凯旋的回程时间?老道的司马懿,看似简洁,实则字字算计。


除了对征讨辽东时限进行约束,曹叡对如何取得胜利也很关心。《晋书·宣帝纪》记载如下——


“君度其行何计?”

(司马懿)对曰:“弃城预走,上计也。据辽水以距大军,次计也。坐守襄平,此成擒耳。”

天子曰:“其计将安出?”

对曰:“惟明者能深度彼己,豫有所弃,此非其所及也。今悬军远征,将谓不能持久,必先距辽水而后守,此中下计也。”



从公孙渊的应对策略,以及辽东战役的过程看,司马懿在军事层面的预判堪称完美。但值得深思的是,上计真的是司马懿认为的上计吗?弃城而走至多是纯理论层面的上计,实际执行起来,很可能比下计还下计。


公孙氏家族经营辽东半个世纪,襄平是其不可替代的政治中心,若不战而弃,士气如何保障?辽水险要不据、襄平坚城不守,跑到“苦寒之地”周旋?后勤如何保障?况且最麻烦的问题是,弃城而走带不带城内官兵的老幼家眷?带着家眷,如何能与曹魏大军周旋?不带家眷,则更要命,如若家眷都落入曹魏大军之手,弃城而走的部队还会有战斗力吗?


所以,司马懿把根本不具备执行性的计策,说成上策,不仅有军事上的需要,更有政治上的考虑。曹叡问策时,不排除毌丘俭等高级将领也在场,可能还有其他近臣。如果司马懿说实话,会不会有人与公孙渊暗通,或只是单纯想让司马懿失败,所以故意把消息泄露出去。在这种情况下,司马懿抛出一个听上去很棒的上计,才无疑真的是上计。


另外,司马懿不说实话的方式,也是他的惯用伎俩。比如在诸葛亮第五次北伐时,司马懿就曾对担心战事不利的曹魏将领说:


“诸葛亮如果抢占武功山扎营,长安很危险。如果在西边的五丈原扎营,那没什么可怕。”


不久,蜀汉大军屯驻五丈原的消息传来,曹魏将士群情振奋。而司马懿很清楚,以诸葛亮用兵方略和补给情况,不可能冒险抢占武功山。


同理,司马懿明白弃城而走没有可执行性,公孙渊不会选择。但当战事开启,曹叡发现公孙渊先据辽水抵抗,而后又死守襄平,一切皆如司马懿所料,自然会有很好的心理暗示作用。乃至于辽东再次连续天降大雨,曹叡也保持得很镇定,没有像毌丘俭那次,下诏退兵,而是非常自信地表示:“司马公临危制变,计日擒之矣。”



平心而论,在辽东战役中,公孙渊表现得还可以,据辽水险要抵抗曹魏大军,也算是好选择。至于公孙渊的失败,主要是其与属下将领的军事素养不足——先被司马懿声东击西迷惑,导致曹魏大军突破辽水,而后又没有果断退守襄平,却与曹魏精锐在野外交战,直到连战连败,士气非常低落才退入襄平困守。虽然后来连续天降大雨,靠天时侥幸多撑一段日子,但雨过天晴,失败也不可避免地到来。


面对曹叡的问询,司马懿既谈军事,又讲政治,在不动声色中,不仅争取到尽量多的出征时间,又没有暴露真正的上中下策,还顺便放些假情报出来,尽管没有忽悠到公孙渊,但至少鼓舞了曹叡以及出征将领的信心。除了直面曹叡时的妥当应对,司马懿领兵出征后,也没有放飞自我,而是更加谨慎。



《晋书·宣帝纪》记载:


“车驾送出西明门。诏弟孚、子师送过温,赐以谷帛牛酒,敕郡守典农以下皆往会焉。”


就是说,曹叡亲自给司马懿送行,还下诏让司马懿的弟弟司马孚、儿子司马师陪送司马懿到老家温县,并且赏赐谷物、布匹、牛肉和美酒,命令郡守和典农以下的官员都要参加司马懿的送行宴。



帝王的恩宠,既是荣耀,更是危险。司马懿见到乡亲和老朋友,畅饮几天,喝个痛快,但并没有忘记表明心志:


“天地开辟,日月重光。遭遇际会,毕力遐方。将扫群秽,还过故乡。肃清万里,总齐八荒。告成归老,待罪舞阳。”


司马懿在歌颂曹魏的同时,谦卑地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工作,不辜负皇帝的期待,大功告成之后,就让我退职归家,在舞阳侯的封地上养老吧。



而辽东战役胜利后,司马懿就更谨慎了。《晋书·宣帝纪》记载:“时有兵士寒冻,乞襦,帝弗之与。”由于返程时的天气已寒,士兵希望发放棉衣,而且军中有旧棉衣可以赏赐,但司马懿表示,棉衣是朝廷的,作为臣子不能私自施与他人。攻下襄平后大开杀戒的司马懿,也没说请示一下曹叡,如今发不发棉衣却做不了主。这就是司马懿政治水平的高超——赏赐军士的恩德必须留给皇帝,滥杀无辜的恶名直接自行背上。


自曹叡登基以来,对司马懿又用又防,司马懿则通过一系列出色表现,不断减轻曹叡的猜忌心。特别是在曹叡生命末期的辽东战役中,司马懿不仅展现了其卓越的军事才能,还彰显了对曹魏的忠诚,从而彻底消除了曹叡的疑虑。最终,司马懿成为曹叡临终前的两位托孤大臣之一,成为左右曹魏政权走向的重要人物。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如果不是另一位托孤大臣曹爽的步步紧逼,受曹魏两代帝王托孤重任、年近七旬的司马懿,还会不会处心积虑地反戈一击、独霸朝纲?


历史不容假设,但后人或许也不宜站在已知历史结果的情况下,倒推出司马懿在辽东之战后便生出改朝换代之心,甚至是在更早的曹丕或曹操时代,便处心积虑地准备篡逆。


应该说,截止到曹叡临终托孤时,司马懿仍然是曹魏忠臣,曹叡也没有所托非人。


参考文献:

《三国志》

《晋书》

  《青梅煮酒:三国群星闪耀时》


本文系“国家人文历史”独家稿件,欢迎读者转发朋友圈。


END
作者 | 吕航
编辑 | 胡心雅 
排版 | 钟诗艺(实习)
校对 | 李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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